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亲, 您的当前订阅率未达标哦, 请耐心等待。 成年壮汉的体型, 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抵抗的, 曹瞒脑海中飘过斥候所说的话“世界上最厉害的防身术就是逃跑”。
壮汉本不想伤着他,只瞪着铜铃般的眼睛, 威胁曹瞒:“你确实很会打架, 谁给你的胆子一个人回家,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 今日就别想完好无损地回去!”
壮汉心里一阵嘀咕:谁家的家长这般粗心大意让小学生一个人自己回家,竟也不派侍卫跟随保护。却不知曹嵩早就告诉曹瞒,等他工作结束亲自来接他, 今日是儿子第一天上小学,下学后曹嵩打算带他去洛阳楼吃一顿好的, 连雅间都定好了。
最高层的雅间,可以从上头的窗口眺望到太学这一片的所有风景, 多好!
曹嵩也没想到今日工作不顺当,朝廷中的暗潮汹涌越发激荡, 突如其来的加班令他没能及时来接到儿子,曹嵩加快了手中处理宗卷的动作, 只盼着曹瞒能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在太学等他去接他。
壮汉半威胁半恐吓,想要不动声色将曹瞒给放跑, 如此他最多被小公子责怪一件办事不力, 不至于惹出更大的祸事。
而曹瞒, 以为壮汉听袁术的命令真要揍他,他赤手空拳地怎么打得过一个成年男子?
曹瞒情急之下,脑袋瓜子只想着自己身上能有什么防身的东西,此前从新手村毕业的奖励悄然出现在他广袖内放杂物的袋袋里,他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去掏了袖子,这一拿,就抽出了那把鲜嫩鲜嫩的“粉红舞扇”。
“粉红舞扇”,一件紫级装备,扇骨材质乃是钨合金所制,扇面上有粉色轻纱,上面画着华美的桃花,别看这轻纱柔软细腻,本质上却是水火不侵的神物。
曹瞒没有学过一丝一毫的舞资,发挥不出舞扇的力量,但他学了基础武艺,会一些剑法,虽然出门没有带小木剑,不过他能将舞扇握在手中,当剑来用。
舞扇手感棒极了,刚一握在手中,他便心神荡漾,这把紫级武器顺势便将他时灵时不灵的微薄内力给引导了出来,曹瞒握着舞扇一刺壮汉的手臂,那壮汉痛呼一声,条件反射松开了他,他再顺势轻轻落在地上,迅速扭头,足间发力,猛地窜了出去,一溜烟地跑没了踪影。
世界上最厉害的防身术就是逃跑!
曹瞒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对斥候侍卫的教导深以为然。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硬着头皮上,打不过那样人高马大的壮汉,岂不是要受伤?
曹瞒身上被袁氏兄弟揍了几块淤青,逞凶斗勇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跑回家门口了,哪里都疼。
曹嵩匆匆去往太学,听先生说曹瞒自己回家去了,忙又从太学赶回家,回来路上听见巷口袁术气急败坏训斥仆从的声音,曹嵩皱眉:这袁家的小儿子,太过无礼了些,父母不多加教养,日后只会成为纨绔子弟,还是我家的阿瞒懂事。
他面无表情地从那群人身边路过,仔细一听袁术的话,什么叫“竟然让那曹吉利跑了,”“曹吉利将我们都打伤了,我回去要告诉父亲,治你们保护不利的罪”。
袁术说到一半,忽而听自己亲大哥袁基一脸尴尬地喊了句“曹校尉”,抬头一瞧,隔壁家的男主人,曹吉利的父亲正阴沉着脸站在他们面前。
曹嵩勉强压住怒火,身为传统文人,曹嵩的修养可谓是极好,他拉不下脸来与一介小儿计较,只出言询问道:“你们与我家阿瞒打架了?”
小孩子面对家长总是有几分畏惧的,袁术回了去:“让他跑了,没打成!”忙拽上两位兄长,一溜烟跑回了家去。
袁术打定主意,一定要转告父亲,让父亲为他做主!
曹嵩匆匆赶回了家,刚到家门口,就见曹瞒站在那儿研究一把粉色扇子,稍稍一靠近,便看到他那鸡窝般乱成一团的头发,脸颊上蹭了一鼻子灰,倒像是在地上滚过了好几个来回似的。
曹瞒惊了下,忙将扇子藏在了自己身后,小声喊了一声“父亲”。
曹嵩忧心稍定,当即沉下脸,面无表情地问他:“打过架了?”
曹瞒眨眨眼,福至心灵,突然之间开窍了。
他脑海中很快便划过一个念头:这个时候若是承认,免不了挨一顿骂,说不定还会有惩罚,还不如先告状,将祸水引到别人头上。
求生欲强烈的曹瞒说风就是雨,眼泪一挤就下来,他一丢扇子,一把抱住了曹嵩的大腿,哇哇哭诉道:“父亲!对门三个坏小子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人,还叫上仆人说要揍我满地找牙,他们骂我小太监!”
曹嵩怒火果真全都冲着袁家去了,他怒骂道:“太仆袁逢生了三个好儿子,简直岂有此理!生而不教父之过,我倒要上门去问问我家孩子哪里得罪了他们要受到这样的欺辱!”
他又肉疼地抱起曹瞒,软化了语气问他:“疼不疼?他们打伤你没有?”
就算再淘气,那也是自家的孩子,父母师长可以教训,哪里轮得到别家的坏小子来欺负?曹嵩心疼极了:“袁家那三小子,可有两个都比你高大啊!下次还敢不敢一个人回家了?就算太学距离家里近,以后也要等人来接了再出来啊!
”
曹瞒假哭挤不出太多眼泪,很快就雷声大雨点小地收住了势头,他透过小拳头观察曹嵩表情,抱住他脖子,小声嘟哝道:“还好侍卫大哥教我,遇上这事逃跑为上,我多聪明啊,知道留下来会吃亏,就找准机会逃回来了。”
曹嵩深以为然:“不错,忍一时方能保全自身,侍卫教导得好!”
曹瞒可是他们曹家的独苗苗!哪里像对门,仨儿子,伤着一个都不心疼的,独苗差点出事,曹嵩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次日,袁逢倒是先气势汹汹带着袁术找上门来讨说法了,他以为曹嵩这泥人性子的文人好拿捏,没想到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曹嵩难得刚硬了一回,以高材生的犀利言语,讽刺地袁逢面红耳赤。
“三子加仆从,对吾儿一人,还好意思上门来倒打一耙?以多欺少行打架斗殴之事暂且不谈,你家小儿一口一个小太监,是先父当年做了对不起你袁家的事,让你袁逢怨怼至今,才如此教导儿子,来羞辱我家?同为朝廷命官,我本不想与你撕破脸皮,也打算看在令尊的面子上将此事化小来处理,今日你亲自登门,却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臭不要脸!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做父亲还不懂事?上门讨说法,非要与我理论,那我这做父亲,做人子的也唯有奉陪到底了!不如咱们上达天听,到陛下面前去说道说道,找陛下来评评理?陛下久居深宫,没有乐子可看,我这做臣子的唯有贡献自己来取悦君主了,反正丢人的也不是我,不是吗?”
曹腾在位期间,是士大夫们与太监们之间最为和睦的一段时间,受过他恩惠、举荐,说情的士大夫们数不胜数,侮辱别的太监可以,可是不能侮辱曹腾,当年他死得时候,多少人前来为他悼丧?三公齐聚为他颂词,他的善缘,遍布了朝野上下。
这位老太监用他厚道人的作风,让士大夫们敬重。不少人感慨,若做太监能够做到曹腾这个份上,可堪“贤良之臣”,足以名垂青史。
当今陛下虽为了扳倒大将军梁翼而疏远了当初与梁翼联手捧他上位的曹腾,可在曹腾死后,陛下反而又念叨起了他的好来。
袁逢知晓曹嵩在陛下面前尚且还有些脸面,他虽是驸马,与陛下的情谊却全靠宫内的太监同盟袁安在维持,比不上一直在陛下身边的曹节。
袁逢被曹嵩堵住了话茬,一时尴尬,骑虎难下,而曹嵩这老实人,就像是急了的兔子,一旦发怒起来,咬起人来生疼生疼。
他以言语训斥袁逢,又高声质问:“你家小儿再三辱没亡父,是你这做父亲的对亡父有什么不满吗?”
眼看曹嵩发狠,袁逢立刻又转变了口风,扬起虚假的笑容说道:“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罢了,既然双方都没事,那就这么过去了吧,何必不依不饶?”
曹嵩冷着脸,挺直腰杆,一副要给儿子撑腰的模样,论理,他善于文,能将袁逢说得哑口无言,论武,他身为司隶校尉,执掌一千禁卫军,掌管洛阳治安。
袁逢官职不低于曹嵩,却要脸面,三个儿子打架打不过人家一个孩子已经够丢人的了,事情又是疼爱的幼子挑起的,让他更加急于抹平这件事。
搞清楚状况后,袁逢回到家中就训斥了幼子一顿,连带着将三个小子都打了屁股,袁术嚎啕大哭,惹来了公主亲娘与袁逢一阵闹腾。
对门领居家如何鸡飞狗跳曹瞒不知道,他兴奋地鼓起了掌,像只兴奋的小海豹,直夸曹嵩:“父亲真厉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送走了袁逢,曹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听曹瞒欢快地夸赞自己,无奈横了他一眼,轻哼道:“你还知道一夫当关?”
他拿出了那柄粉红舞扇,递给了曹瞒:“诺,你掉的东西。”
等曹瞒接过那扇子,曹嵩眼神渐渐古怪起来,他试探着问道:“这是哪一家小女郎送你的扇子吗?”
没想到他们家小子还是个风流种子?小小年纪就会花小女郎了?
看到近在眼前的粉色女裙,上头竟还有轻纱流苏,梦幻到了极致,若是寻常人家的女郎,必定满心欢喜想要换上它,做最美丽的姑娘。而曹瞒,一个撒野在田野中长大的泥娃娃,盯着那暴露胳膊的萝莉女装看了半晌,脸红了。
系统再接再厉[这是冰心坊的校服,也是玩家未来要穿的“装备”,各项属性……]
曹瞒已经没了心思去关注系统提示出来的各项属性,他听见系统说这件小裙子日后是他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就像一只吓呆的仓鼠,手中糖果掉落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地瞪着那女装,仿佛要将它瞪出个大窟窿。
他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声:“不!我不穿!打死我都不穿!——”
曹瞒逃一般地跑出了教室,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系统[……]
[冰心坊是有男修的,与时俱进后,更新男修校服,玩家只需要通关主线就可以将女修服装设置为男修服装了。]
系统的补充来得似乎迟了一些,被吓住的曹瞒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摇头晃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接下去,无论系统如何叮叮咚咚响,曹瞒都是一个反应:不听,不看,当它不存在。
还有那转
圈圈,他再也不转圈圈了,全都是骗人的,大骗子!
曹瞒伤心地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还想骗我穿女装,我又不傻,我可是男孩子,怎么可以穿女装呢!我不要面子的吗?!大坏蛋!”
曹瞒拒不合作的模样令系统暂时卡了壳,死了机,而周围环境的变化很快便引起了曹瞒的注意,他张望了四周,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家中。
曹瞒下地去穿上衣裳,推开门往外头跑去,熟悉的曹家庄是他生活了一阵子如鱼得水的地方,这里的假山与溪流,房屋与阁楼全都是他熟悉的,就连曹家庄里头的小孩子们也都是他曾经的玩伴。
他走在路上,发现众人行色匆匆,却全都面有喜色,有人来喊曹瞒“少爷”,将他领到了祠堂前。
“老爷在里头祭祖呢!少爷可以敲门进去。”
“洛阳来了圣旨,从今儿起,我们老爷就是费亭侯啦!”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曹嵩被封了爵位,整个曹家庄都以此为荣,虽然这“费亭侯”乃是不可世袭的爵位,可曹嵩未曾有巨大建树,也不曾为朝廷贡献过什么功劳就能得以封候拜爵,圣旨还提到让他回洛阳任职,如此皇恩,可不得让曹嵩喜上眉梢,激动难以自制?
只要回了洛阳,只要他能得到一官半职,日后阿瞒的教育可就不用愁了。
曹嵩不仅要祭祖,还要前去曹腾的墓地,向亡父禀告喜讯。
曹家庄之中为他大摆宴席,同县城的官绅氏族纷纷送礼上门祝贺,一夕之间,曹家庄人气爆棚。
曹瞒前去祠堂敲门,却见身如玉树的父亲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衣裳,前来开门。
“你来的正好,”曹嵩侧开了身:“进来吧,来给祖宗们磕个头。”
曹家庄历代祖宗们的牌位都在这上头,前几代人若非是同姓之间互相帮村着,熬过一次又一次天灾,也不会形成如今这样规模的曹家族地了,他们不过是平民出身的底层人物,能够发展到现在的规模,靠的是繁衍,是合作。
而夏侯姓与曹家是互通婚姻,关系亲近到血浓于水的地步。也因此,曹家庄中也活跃着不少夏侯姓人。
曹家上一代出了个大太监,大长秋曹腾,本是落魄的旁枝家庭,穷困潦倒的曹腾家中靠他一人一跃而上,成了两姓族人的重心。
现如今又出个费亭侯曹嵩,可不正是光宗耀祖的一件大喜事!
曹嵩看着曹瞒拜完祖先,幽幽说道:“再过不久,你祖父的灵位将从墓地迁出来,也供奉在这个地方,成为曹家列祖列宗的一份子,保佑我们这一些后人。”
曹瞒怔了怔,时年九岁的他对于生死阴阳已经有了一些懵懂浅薄的认识,列祖列宗是什么,他也是知道的。
也因此,曹嵩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曹瞒心头,他屏住了呼吸,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个不听,就连眼眸中也浮现出了通红的色泽。
“祖父……祖父他……”
“你祖父他,就躺在你平日里玩耍的石板后面,”曹嵩目光注视着牌位两侧的烛光,不去看曹瞒,语气冷静自持地诉说着这一事实:“他老人家不想你伤心难过,告诉你自己要去远行,其实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去世了,那时候你还太小,不明白去世是什么意思,我想,现在的你应该能够明白了吧?”
曹嵩不看曹瞒,生怕看到儿子落泪,自己也控制不住情绪哭个稀里哗啦,他本不是情绪上头的人,可思及养父就躺在陵墓中,而阿瞒毫不知情地坐在石板外头嬉笑玩闹,天真无邪地笑着问自己:祖父去得地方可真远,不知几时能回家?
曹嵩终是控制不住,潸然泪下。
他原以为曹瞒会嚎啕大哭,却不想久久未曾听见他发出声音,于是红着眼眶转过头去,入眼的,是曹瞒黑洞洞的眼眸,没有一丝亮光,他注视着祖先灵位的位置,嘴唇紧紧闭着,活像是从墓地爬出来的鬼,平添几分邪性,倒是吓了曹嵩一跳。
“阿瞒?!”
曹瞒终于有了反应,他又一次重复了一个事实:“祖父,已经去世了?就像我养过的小麻雀那样,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曹嵩颤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说道:“是!”
“三年孝期已经满了,接下去要举办脱孝仪式,我会请来族中长辈为我们主持。你做好准备,所有在墓地中用过的东西,全都整理出来,一并烧去,代替我们,去地下陪你祖父。”
曹瞒张了张嘴,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表情再无一丝天真烂漫的笑意,他注视着曹嵩,对他颤声说道:“我要回墓地。”
曹嵩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你就多陪陪你祖父,度过最后这几天吧!”
毕竟,脱孝仪式一过,这一场葬礼算是正式到了结局,日后曹腾躺在墓地里头,与他们隔绝的是阴阳两个世界。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就要动身前往洛阳了。
曹嵩目送着曹瞒跌跌撞撞离开,轻叹一声,叫来了族地中的护卫嘱咐道:“你去跟着阿瞒,近距离保护他,若他不叫你,就尽量别去打扰他。”
待曹嵩处理完了祭祖的事,通知好了全部族人,定下来墓地举办脱孝仪式的人选与时间,这才匆匆赶回了墓室中
。
他悄悄走了进去,见曹瞒正跪在石板外头,一声不吭地盯着那石板,活像是一座新的石头雕像,深深叹了口气。
“你祖父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
曹瞒微微动了动,他头也不回地回答曹嵩:“祖父不想看到我为了他哭。”
所以他忍住不哭,全都憋在心里,其实这样的感觉,比嚎啕大哭发泄出来更加痛苦。
“他不想看到你太过伤心,更不愿你伤了自身!”曹嵩提高了声音,而曹瞒依旧跪在石板前,执拗死倔,拉都拉不起来。
“我不过是想多陪陪祖父罢了,这样都不行吗?之前爹一直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吵醒祖父几次了!”
曹嵩扯了扯嘴角:“他听到你的笑声,才会开心。”
曹腾身为一个太监有儿子为他守孝,有孙子思念爱戴,骨灰盒有人捧,牌位前有人上香,他已经含笑九泉了,无论他生前爬到了多么高的地方,拥有过多么滔天的权势,临终前他的愿望,也不过是与寻常人家的爷爷一样,盼着孙子好,盼着子孙安稳。
太监之中的人生赢家,说得就是大长秋曹腾了。
曹嵩见幼子依旧没有反应,他突然之间转移了话题,问起曹瞒:“之前你祖父一直为你讲小滕子与小太子的故事,你最崇拜小滕子了是不是?”
曹瞒终于有了反应,他歪过头,侧过来静静地看他。
曹嵩又道:“你可知道,这位小太子是谁?”
曹瞒还是紧闭着嘴不说话。
曹嵩:“那位小太子,名为刘保,谥号孝顺皇帝。”
曹瞒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终于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反应。
“没错,故事里头的小太子,就是先帝,而小滕子是谁,我想你也已经猜到了吧?”
曹腾将自己一生经历的血雨腥风,以童趣十足的故事说给了自己孙儿听,这样独一无二的启蒙,是世人想都不敢想的操作,这位大太监看透了世事,算透了一切,心中的沟渠比海还要广阔,由他从小带大的曹瞒,心中究竟被他栽种了多少种子,也唯有如今长眠于另一头的曹腾自己才知道了。
曹瞒瘪了瘪嘴,泪水在眼眶中疯狂地打转,最终没能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滕子就是……祖父!——”
曹嵩忙到了半夜才归来,带着一身疲倦回到屋子里,洗漱都没弄倒头就想睡,待他靠近床铺,就见其上鼓起一个包,自家那不省心的小子眉头皱着,小嘴抿成一条线,两只爪子抱住他的被子在那儿熟睡。
曹嵩愣了下,放松了肩膀,唇边流出一丝无奈的叹息。他双手在床边犹豫片刻,放弃了去继妻院里睡一觉的想法,去扯曹瞒的被子。
“被子盖好,别惹了风寒,到时候流鼻涕咳嗽有你受的,”曹嵩一阵轻轻地叨叨。
曹瞒稀里糊涂地咕哝几句,昏昏沉沉的脑海中骤然划过一丝灵光,惊地他从睡意中起来,大喊:“爹?!”
“做什么?”曹嵩拧眉,指责他横如螃蟹的睡姿:“你看看你睡成了什么样,小猪都比你睡得挺实!”
曹瞒一揉眼,蹭地坐了起来,抱住了曹嵩腰,扯开嗓子就嚎:“爹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天太学出大事,好多先生都被抓了!”
曹嵩僵硬着表情,沉默片刻,倒是没推开他,他的手悬在空中片刻,落在了曹瞒的后背,低沉着说道:“那些事都与你无关,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别多管。”
又是这一句小孩子别多管!
曹瞒气红了脸:“我已经长大了,明白事理了,爹你不能一直把我当做孩子来蒙骗!”
曹瞒是曹家的独苗苗,是曹嵩看得比命还重的宝贝疙瘩,他语重心长说道:“你若明事理了,看到我的反应,就该知道这不是你能问的事,你若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明白,只会让我为难。”
言语上的陷阱,曹瞒哪里玩得过他爹,被他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小兽炸着毛,眼睛瞪地老圆,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他可担心了,满脑子都是太学以后还能正常上课吗?被抓走的先生还能活命吗?父亲他……是不是也陷入了危险之中?
“五侯太监是谁?他们都是太监吗?是他们力主抓走做官的先生,为什么?难道是先生们阻碍到了他们,太监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人,虽然是伺候的奴婢,却最能够影响到皇帝,所以皇帝也受到了影响……”
曹瞒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根据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来推测这一次大变故为何而发生,饶是如此,也已经将曹嵩吓地够呛。
“闭嘴!慎言!”曹嵩厉声呵斥,一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震惊表情。
曹瞒摇头晃脑,双手插腰,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有气势,他站在了床板上。
这只小兽龇牙咧嘴,举着自己那毫无威慑力的软嫩爪子,对曹嵩嗷呜嗷呜地咆哮,借此以发泄自己的不满,说出充满奶声奶气的威胁。
“我懂的比你都多,是祖父亲自教的我,太监是做什么的,皇帝想要做什么,文人们有什么样的追求,全部都印在我的脑子里,小的时候似懂非懂,现在回忆起来,这些都是祖父留给我最珍贵的经验!”
曹嵩从儿子据理力争的
模样中竟看到了曹腾的影子,那是一只令人畏惧的雄狮,他畏惧了一辈子,听话了一辈子,孝顺了一辈子的那个人是多么可怕的存在,曹嵩比谁都清楚。
他又眨了眨眼,雄狮影子散去,入眼的是虚张声势的奶娃娃,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清脆嘹亮地对他叫嚣:“爹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一定知道什么叫做‘子不教,父之过’,你要是再把我当作小娃娃,让我蒙在谷里,我这个没轻没重的小儿,万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下更大的祸……”
曹嵩扯开嘴冷笑,单手拎起了曹瞒,扒下他外裤,扬起巴掌就落下,毫不含糊,边揍边冷漠无情地说道:“那么我就先打断你的狗腿,揍烂你的屁股,把你关在家里,看你怎么去闯下更大的祸!”
父子两人的对话以曹瞒惨败告终,不仅没得到想要知道的消息,还平白挨了一顿打!
曹瞒委屈,一连几天都呕气,没有多与曹嵩说过一句话。
曹嵩也没空管他,工作上的事令他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夜宿在外头,一连几日,父子二人都未曾好好见上一面,说上一两句话。
之后的一段时间,太学缺失了先生,没能好好上课,何颙忙碌不断,又要上朝,又要联系同僚,还要抽空来太学看看学生们的情况,待他见到这一只只完好无损的小鸟安静地坐在课堂之中自习,欣慰地眼眶都红了。
何颙执起了竹简,带伤为他们上了最后一趟课,他颤抖着左手,翻开了那一卷《孟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曹瞒侧耳倾听,听出了先生说话中的哽咽,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发酸,他抬头去看何颙的表情,只看到他含泪的眼,带忧的面容。
何颙告诫学生:“无论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停下你们学习的脚步,你们是大汉的未来,是希望,若你们这一代毁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就都成了罪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希望你们能够牢记今日的授课,记住我这位并不称职的先生对你们的告戒,如此,也不枉我今日来此。”
学生们就像是受惊的小鸟,惊疑不定地看着何颙,他们眼底有惊慌失措,也有对于未知的恐惧。
何颙不想吓唬他们,可前来抓捕他的官兵已经到了,他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声响,听到了行色匆匆的脚步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详的预感在曹瞒心中蔓延,他站了起来,去拉何颙:“何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
率领官兵的长官推开了教室的大门,曹瞒吓得转头,听迎面来的配鞭长官冷冷说道:“党人何颙,勾结犯人,行叛逆之罪,陛下下令将你一同关押。”
这些官兵们视人命如草芥,若是有人敢反抗,那是一并抓了了事。
曹瞒不可置信叫道:“为什么连何先生都要抓?!”
何颙拉住了曹瞒,将这冲动要上前去理论的小子丢给了袁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请阎侍卫长莫要伤着学生,我跟你们走。”
袁术死死拉着曹瞒,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冷静一点,太学大学部已经被抓走两个学生了,你也想一起被抓走吗?”
“可他们污蔑好人,乱抓先生!”
那侍卫长冰冷的视线将众人的脚步定在当场,学生们被他以这样的视线盯着,几乎能感受到如有实质的杀气,一个个心头一阵颤栗,不敢与之对视。
也唯有曹瞒,尽管手脚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心往头上窜去,就连牙齿都打起了哆嗦,这头初生牛犊仍然盯着虎目迎难而上,倔强地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侍卫长讥讽般地反问道:“为什么?陛下有令,我也不过公事公办,怪只怪何议郎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侍卫长有个坏习惯,喜欢以鞭子鞭打罪犯,在他看来,何颙已经板上钉钉的罪人,他挥起鞭子催促起人从来都不带犹豫的。
眼看又要有一鞭子落在尊敬的先生身上,距离最近的曹瞒气红了眼,运起内力便抓住了那直直挥过来的鞭子。
侍卫长力气大,虽有内力防身,他的手心依然渗出了血液。
曹瞒就这么抓住了鞭子与侍卫长僵持着,别看他年岁小个子小,思路却特别清晰,他厉声质问:“秉公执法抓人乃是你们的工作,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未判先上刑又是什么意思?在场师生都看在眼里,你这是擅自作主,滥用职权以全一己私欲!”
侍卫长拉扯之下,发现竟不能扯回自己鞭子,而原先惧怕他的学生们纷纷被煽动地义愤填膺,袁术不嫌事大,还嚷嚷要回去告诉父亲有人滥用职权动用私刑。这话从公主的儿子嘴里说出来,可不正是要立挺曹瞒的意思。
侍卫长听到学生们抬出袁术的家室,心中一惊,恼羞成怒对曹瞒喝道:“臭小鬼,快松开!其他人还看着做什么,把他一块抓走!”
其余侍卫们有些犹豫,若说大学生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清流势力,小学部这边的孩子,可全都是当朝高官家的孩子,万一抓了不该抓的人,他们这些做人鹰犬的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阎队长,抓之前先问问这是谁家
的孩子吧?”
侍卫长声音尖锐,挺直腰杆:“笑话!我抓捕嫌疑犯人向来不管出身不畏强权,甭管是谁家的,抓了就是了,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何颙着急万分,扭动之下又难以挣脱拴着他的锁链,只能焦急喊道:“不要伤着学生,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这一队人要抓捕何颙,耽误了半天没有完成任务,很快便引来了更多的侍卫,从衣着打扮来看,甚至有禁卫军在其中执行任务!
“阎侍卫怎么还没好?耽误了时辰,陛下若是诘问起来,你我都不好交代,”教室外走来了率领这些禁卫军的总长官,这声音怎么那么眼熟呢?
阎侍卫诚惶诚恐,慌忙解释道:“曹校尉,有小学生阻拦我等抓捕党人,是否同样视为党人,一并带走?”
他感觉到手中的鞭子一松,顿时失去了平衡,往后一大步才免于跌倒在地,当即骂骂咧咧低喝了一声:“这小杂种!”
被他所问的曹嵩看到此景,瞬间冷下了脸,他视线落在曹瞒通红的手心上,眼眶瞬间就红了。
曹嵩越是震怒,表情越发冷酷,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瞥过阎侍卫,看得他背脊发凉,没明白哪里得罪了长官。
“曹校尉?”
曹嵩指着曹瞒,狠狠道:“把他给我带走,一并抓了关监狱里,我亲自审问!”
曹瞒有些慌乱地转移了话题:“洛阳城里没有医术更好的大夫了吗?您现在应该好好养身体,补药的事情等养好了再说,大夫也说了,您现在虚不受补,就是为了‘妹妹’的身体健康,您也不能勉强自己啊!”
曹瞒说的也有道理,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曹嵩终是点了点头,暂时放下了折腾的心思。
曹瞒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我爹没看清,还好爹不记得,不然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想想小时候被塞一嘴符纸的情形历历在目,曹瞒一阵后怕,他才不会再傻乎乎地把系统的事情告诉父亲呢!
万一让他爹知道他穿小裙子,还跳舞,可不仅仅是符纸那么简单了,可能会找道士和尚们给他来个全套做法。
却说曹嵩被刺重伤,宫廷之中的曹节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此次出门,真正被盯上刺杀的是太监王甫,他虽不是五侯之一,却也担任这常侍的位置,在这一场对待“党人”的血腥闹剧中,他管辖的正是“审讯”。
曹嵩与王甫一路,受他连累遭遇刺杀,当时就他们两人挨得最近!
在倒下之前,曹嵩情急拔剑杀死了迎面来的刺客,变相救了王甫一命,这位太监吓得腿软,一屁股跌倒在地上,连逃跑都没了力气。
本就不精通武艺的曹嵩被刺客的伙伴从背后砍伤,禁卫军聚集而来,王甫高呼“救命!”
待这位太监一路狼狈万分、惊魂未定地逃回,接到消息的五侯太监吓得魂都飞了。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