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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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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板上, 幻灯片不断切换。

    陆宴迟在前面来回走动,脸上光影斑驳。

    只是,目光从未和陆相思对上。

    他太冷淡了。

    冷淡到, 仿佛只是看到自己一位不相识的学生带着女朋友来上他的课;仿佛她不是他的女儿,只不过是慕名前来的一位学生。

    暴风雨来临前,海平面上连风都没有。

    直到课中。

    乌云压迫海面,给人压抑逼仄感。

    “大家试着解一下这道题,待会找个人回答。”

    粉笔在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陷入沉寂的教室,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一步又一步, 敲打在她鼓膜, 刺激她的心脏, 无序地狂跳。

    最后, 他在过道边停下。

    陆相思盯着前面那人的后背, 一动不动。

    声音从上方传来,“不错。”

    漂浮在海面的船触礁沉底。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浸泡着她的四肢百骸。

    就连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 都是冷的。

    陆宴迟伸手,在她桌面轻敲了下,又重复了一遍:“不错。”

    而后, 他回到讲台。

    喉咙里带着松散的笑意, 接着讲课。

    像是有只手拉着她的心脏,不断地下沉、下坠。

    听到铃声响起,陆宴迟说了声:“下课。”

    位置上发出窸窣声响, 椅子九十度角反弹回去,发出闷响。

    唯独他们这里,纹丝不动。

    见她沉默不语,梁裕白也没开口。

    冬天昼短夜长。

    即便是白天, 天空也是灰蒙的。

    不知何时,窗外黑夜沉沉。

    连灯都没开的阶梯教室,说句话都有回音。

    “你准备在这里坐多久?”

    梁裕白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格外的阴冷,令人心生寒意。

    “我无所谓,陪你多久都可以。”

    陆相思像是陡然回神,抓着手机猛地起身往外跑。

    到门边被他抓住。

    他另一只手把门关上,砰的一声,震的她身子都颤了下。突然轰隆一声雷鸣,闪电劈在他的脸上,看清他的脸。

    她倒吸一口冷气。

    阴鸷又暴戾。

    像是要把她毁灭。

    梁裕白的手往上,温柔地抚摸着她,最后停在她颈侧。

    动作分明是温柔的,但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

    他掐着她的脖子。

    “跑什么?你当初找借口靠近我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

    他手圈着她脖子,仿佛只要她回答不顺他心,他就会掐死她。

    陆相思抬着下巴,眼眶莫名发热,声线不稳:“你明知道这节课是我爸爸的课,为什么还要带我过来?”

    “能是为什么。”

    他俯下身,脸上有笑意,在晦暗环境里,格外的阴冷。

    “半个月,耗尽了我所有耐心。”

    陆相思:“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他手心猛地收紧:“你的意见,不重要。”

    她差点气都喘不上来。

    梁裕白贴在她耳边:“我想得到的,从来都没失手过。”

    他松开手。

    她劫后余生的喘气。

    “你也一样。”

    脖颈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灼烫感,委屈感铺天盖地袭来。

    不是害怕他这副模样,也不是生气他掐她脖子的举动。

    反正,她知道,他不舍得掐死她。

    她只是很委屈。

    气息回稳,“你好歹,提前和我说一声。”

    梁裕白:“你会同意?”

    她张了张口,别过眼。

    他说出她不敢说的:“你不会。”

    陆相思:“你明明知道……”

    梁裕白说:“我说过,知道和理解,是两回事。”

    她愣了一下。

    “我尝试过理解你,站在你的立场去想那天的事情,”梁裕白松开禁锢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背对着夜色的脸直白袒露情绪,“但是半个月没见面,让我改变了想法。”

    “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

    面前是她微动的唇。

    空气里只有喘息声。

    她无法反驳。

    或许是无力。

    他垂下眸,眼里是刺骨的冷,声音裹着冰碴,钻进她的骨髓,“事实上,我不是个好人,为了得到你,什么都不在乎。”

    顿了下。

    他寡淡的脸上牵起笑来,“哪怕你怪我,恨我,我也无所谓。”

    陆相思愣住。

    梁裕白:“只要能得到你,死我也甘愿。”

    眼眶里泪意翻涌。

    他伸手擦过,“害怕了?”

    她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陆相思抬头看他,稀薄光亮中,她看到他脖子上,距离喉结两三厘米的地方,有颗浅褐色的痣。

    拉扯出久远的记忆。

    她答非所问地说:“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梁裕白皱眉,不知道她为

    什么说这话。

    陆相思:“梦里有个男人,他抱着一大束玫瑰,身上都是血。”

    “梦里的我很害怕,下意识想逃,却被他抓住。”

    “他抱着我,和我说了一句话。”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

    “那个男人也是假的。”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不是。”

    “都是真的。”

    梁裕白:“谁?”

    她说:“是你。”

    他眼里有锐光:“我?”

    陆相思说:“他和我说了一句话——哪怕得到你的代价是让我死,我都甘愿。”

    说完,她突然踮起脚靠近他。

    气息喷在他喉结处。

    撩人又勾人。

    她咬字清晰:“我还看到,他脖子上有颗痣。”

    梁裕白低头想看她。

    脖子间一阵温热湿濡触感。

    她在舔他。

    舌尖抵在那颗痣上。

    “不会有别人了,”她埋在他颈侧,低声喃喃,“不可能是别人。”

    梁裕白抱着她。

    陆相思:“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梁裕白。”

    他问:“你就这么确定?”

    她语气凿凿:“我确定。”

    他柔声:“是我。”

    你梦到的那个疯子,是我。

    不管梦里梦外,我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我会带你到这里。

    不顾你的意愿,让你的父亲看到,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身边站了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是他明确说过,不适合你的人。

    -

    室外寒风寂寥。

    梁裕白问她:“陆教授还好吗?”

    陆相思有些幽怨:“你这个时候问这句话,未免也太迟了。”

    他眉骨轻抬。

    陆相思举起手机,“爸爸在办公室。”

    梁裕白:“等我?”

    她叹了口气,“等我们。”

    穿过广场,二人到达办公楼。

    陆相思忍不住说:“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梁裕白沉下脸。

    陆相思:“我怕我爸打你。”

    他并不在意,“应该的。”

    她茫然地看着他。

    梁裕白:“如果揍一顿能解决,也好。”

    能够单纯地通过这种方式解决,梁裕白求之不得。最怕的是,陆宴迟不同意,也不反对的暧昧态度。

    然而实际情况却更遭。

    陆宴迟说:“阿珩和我说过,你很照顾相思。”

    梁裕白想要开口。

    被他打断:“相思是我女儿,我也了解,小姑娘臭毛病一大堆,肯定麻烦了你不少事。”

    陆相思不满:“我哪有什么臭毛病?”

    陆宴迟挑了挑眉:“在家里地都没扫过几次吧?”

    她抬高声音,“爸!”

    陆宴迟笑:“知道了知道了,不在外人面前揭你短。”

    “外人”这词一出。

    梁裕白垂在身侧的手心攥紧。

    刺耳又戳人心肺。

    比反对还过分。

    偏偏面对的是陆宴迟。

    梁裕白不能有任何不满情绪。

    他说:“相思没麻烦过我。”

    陆宴迟:“太客气了。”

    二人电光火石,你来我往的架势,陆相思看着都惴惴不安。

    她忙不迭打断:“爸,你吃晚饭了吗,我还没吃,好饿。”

    陆宴迟笑着:“想吃什么?”

    陆相思说:“附近有家本帮菜挺好吃的。”

    “行,”陆宴迟拿过公文包,看向梁裕白,“裕白也一起吧,你照顾相思这么久,我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饭。”

    白灼灯光下,梁裕白的脸冷白。

    他淡声应:“好。”

    过去是坐陆宴迟的车。

    车厢里却不安静。

    陆宴迟一直在问梁裕白,他父亲的近况。

    又问他最近学业如何。

    梁裕白几乎是他问什么,就回什么。

    陆相思突然觉得很委屈。

    那种委屈。

    比今天被蒙在鼓里见家长的委屈还要多。

    在她眼里,梁裕白是高高在上的,不会为任何人低头。

    但现在。

    梁裕白为了她,变得毕恭毕敬。

    他们只是谈恋爱,为什么爸爸要这么为难他?

    他只是喜欢她。

    这也有错吗?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微不可察的抽噎声响起。

    二人均是一愣。

    陆相思轻声说:“爸爸,对不起,我和你撒谎了。”

    陆宴迟脸上笑意未变:“撒什么谎了?”

    她说:“我说的,有个人追我,其实是骗你的。”

    陆宴迟:“我知道。”

    陆相思说:“事实上,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

    陆宴迟没说话了。

    陆相思咬了咬唇,“他,你也认识。”

    她很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那个名字。

    “梁裕白,梁裕白是我男朋友。”

    话音落下。

    车子一个急刹。

    猝不及防地,陆相思身子往前倾,安全带勒的她胸腔都疼。

    陆宴迟:“下车。”

    她懵了:“爸?”

    这就要断绝父女关系了吗?

    陆宴迟指了指前面:“到餐厅了。”

    陆相思松了口气。

    下车后,陆宴迟找车位停车。

    她和梁裕白拿了个号在外面等位。

    天气太冷,她总想往他怀里钻,又怕陆宴迟突然回来。

    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梁裕白把外套脱给她。

    陆相思推他:“待会我爸就回来了。”

    梁裕白不容置喙:“穿上。”

    “不行的。”

    “万一你感冒了,我怎么办?”

    她不理解这二者的关系。

    梁裕白冷着脸,“半个月已经是极限。”

    是指,她这半个月生病,导致他们没有见面。

    在她走神的时候,梁裕白已经把衣服套在她身上。

    穿好后,他低头,看到她鞋带散了。

    于是又弯下身,动作自然地给她绑鞋带。

    陆宴迟停好车回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风呼啸而过,湿冷的天气里。

    他手上拿着一件羽绒外套,是怕陆相思冷,特意拿下来的。

    可现在,那件外套却是多余。

    因为他看到。

    他最疼爱的女儿被另一个男人照顾得很好。

    她身上穿着那个男人的衣服。

    她对着他笑。

    又想起。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来听过他的课。

    今天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却是和别的男人一起。

    她和他拉着手。

    她说这是她的男朋友。

    不知何时,她已经长成这么大了。

    身边也有了别的男生。

    即便那个男生,是他觉得,不适合她的类型。

    陆宴迟想到很多年前,他去梁家。

    梁亦封的脾气秉性他了解得很,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和他如出一辙。

    梁初见叫住他:“小白,我鞋带散了。”

    梁裕白:“关我屁事。”

    梁初见理直气壮:“你帮我绑一下。”

    梁裕白:“你没手?”

    梁初见说:“我手里拿着蛋糕!”

    梁裕白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那就吃了蛋糕再绑。”

    “那我就不能走了呀。”

    “你只是鞋带散了,不是腿断了。”

    “你帮我绑一下会死啊?”

    “会。”

    “小白!”

    “闭嘴。”

    对待孪生妹妹,他都未曾软下过一分语气。

    梁裕白从年少时就已是冷漠淡然,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变得越发沉默,越发冷漠,越发的不近人情。

    陆宴迟想。

    梁裕白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感情的。

    更不会动感情。

    可是现在。

    他站在风口。

    给她整理衣服。

    怕她着凉。

    给她绑鞋带。

    这是梁裕白会干的事吗?

    不是。

    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呼啸风声往他体内钻。

    陆宴迟默默把手上的外套给自己套上,叹了口气。

    算了吧。

    何必为难他呢?

    又何必让他最宝贝的女儿不开心呢。

    她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他不应该制止的。

    他曾答应过她。

    一生顺遂,永远得偿所愿。

    他应该做到的。

    毕竟这是他的女儿。

    作为一个父亲,他应该让她开心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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