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 39 章<!>
从网吧出来后,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暮色沉沉, 公交车站旁车流如龙。
谭冥冥虽然背书包计划没成功，但在杭祁收工时, 飞快而自然地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 杭祁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拧开瓶盖给她递过去, 谭冥冥“……”地又推了回去, 杭祁这才愣了一下，喝了一口……
总之，无论如何，矿泉水√, 这一趟死缠烂打地跟他来网吧, 还是有收获。
谭冥冥心底悄悄开心着, 还因为化学分组事情有些脸热，就没再多说话，和杭祁道别后，飞快上了回家公交车。
待她上车后，杭祁仍立在公交车站寒风里，静默地看着她在后排座位上坐下来，直到公交车消失在视野之内，才半垂下眼睛, 看了眼捏在手心里矿泉水瓶, 他一双眼睛漆黑透亮, 又悄悄燃起些许亮光。
这两天简直是杭祁最快乐日子了。
本以为她开始腻味了，不再悄悄关心自己了，但没想到，她却真和他做朋友了。
近距离地站在她身边，听她笑着讲话，听她呼吸、脚步声、心跳声，视线落在她身上，见她一些细微快乐小动作，以及，和她打招呼、一前一后进网吧、在公交车站道别。他灰暗身边仿佛都被她脸上笑容给照亮——这一切，全都是杭祁以前都无法想象事情。
因为无法想象，也就珍之重之、虔诚而认真，不敢随意对待。
“明天见。”
杭祁仔细回想着方才她说这句话时欢快语气，忍不住微微抿了抿嘴唇，心头也不由得期待起明天来。
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如果，没有别人来打破，也没有第二个人靠近她，就好了。
……
……
家中。
邬念两所学校考试在下午五点左右就结束了，他拎着昨晚和谭冥冥一起新买书包，晃晃悠悠抛着书包，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笑容，熟门熟路地回到小区。
虽然才来这个家三天，但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小区了呢，连带着看见落了漆墙壁和凌乱丢弃垃圾，都觉得格外亲切。
邬念脚步轻快地走进电梯，将头发上细细屑屑小雪扫去，将书包抱在怀里，嘴角还是情不自禁飞扬。
如果能通过第一所学校入学考试，那每天早晨就能和姐姐乘坐同一辆公交车，先后在两个站台下车了。
姐姐。
念及这两个字，邬念在电梯里虚空伸出手，好像触摸到一团光，他笑了笑，琉璃瞳孔里浮现一抹近乎占有欲喜欢。
以前也有领养家庭听过那两个夫妻谎话，可毫无例外，全都选择相信他们了，从来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也从来没人关心，他真偷窃了吗，他真毫无底线地干出了那种事吗？包括福利院人，将他带回去以后也是厌烦管教。
福利院人不相信他，超市人不相信他，少管所人不相信他，学校人不相信他——没人相信他。
即便是谭阿姨，他看得出来，她也不相信他，甚至在努力对抗从心底生出对他排斥和担忧。而谭爸爸会为他辩解，可是心中却也在动摇。这无可厚非，这很正常，站在他们立场，自己确是个不安定因素。
但她相信他。
邬念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眸子中亮晶晶，甜甜地笑了。
她不仅偏袒他，昨夜，那条长长，路灯昏黄雨路上，她还让那对夫妻走开，还让他保护自己。其实她真傻，要是他不会保护自己，他现在就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反而是那对夫妻看到他就怕。
这是邬念从未从任何人身上得到过。
她是不一样。
不知为何，邬念沉郁尖锐心底就好像被什么包裹起来，感到温暖同时，却又感到一丝难以压抑兴奋。
他兴奋得像是长时间栖居在黑暗当中冷血动物，猛然看到一点火源，眼睛亮了，血液也沸腾了。
他内心渴望太深，以至于，不由自主地变得偏执，甚至有些病态。
是姐姐先和别人对待他不一样，所以他才想死死抓住。
——所以，如果他开始想要独自占有，一点也不想和别人分享，那也不能怪他。
他想要得到她永远信任、永远关爱。
是永远，不可以中途退出。
……
邬念唇角挂着这深深笑意，一双眸子晶亮天真又无辜，只是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执念，叫人有些不寒而栗，他快步出了电梯，打开家门。
他扫视了一眼沙发，那只讨厌他狗子在听见他开门声音那一刹，便直接从沙发上跳了下去，钻进了姐姐卧室。
邬念心情好，并不与它表现出来对自己憎恶计较，随手扔下书包后，走进了姐姐卧室，问：“一百万，要不要下楼玩。”
——狗子钻到了床底下，听到这少年脚步声，便浑身戒备与警惕。
这少年表面乖巧背后阴冷，家里没一个人亲眼见过，它却可是历历在目，上次被他带下去，又是被母狗追，又是恐吓与威胁。这会儿要再和他出门，还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干出什么来，扔去屠宰场都有可能。
它目前在一只狗身体里，力量上没办法抗衡，家里没人时候，当然是尽可能躲避。
邬念见小狗不愿出来，也并不至于将它拖出来，脸上笑意淡下来，转身出去了。
这只狗这样讨厌他，软硬不吃，以他性格，当然也不可能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地讨好。小狗固然是全家人都喜欢宝贝，会影响自己在谭妈妈面前印象，但，现在他有姐姐了，他觉得，姐姐不会任由自己被赶出去……
想到这里，邬念嘴角又重新翘起来。
他在厨房先把米饭泡水，放了进去，然后打开冰箱，将昨天谭爸爸谭妈妈买回来菜拿出来，没过几分钟，便听到开门声，谭妈妈下班回家了。
邬念便探出头去，乖巧地问了声阿姨好，谭妈妈冲他笑了笑，见他又在厨房，“哎哟”一声赶紧冲了过来。
“不是说不让你做饭了吗？”
邬念笑着眨眨眼：“阿姨，我也只能做今天最后一次了，下周一开始上学，放学回来晚，也做不了了，今天您就先歇会儿，我来吧。”
谭妈妈见状，也有些没辙，便夸赞了邬念两句，转身出了厨房。她心里忧伤地寻思着，以后可不能让这少年做饭了，得和谭爸爸商量着，轮流早点回来，先把饭做好，这少年实在太乖，叫她十分不习惯。
谭妈妈还惦记着一百万事情，今天谭冥冥给她发了狗子体检报告，确定狗子没生病，她才放下心来，可是，没生病话，为什么精神恹恹呢。她忧心忡忡地走到谭冥冥房间去，又是在床底下找到了躲起来小狗……
平时下班回家，这只狗子都会在沙发上大大咧咧趴着，不是看电视就是在睡觉。
因为见它有时候盯着电视，像是也能看懂、并看入了神一样，所以谭冥冥早上走之前，会把电视机开着，留给它看，反正也不浪费太多电费。
但这已经连续几天回来，见它一声不吭、且浑身戒备地躲在床底了。
大约就是从邬念来到这个家以后，小狗就一直无法与他和睦相处。
谭妈妈也闹不明白，按道理说，小念这孩子乖巧又亲和，应该会是很受小动物喜欢，可为什么，偏偏这么遭到狗子讨厌和排斥呢。她忍不住就想起之前在广场舞中心，王太太说话，说是有小孩会伤害小猫小狗……
不，谭妈妈连忙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摇晃出去，这不都已经做了体检，小狗没受伤吗？
可能就只是家里来了人，应激反应而已。
于是，她看了小狗两眼，便走出去了，谭妈妈在阳台高高台子上养了一些花，有四季青、吊兰，她一直都很宝贝这些花，一直按时浇水护理，有时候要上夜班，还会叮嘱谭冥冥将阳台窗户关上，以免晚上寒气冻伤了她花。
这时候她一如既往地走进去拿起浇水壶，可是，刚走过去就顿时一愣，有两盆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显然是被拨下来，盆栽都翻了，盖住了花，花虽然不至于死掉，但枝叶也被伤透了。
谭妈妈一瞬间简直勃然大怒，连忙蹲下去将自己宝贝花收拾起来，脸色都青了，又是谭浩那个粗心人晒衣服时笨手笨脚弄？
她直接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整个家里谁敢碰食物链最顶层谭妈妈宝贝花啊，谭爸爸看到短信都快吓得魂飞魄散了，一边开会一边连连发了好几个“冤枉”表情过来，连忙撇清关系：“昨晚老婆大人你花还是好好啊，今天我压根没去阳台！何况，衣服也不是我晒！你问问冥冥好了。”
谭妈妈不会问谭冥冥，因为她知道，谭冥冥和她一样，除非用撑衣杆使劲儿拨，才会把台子上花盆给弄下来。这台子这么高，非得是谭爸爸和邬念那种一米八左右人才会无意中碰掉。
……小念？
谭妈妈脸色突然有点不太好，她犹豫了下，将花收拾起来，还是走到厨房门口，调整了下表情，笑着问了句：“小念，你是不是早上帮忙晒衣服啦？”
邬念系着围裙，连忙道：“对，阿姨。”
“念念，你过来。”谭妈妈唤他过来，带他到阳台上去，竭力温和地对他笑着道：“刚我过来发现花盆砸在地上了，谭叔叔说他没来阳台，是不是你晒衣服时不小心碰掉？”
邬念看见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一地泥土，脸色微变，差点就脱口而出——不是他。
可，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台子这么高，不是谭爸爸，那不就只剩下他会无意中将花弄掉吗，何况今天他回来这样早，独自待在家里……
不，他不是独自待在家里。
邬念一下子就想到了小狗。
可谭妈妈不可能相信是这只异常聪明小狗干，什么狗再聪明，能想办法通过水管攀爬到这么高台子上，去故意破坏她花？如果自己说是狗子干，谭妈妈反而会觉得自己是个“毫不负责任、随意推锅给小动物、撒谎成性”人。
——不可能是狗子，只能是他。
邬念浑身绷紧，心念电转，神情立刻变得乖巧而内疚，闷闷地道歉道：“阿姨，抱歉，我不是故意，晒衣服时候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下次一定会注意。”
见他承认了，谭妈妈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孩子，教育起来方式得小心翼翼。
不过最宝贵花枝叶断了那么多，谭妈妈心里怎么高兴得起来，她勉强笑了一下，拍拍邬
念肩膀，道：“没关系，下次一定小心点，阿姨这几盆花可宝贝着呢。对了，晒衣服让你谭叔叔来，你没必要干这么多事，还是赶紧抓紧时间学习。”
“好，阿姨。”
谭妈妈转身去弄花去了，邬念离开阳台，脸色却是立刻阴沉了下来，他朝着卧室里狗子方向看去，半垂着漆黑睫毛，神色冰冷森郁。
是报复吗？报复自己之前威胁和恐吓。
这只狗讨厌他，难道以为他不讨厌这只狗吗？姐姐天天将它抱在怀里，买东西也先惦记着它，谭妈妈更是因为它而不那么喜欢自己。若不是想要快速融入这个家，邬念才不会去对这只狗威逼利诱。他倒也听说过不少狗子讨厌人话，会做出吼叫、撒尿之类报复行为。
可，这只狗是不是过于聪明了？连栽赃嫁祸这种事情都会干——远远超过了一只狗能有智商。
邬念一瞬间脑子里隐约划过了一丝几乎是荒谬、天方夜谭想法。
他感觉，这只狗与其说像是一只狗，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人……
很多表现……
谭冥冥和谭妈妈她们不会多想，只以为小狗是比较特立独行，但邬念见过无数流浪恶犬，全都没有这只狗这样智商。
不止是有洁癖，不在地上吃饭。
还不吃所有猫狗都喜欢吃零食。
而且，对别母狗非常排斥。
甚至，在自己第一次进这个家门时候，就表现出了对自己警惕和厌恶——正常狗，即便有警惕，可是会去厌恶一个陌生人吗？
不会。
它厌恶自己，只可能是因为自己抢走了它位置。
——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邬念随即就觉得实在是荒谬可笑，一只狗，怎么会有人智商？而自己到底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怎样，竟然会产生它像是有一个人类灵魂错觉……
就在邬念盯着谭冥冥房门时候，狗子似乎也听到了外面动静，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它一对上邬念视线，就发现邬念阴沉沉可怕，一双琥珀色瞳孔盯着自己，藏着戾气。
和那天在小区门口，见到他另一面一样。
……
他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这样乖巧温顺，全家人都不知道！他伪装得这么好，到底是想来这个家里干什么。
狗子忍不住冷冷回视了回去，眼里划过几分警惕和嘲讽。至少，要让家里人知道他真面目，并且，它不会让他伤害家里人。
……
邬念神情冰冷沉郁地盯着狗，狗子也同样毫不怯场地死死瞪着他。
一人一狗，一瞬间，在客厅剑拔弩张。
……
而就在此时，开门声一下子破坏了这种暗流涌动互相瞪视，谭爸爸一向回来比较晚，这个点，只能是谭冥冥放学回来了。
狗子冷冷脸色立刻流露出惊喜，激动地朝着门口撒欢奔去，而邬念阴郁神情也一下子乖巧起来，噙着笑意朝着门口迎去，他一边解开围裙一边问：“姐姐，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即，就见打开门谭冥冥将书包放在地上后，随手就将扑过去狗子抱起来，揉在怀里撸了几把，还笑盈盈地和小狗击了个掌，才抬起头来看向邬念，笑着问：“嗯，随便啊，做什么我吃什么，不挑食。”
“那我还是做上次那道。”邬念笑着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盯向被姐姐抱在怀里狗，垂在身侧手神经质地攥紧了下。
如果说，这只狗只是一只狗话，他可能介意归介意，但也只能忍让。姐姐先摸狗头，再回答他话也实属正常。
可若是，他刚才那些天方夜谭、荒谬猜测是真呢……
邬念漂亮眼睛一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眯了眯，藏着几分被他掩饰得很好妒忌和阴冷，他盯着被姐姐抱在怀里这只狗，这只狗还在高高兴兴地拿脑袋蹭姐姐掌心——这种行为，让他觉得分外、格外刺眼了起来。
无论这只狗到底是狗还是别什么，此时，他都很不高兴。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