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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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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学大学部, 是为大汉帝国培养未来朝堂新鲜血液的摇篮,每一届招收的上百号学子, 无一不是家学渊源,在各地或是洛阳有相当地位的高官及大族后嗣,朝堂之中的朝臣,足有八成毕业于大学, 含金量之高,几乎能够称得上是进来即可飞黄腾达的通天之梯!

    同班同学中, 极有可能会出现未来守卫边境的大将军, 治理国家的能臣,甚至位列三公、九卿的重臣。

    曹瞒背起书箱,走在进入大学的唯一通路之上,身边的人络络不绝, 似乎还有几张熟面孔!

    曹瞒东张西望,和小学同窗张邈的视线给对上了, 两人分别愣了下, 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曹吉利!没想到还能在大学遇见你, ”张邈凑了过来,与曹瞒并肩行走, 两人叽叽喳喳聊起了这些年来的变故, 感慨良多。

    曹瞒惊讶道:“你怎么胖了那么多?”

    张邈同样问道:“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两人哈哈大笑, 张邈率先说起了自己这些年来是怎么度过的:“太学出事以后,我就回家去学习了,整天关在家里被好几个先生围着, 父亲对我的学业严厉,母亲一个劲儿给我补身体,我整天不是学习就是吃,可不久胖了些许吗?”

    曹瞒咧开一嘴白牙,对张邈道:“我拜了个厉害的先生,教我‘君子六艺’,我每天在阳光下磨砺射箭与剑术可不就黑了些吗?”

    曹瞒的内力特殊,一旦他不在阳光底下晒,很快就会白成软面团子,这怎么可以?一键换装以后成那纤细白嫩的鬼样子也就算了,反正是伪装,别人认不出他来,曹瞒适应良好,可若是不变装状态下都成白白嫩嫩的奶油小书生,曹瞒感觉那样不够有气势,男子汉的气势!

    “你天天晒,天天晒,小心将自己给晒成个干瘪的小老头,”这时,二人听见身后有人在朗声说话,纷纷回过身去,却见穿着大学生服的袁绍正缓缓走来,身边跟着仆从,那仆从手中一左一右拎着两个精致的书箱。

    袁绍的身侧是脸色并不好看的袁术,同样是学生服,到了他身上却是敞开衣领,撸起袖管,衣摆空荡荡随风飘舞,端是桀骜不驯、洒脱不羁的模样,对比起衣着正经气质矜持的袁绍,他就像个不服管教的坏学生,还是最让先生们头疼的那一款纨绔子弟坏学生。

    袁术不高兴连瞪袁绍好几眼:“明明是我先看到阿瞒和张邈的!”

    袁绍耸肩,并不与他计较,他云淡风轻地微笑,直接无视了这位永远长不大,性子被惯得幼稚任性的异母弟弟。

    曹瞒哈哈笑起来,指着袁术:“几年不见,大公鸡成了瘦猴儿!”

    袁术回嘴:“不仅是瘦猴,还是个黑猴儿!咱两半斤八两,谁都别嘲笑谁。”

    袁氏兄弟走进以后,身高的差距更加明显了,与曹瞒同样高的袁术,赢得了曹瞒的欢心与亲近。

    张邈抬头,呆呆望着高大俊朗的袁绍,惊讶道:“你吃什么长得啊?!”

    “吃了同样的饭,怎么你比你哥矮了那么多?”曹瞒嘲笑袁术,被他一把按住了脑袋,袁术龇牙咧嘴,挑衅道:“我比你高了一指甲!”

    “瞎说,我比你高了一指甲!”曹瞒站定比划,不服输:“你才是最矮的,矮冬瓜!”

    “你才是!”

    袁术叫来张邈评理,身高比两人都要高出一截的张邈左右为难,诚恳说道:“你们一样高啊,看不出区别。”

    两个矮冬瓜互相对峙,火花四溅,不过片刻,竟勾肩搭背,化干戈为玉帛地哈哈大笑起来。

    袁绍与张邈看呆了眼,没懂刚才还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怎么一息过后就又好了?

    曹瞒与袁术一扫当初拔剑嚣张的斗鸡氛围,乐呵呵地往学子们住宿之地结伴而去。

    张邈不懂:“当初就他们关系最差,几乎到了见面就吵的地步,先生们都拦不住他们打架,怎么分别了几年,反而关系变好了?”

    袁绍也不懂,他沉思片刻,猜测道:“也许这是矮子们特殊相处出来的友谊?”

    好在曹瞒与袁术走远了,没听见袁绍说了些什么,不然就这样被戳到痛脚,两个矮冬瓜非得齐刷刷炸毛不可。

    袁术对曹瞒大咧咧说道:“当初那场变故可差点没吓死我,你被你爹带走以后,班级里都闹成了一团,好多人都担心你和何先生性命不保,第二天就有学生退学了。”

    “还好是被我爹带走,”曹瞒心有余悸:“不然我那时候闯下祸,说不定会受些皮肉苦。”

    他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边,对袁术悄悄道:“我爹说,那阎侍卫死了,全家都死了!”

    袁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不以为然道:“那场祸事里头,关系复杂得很,参与其中的又有几个能将自己摘除干净的,也就你爹聪明,懂得左右逢迎。”

    曹瞒一听不高兴了:“什么叫做左右逢迎?!你辱骂我爹?”

    “看我,不会说话,”袁术忙改了口:“我那是夸奖他,懂得保护自己,既不得罪了宦官,也不太得罪文臣,他从中作梗保护了多少文人,那是虎父无犬子,颇有当年大长秋曹腾的风范啊!”

    袁术本不懂得这些,可他会鹦鹉

    学舌,别人与他亲爹谈论的他只要听了一耳朵,马上就记住了。

    他父亲袁逢一直瞧不起宦官之后出身的曹嵩一家,听到别人夸曹嵩当然没有好脸色,那句左右逢迎也是袁逢说出口的,现在让袁术说出来,差点又挨一顿打,好险他机灵,将话给圆回来了。

    袁术嘻嘻哈哈笑起来,对着曹瞒直夸道:“你是不知道,那时候你挺身而出救先生,多少人在背后说你是正义少年,大英雄!男人就该是你这样的,我之前对你多有得罪,你别往心里去。你看咱们也是一起经历过大事情的人了,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处个朋友怎么样?”

    袁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曹嵩身份不同了,成了位列九卿的大司农,太仆袁逢再也不在背后说人怀话了,还嘱咐他们若是在大学见到曹瞒就多与他拉近关系,大司农这职位,可是管理全国财政税收的钱袋子啊!只要从曹嵩手指缝里稍稍流出一点宝贝,就足够他们袁家家底再翻上一翻了,袁逢经营家族至今,追逐利益,甭管以前是不是瞧不起曹嵩,现在就想和曹家打好关系。

    父亲难得布置给儿子们“任务”,袁术也有意与曹瞒交好,不为什么,就为曹瞒那和他如出一辙的贪玩习性,那是同道之人惺惺相惜!

    曹瞒果真如袁术所料,听他提及玩耍,两眼放光,他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求知欲,对一切好玩的东西都抱有极大的热情。

    “你很会玩吗?你怎么懂那么多!”

    袁术对曹瞒拍胸脯打包票:“我可是公主的儿子,多少同龄人要巴结我呢!有的是人给我送礼,带我玩。等大学放假回家,我带你去洛阳城大街小巷玩。飞鸟走狗,骑马射箭,青楼赌坊,但凡是玩的地方就没有我不精通的,我可是其中行家,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玩个遍。”

    曹瞒可没有好学生的乖巧,他喜欢刺激,本性如火般热烈,所有的事物他都愿意求尝试,所有的未知他都好奇去探索。

    他听袁术提及青楼、赌坊里面的玩法,曹瞒几乎能够想象得到亲爹暴跳如雷的模样,他咧嘴笑了起来,有一种即将做坏事的兴奋劲,对袁术连连点头:“一言为定!”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学生住宿的地方,这里由干净的一间间阁楼组成,最高层在三楼。

    在如今洛阳城,能够出现这样三层的阁楼,已经是难得的好建筑了,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

    整个太学之中,除了最高的藏书阁,就属大学生们的住处最高了,为了公平起见,同一个班的学生们住处是打乱了来排的。

    学子们所住的屋子是三个人一间,屋子宽敞,有独立床铺,曹瞒在布告栏上找到自己的屋子,发现竟与袁绍住在一间屋,另一位同学他不认识,名为许攸,似乎是地方上考来太学的学子。

    进入住处以后,曹瞒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教员,纷纷与他们挥手打过招呼,时而告诉与他一同往三楼走的袁绍他们分别是谁。

    袁绍奇怪问道:“你怎么全部都认识?”

    “害,我爹他之前不是一直住在太学里建楼吗?一个月之中有半个月是在太学里头度过的,他把我丢在了太学里自身自灭,我可不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做?这不在找乐子的途中,将大部分先生都认识了个遍,连大学的学长们我都认识了好几个。”

    曹瞒得意洋洋,他性子跳脱,言语活泼微微上扬,在他的观念里,在竹简中寻访圣人的足迹,学习更多的知识,那叫做“找乐子!”

    未知的东西给予他兴奋期待的感觉,在荀彧的影响下,曹瞒养成自己看竹简以后,就喜欢上了在竹简之中“找乐子”的感觉。

    袁绍以为他所说的找乐子是指调皮捣蛋,轻笑出声:“他们看到你,想来会感到头疼。”

    先生们看到不服管教的学子,可不得头疼万分,想尽法子去收拾吗?

    曹瞒想了想他那时候逮人就问刁钻问题的行为,还真有问倒过教员的时候,顿时哈哈大笑:“是了,他们看到我头疼得紧。”

    袁绍摇了摇头,心中暗想:看来曹瞒与袁术一样,都是来大学混资历的,只等着年纪到了入朝某个闲差。

    他不由感到寂寞,甚至有几分孤芳自赏。

    心有鸿鹄大志的袁绍不甘心顺着父亲安排的足迹按部就班地朝堂任职,他想要做一番大事业,想要做帝国栋梁,做治世之才。

    而太学,是他能够萃取到更多养分,茁壮成长的好地方,也是他经营人脉,日后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入住太学以后,学生们休整一日,一天后就是太学开学的祭祀大典,这一日他们可以游览太学,可以好想结伴而行,也可以拿着新鲜到手的令牌,到传闻中的藏书阁一游。

    曹瞒对大学熟悉地很,第二天就召集了一群人,带领他们去参观,时而为大家介绍:“这儿是先生们住的地方,那儿是授课的地方,还有演武场是锻炼身体的地方,除此以外还有……”

    每当一处,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众人配合地发出惊叹之声,曹瞒得意的小尾巴又一次翘到可天上。

    游玩一圈回来后,几个少年人浩浩荡荡又回了住处,路过先生们所住的阁楼,曹瞒无意间瞥到了桥玄的声音,他乐

    呵呵地对桥玄招手,直呼:“桥先生!”

    桥玄正与人说这话,闻声转头看来,哑然失笑,他对曹瞒道:“入学以后,你就是学子,你该叫我‘桥子’。”

    “子”,是礼中对大学先生的敬称,桥玄叫“桥子”,段颍叫“段子”,那么前来授课的李膺,就该叫“李子”。

    曹瞒早已知道自己的授业先生李膺也有幸来大学任教,联想到李膺,顿时乐得笑了起来,对桥玄俯身拜道:“学生见过‘桥子——’。”

    桥玄背后的威武影子走出了几步,露出了几乎如狗熊般庞大威猛的身躯,在场的学生纷纷看呆了眼:这是谁?!

    那人扫了几眼几位学生,对桥玄粗声道:“这些都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吧!”

    桥玄抚摸胡须,含笑点头:“正是,都是青涩少年郎,这第一堂课,还请段将军手下留情。”

    段将军?!

    难道是攻破了羌族大胜归来的常胜将军段颍将军?!

    第一堂课?

    难道他们的第一堂课竟是段颍段将军来教的吗?

    难道他要教导他们军事,谋略?

    几位学生纷纷竖起了耳朵,对将军的崇拜让他们看向段颍的目光星光闪烁,一个个稚嫩的脸都还未张开,这一些瘦弱如鸡崽的学子,就是以后大汉帝国的未来栋梁们?

    段颍微微皱眉,锐利的目光一个个略过几位学子,冷淡地对桥玄说道:“陛下指我来为学子们授课,为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是个粗人,不会教学生,只会带兵!”

    随着他粗声说完,扑面而来的威武雄壮之气侵略着在场小鸡崽们的感官,众人在他的目光之下瑟瑟发抖,从心底油然而生一丝惧怕之意。

    桥玄似乎早料到了段颍脾性如此,轻笑:“段将军,我也会带兵。陛下却让你来教第一课,为了什么,将军不知道吗?”

    段颍确实不知道,按理说,桥玄才是全能的人才,什么都会,而他段颍,比起文更善于武,脑海中的智慧全部都点在了战场谋略上,陛下不选择桥玄而是选择段颍来为大学生们上第一堂课,还是荒废了好几年后开学的第一堂课,这让段颍压力很大。

    他苦思冥想许久,思考他究竟与桥玄相比究竟有什么不同?

    看到学生们的反应,段颍悟了,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惧怕他!

    惧怕他魁梧的身形,惧怕他粗犷豪迈的行事作风,甚至于惧怕他身上的血腥杀气!

    同样是攻破异族的将军,桥玄反倒更像是文人,他气息内敛,风华含蓄,年纪也比段颍更大一些,有着长者的通透。

    段颍明白了桥玄提点的意思,心理对于第一堂课该教授一些什么,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他严肃地对在场几位学子说道:“回去以后,吃饱喝足,第一堂课,可是很耗体力的。”

    说完这些,两位先生放学子们离去,曹瞒与袁绍等人一窝蜂跑远了,惊魂未定地回到住处,窃窃私语起来:“段将军说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的打算像练兵一样练我们吗?”

    “不会吧,那太可怕了,我们以后要做也是做高官,指挥人就行了,何必像那些庶民出身的士兵一样吃苦头?”

    曹瞒道:“也许他是想要操练我们的体魄,让我们更加强壮一些?”

    提到强壮一词,袁术眼睛一亮:“大夫说了,多晒太阳多锻炼能长高的!”

    为了他的矮个子,他的公主娘特意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指导。

    不安在少年人之中蔓延,他们回忆起段颍那可怕的身躯,几乎能将他们整个笼罩住的魁梧体型,心有余悸。

    “段将军,恐怕有九尺高吧!”袁绍向往道:“希望我以后也能像他一样。”

    袁术嫉妒地鼻孔喷气,不接他话茬,反而嘀咕道:“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才叫糟!”

    “既然将军说要我们吃饱睡好,我们今晚就早一些睡觉吧!我总有些不安,”张邈小声说了句,迎来了曹瞒的附和。

    袁术还有些不甘心,来大学的第一天,怎么可以早睡呢?应该熬夜疯玩啊!

    曹瞒揪住了他的软肋,劝说袁术道:“睡得晚会长不高。”

    袁术瞬间就蔫了。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次日一早,所有人穿上了准备好的学子服,带上冠帽,浩浩荡荡往广场而去。

    学子们按照班级站好位置,就见太学总长荀绲,率领所有人祭祀天地,祭祀过程中不仅仅有鸡鸭牛羊作贡品,整个祭祀的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礼节虽繁琐,围绕的思想则是:天地君臣。

    传道授业,薪火相传,一代又一代太学学子从这里毕业,走上政治的舞台,荒废了近三年的太学,终于在烈火中涅槃重生。

    治世之能臣,战场之将军可不是轻易就能培养出来的,教导这一批学子的先生们阵容空前伟大,大宦官曹节,以陛下诏令告知朝堂众臣:学子代表着帝国未来,朕感念众卿对朕之教导,望未来能够诞生更多帝国栋梁,学子之教育,众卿责无旁贷,朕亦责无旁贷,今指朝中重臣为太学挂职,为帝国未来尽一份力。

    曹节所为,有利于士大夫集团的发展,太学毕业的学子可都是朝堂之臣,他因

    此而迎得一片美名,甚至被人称为“当世大长秋”。

    不久,曹节果真升任为“大长秋”,俨然走上了曹腾的老路!

    看到祭祀场面下跪下敬谢上苍与帝王的数百学子,台上的教员们不由湿润了眼眶,心系大汉未来的小学总长何颙抬手拭去泪水,感慨万千:风雨过后,果真晴空万里,帝国未来的兴盛,指日可待啊!

    祭祀以后,原以为教员们会放他们回去歇息,等到第二日才开始真正的授课。谁知道待祭祀完成,总长们下台以后,段颍大步走上了台阶,他声音洪亮似钟,响彻在广场上空:“其余学子可各自离去,一年级的学子全部留下,下面,将由我来教授大家第一堂课!”

    段颍苍鹰般犀利的眼眸扫视全场,咧嘴露出了一丝有些邪性的笑容,他扬起手一招呼,立刻就有几十个官兵围了上来,一人领取十个学子,将他们带到了广场中央来训练。

    段颍完全将学子们当作了新入伍的新兵蛋子来操练,对于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听从军令!

    无论让他们干什么,无论处于多么苦难的境地,只要军令一下达,必须立刻执行,不得延误,不得偷懒,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喊苦喊累!

    段颍朗声严厉喝道:“你们现在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所要做的唯有一件事‘服从’!”

    他不仅让官兵们训练学子们,还要求学子们组成队伍跑圈,让他们在地上打滚,两两分组,让他们交战,搏斗!

    跑圈的时候,所有的学子们都累成了死狗,拉长着舌头,大汗淋漓地大口喘气,曹瞒混在人群里轻轻松松,额头光洁无意思汗意,甚至连呼吸都未曾乱过一瞬间。

    袁绍体质已经是学子之中的佼佼者了,他分了一丝注意在小个子曹瞒身上,心想着:到底是搭档,若曹吉利没有力气,就去帮帮他。

    哪曾想他望了一眼,发现曹瞒竟无丝毫吃力的地方,视线不由带上了一丝诧异。

    曹瞒眨眨眼,瞥到官兵的视线从前边人身上扫过,马上要到自己身上了,忙张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假装喘气起来。

    入乡随俗,大家都在哼哼哈哈,他也要一起哼哼哈哈,太特立独行可不好!

    曹瞒以为这样做就不会引人注意了,他还视线飘落到了周围人的身上,看到大家狼狈万分、丑态毕露,独自一人偷着乐呵。

    刚乐呵了没多久,段颍路过了他们这一组,如鹰的视线往曹瞒这里一扫,刷地一下冲过来,将曹瞒给拎出了人群。

    段颍如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将曹瞒从头打量到尾,他勾了勾唇,语气不善道:“小子,演的挺好哈?”

    曹瞒心道要糟,却见段颍转身,去拿了两块巨大的石锁来,递给曹瞒,喝令道:“拿上它们,跟上队伍一起跑!”

    曹瞒一阵心惊肉跳,他视线盯着石锁,吞咽了下口水:“先生,这石锁至少得十斤吧!太重了,我拿不动啊!”

    段颍两手一松,两坨石锁就落在了地上,发出了闷响声,他横眉怒目,揪住曹瞒的衣领喝道:“你该称呼我为将军!”

    曹瞒被他拎起来,小腿儿几乎晃荡在空中,段颍的威慑如同大山一样压迫在他的头顶,他再次厉声道:“我让你拿起石锁,跟上队伍,军令如山,你听是不听?”

    带上石锁跑,跑完他还能有小命吗?!

    曹瞒瞪圆了眼:“我不!”

    随着他的反抗,四周想起了学子们倒吸凉气的声音,袁绍急切地去拉曹瞒,示意他快点认错。

    段颍大怒:“你再说一遍!”

    “我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会损伤自己的事情,我不做!”曹瞒硬着头皮,顶着段颍的滔天怒火,丝毫不畏惧,目光焦灼似火焰在燃烧。他头皮硬,身子骨更是硬,段颍怒意之下将他给摔在地上,曹瞒滚了一轱辘,立马又站了起来。

    “好,好的很,违反军令,当以处罚惩戒!”段颍又高声恐吓:“你是选择跑,还是选择接受惩罚!”

    “我一个都不选,”曹瞒高声顶住狂风暴雨,一身硬骨头,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段颍连上战场的杀意都用上了,这小子就是死活不低头!

    段颍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上下又打量了曹瞒数次,忽然间想到了主意,他冷笑一声,无情说道:“小组有成员犯错,罪名将诛连一组,你一人犯错,将连累另外九人一同受罚!”

    曹瞒惊愕地瞪大眼眸,怒视段颍:“我一人犯错一人当,与其他人何干?”

    “就因为你们是一组的!”段颍声音粗犷,冷酷无情地指挥官兵:“去请军棍来!”

    “你敢,在场的都是帝国的未来,是学子,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凭什么请军棍,打死了人怎么办?”曹瞒指着段颍,斥骂道:“为人师者当传道授业,你受陛下所委任为第一堂课的先生,不仅不教导我们知识,还将学子们当作畜生来操练,若让陛下知道你欺君罔上,你该当何罪!”

    “小子嘴皮子倒是挺利索,”段颍冷冷道:“打死了人,算我的!我是这堂课的负责人,我要如何教,用不着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儿来叫嚣,来人,上军法!”

    眼看军棍要落在同组的成员身上,曹瞒急了,此时,段颍再问:“你跑还

    是不跑?”

    同组学子瑟瑟发抖,在段颍的威慑下牙齿打颤,大气都不敢出,更有人以怨恨的目光盯着曹瞒,仿佛在责怪他脾气刚硬惹怒了将军,连累他们一起受罚。

    曹瞒一噎,在段颍及学子们众目睽睽的围观之下,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两块石锁,他梗着脖子道:“我跑,我跑还不行,不要用军法!”他一脸遭受折磨的屈辱模样,眼中闪烁出的敌意火焰几乎要将段颍给燃烧了似的。

    段颍眼中笑意一闪而逝,表面上喝令:“还不快跑起来!今日我就要杀鸡儆猴,让大家看看违反了军令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吆三喝四,命令曹瞒跑别人五倍量的训练,带着石锁!

    袁绍上前来,对段颍鞠躬道:“将军想要训练学子们的本心是好的,可是带着石锁多跑五圈,是否太过了呢?曹吉利不过身高六尺,时年十五,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若是伤了身体可就违反将军本意了。”

    见有人竟然还敢为曹瞒说情,段颍冷笑道:“你倒是挺有同窗有爱,既然如此,就由你与曹瞒一同分担惩罚!”

    原先五圈的量,若有袁绍分担,那就是两圈半,带上石锁以后足够将曹瞒的体力完全给消耗光,而袁绍则苦了些,他没有内力护体,只能靠着身体素质硬扛,待两圈半跑完,已是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累到虚脱。

    曹瞒呼哧呼哧喘着气,拿着石锁的手微微颤抖,见袁绍倒下了,吓得忙跑过去查看,发现他只是累瘫了,这才松了口气。

    段颍更加诧异了,上上下下打量曹瞒:“小子,你还有力气?”

    曹瞒心里头一咯噔,暗道一声坏了,忙学着袁绍的样子往后一倒,咚一声躺在地上,哈哈喘气道:“我没力气啦!我站不动啦!”

    段颍:“……”

    他呼吸起伏了几次,瞪着躺在地上耍赖皮的曹瞒,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继续惩罚这皮小子,眼看袁绍大汗淋漓,段颍张张嘴,终究还是一时“心软”,放过了他们二人。

    训练结束后,袁绍是由曹瞒和几位同窗一起抗回住处的,曹瞒握着袁绍的手,感激说道:“今日的恩情无以为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曹瞒最好的朋友了!”

    袁绍累成死狗,双目涣散望着天花板,不知怎么的,听了曹瞒这一句话,只觉得前途一片昏暗。

    训练过度造成的是第二天剧烈酸痛的四肢,段颍还不准备放过他们,让他们两两一组,进行互殴搏斗。

    曹瞒与高个子袁绍分到一组,看袁绍几乎抬不起来胳膊,每一下出拳都软绵绵的,心下不忍,也跟着用软绵绵的拳头去挠他痒痒。

    段颍又一次将曹瞒给拎了出来,仿佛盯上了他一般,下令对身边的官兵道:“这小子违反军纪,还会偷懒,你来和他打。”

    成年体型的官兵上前一步,高声回答道:“末将遵命!”

    在军中会自称末将的,那是有官职的将军,最差也是个百夫长!众人目光时不时飘过曹瞒所在的地方,见那官兵几乎将他压着在打,更加惧怕段颍了。

    段颍双手环胸,观看曹瞒挨打的场面,视线认真,他见曹瞒一直在躲藏,并未出声多言。

    成年男子的体格与力量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能够抗衡的,这个时候知道躲避,而不是硬着头皮上去打,倒是让段颍高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曹吉利也不像他性子那么刚直,该躲藏的时候毫不含糊,只是这上蹿下跳的逃跑模样,也太狼狈了些,逃兵都比他有章法。

    段颍悄悄嘀咕着,看着看着,发现对战的官兵额头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曹瞒依旧在躲避,官兵的攻势却因为力竭而弱了下来。

    段颍轻轻“咦”了一声,定睛一看,意外地发现整个过程都是曹瞒在遛狗!

    他看似狼狈躲藏,上蹿下跳,实则根本就像是耍猴儿一般将官兵遛地团团转。

    段颍看不下去了,冷冷喊了停下,他目光意味深长再次飘过曹瞒,没有再继续纠缠,再次指挥众人进行搏斗,同时在站台上高声喝道:“战场之上可没有招式所言,与其学那些华而不实的拳法,不如在最关键的时候学会杀敌、保命的法子,用最简单有效的动作来达到目地,这才是你们必须要学会的!”

    第一堂课整整持续了十天,整个大学一年级生哀嚎一片,一个个被收拾得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其余年长一些的大学生见此,背脊生寒,万分庆幸自己比一年级生要年长几岁,没有落到可怕的段颍手上。

    短短十天,段颍在一年级学子们心目中成了最避之不及的恐怖之源,而敢于当面与段颍对抗的曹瞒,一夕之间成了众学子间最耀眼的新星!

    少年人的思维往往会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同组的学子不仅没有怪罪曹瞒对他们的连累,反而崇拜起了敢于反抗段颍的曹瞒,在他们看来,不畏强权,不惧段颍的曹瞒很帅气。

    课程结束的时候,一年级生们普天同庆,举臂欢呼,听闻段颍将回朝上奏,下个月才能归来,纷纷喜不自胜、奔走相告。

    段颍之后是桥玄的课程,二人交接之下,桥玄含笑询问他:“如何?”

    段颍还算满意地说道:“太学生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吃

    苦耐劳,就连公主的儿子,都咬牙将训练给坚持下来了。”

    “哦?”桥玄夸段颍道:“看来段将军是找到了让这群太学生们听话的法子了。”

    段颍笑道:“少年人嘛,最讲的就是义气,最爱的是面子。”

    桥玄又问段颍:“可有特别出彩的学子表现优异?”

    段颍点了点头:“那是我带兵至今,见过最难搞的刺头。”

    “最难搞的刺头?”桥玄好奇道:“难搞的刺头,你却想要赞美他表现优异?”

    “他确实很优秀,”段颍感慨道:“若是我在军中遇上这样的后辈,定会心生喜爱,将他培养成接班人。”

    桥玄来了兴致,目光灼灼询问段颍:“究竟是谁,让严苛的段将军都心生爱才之心?”

    段颍扯了扯嘴角:“还能是谁?正是你之前夸过的曹瞒!”

    桥玄惊讶道:“曹瞒?刺头?”

    他摇了摇头,对段颍道:“那小子很乖巧。”

    “乖巧?”段颍嗤笑:“看来,一向善于相看人的桥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桥玄:“怎么说?”

    段颍赞赏道:“那小子,一身逆骨啊!”

    他坚信,曹瞒日后绝对能够成为不畏强权,不惧显贵的治世能臣。

    段颍道:“他像你。”

    桥玄沉默了,他目光顿时复杂起来,视线飘落在远方,追忆起了自己少年时光的荒唐与执拗。

    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像我比较好。”

    段颍的课程结束了,桥玄的课程开始了,也许是段颍给学子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桥玄前来授课的时候,学子们犹如惊弓之鸟,瑟瑟发抖。

    桥玄穿着文士服前来,头上带着博士帽,一副学者的打扮,丝毫没有传闻中杀破羌族人闻风丧胆的度辽将军模样。

    桥玄将他们带到教室之中,看到熟悉的竹简与笔墨,学子们热泪盈眶,纷纷找回了作为学生的感觉。

    桥玄对众人道:“四书与五经你们在小学的时候都已经熟读于心,我相信能够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的,对于圣人之言的学习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太学的大学可不是为了教授出只会读圣人之言,只会做华美文章的文人,要做能够治世的能臣、争战沙场的将军,需要学会更多其他的知识。对于四书五经的精研,将会由荀绲总长亲自为各位授课,我是个武将出身的文臣,今日有幸与各位相逢于此,不如借着段颍将军训练后的成果,为各位说说军中事宜。”

    桥玄对众人说着,抛砖引玉,开始了充满桥玄特色的授课:“在你们的面前,堆了一堆兵书,做将军可不仅仅要骁勇善战,还需要熟读兵法,善于指挥兵卒们赢得胜利,现在,你们需要用兵书之中的方法,来帮助我取得攻打蛮夷的胜利。”

    所为的帮助,是以纸上谈兵的法子,让学子们进行言语上的设想。

    桥玄说道:“如今我是军中主将,在你们都是我的谋士,我是一位性情保守的守成之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会轻易出兵。现在,开动你们的脑筋,翻阅面前的兵书,用你们的法子来说服我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我出奇谋,来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桥玄为众人模拟了军中的设置,在整个过程之中,学生们学会了辨认军中文武官员的官职,学会了军中粮草、辎重的调动,学会了不同军中的运用。

    军事战略课程,彻底唤醒了曹瞒心中对于兵书的热爱,在接触这些东西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某一样事物痴迷至废寝忘食的地步!

    翻开兵书的那一霎那,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他的内心开始骚动,灵魂深处,似乎有某些东西在苏醒,在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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