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 26 章
谭冥冥按照自己计划,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四点多凌晨就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了。她匆匆穿毛衣, 手脚利索，像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一样。
狗子趴在床头边地板上, 自然也警觉地醒了, 赶紧爬起来跟着她冲到洗漱间。
……她怎么又这么早起来？还没到平时起床上学时间，还可以再多睡两个小时呀。又是要去干什么？
狗子突然发现自己对谭冥冥人际交往一无所知, 不止如此, 甚至连她在学校都干些什么都不知道！比如说现在，她这么反常，天还没亮就要出门，到底是干什么？！它根本无从得知。
它所知道, 所拥有, 只是谭冥冥在家中这一小段时间。
……她经过客厅时蹑手蹑脚, 怕吵醒谭爸爸谭妈妈，显然是害怕谭爸爸谭妈妈知道——所以，必须要瞒着家人事，到底是什么事？
谭冥冥正在刷牙，忽然感觉裤脚被咬住，一团毛茸茸东西围在自己脚边，她一边刷牙一边低头往下看，就见一百万用疑惑而怀疑眼神看着自己。
“又吵醒你了？抱歉, 继续去睡吧。”谭冥冥哪里会知道一条狗心思, 还以为小狗又是舍不得自己出门呢, 于是抬起脚，轻轻将自己裤脚拽了回来。
狗子嘴里叼着裤脚也失去了，忍不住围着谭冥冥脚转，它内心有点焦灼，它觉得谭冥冥似乎有什么秘密，不仅是自己不知道，就连谭爸爸谭妈妈也不知道——能是什么秘密呢，难不成还真，谈恋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狗子立刻被自己噎住，强烈难受感比昨天更浓烈了。
也是——它抬起脑袋，仔细打量着谭冥冥，个子高挑，皮肤很白，脾气又好又善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应该都很受那些高中男生喜欢吧！
虽然没见过她将情书什么带回家，但是保不准在外面会收到呢，而且这个年纪女孩子，大多都会青春萌动，这很正常。
是，是很正常，可是自己就是该死心里不舒坦。
……所以，她清晨起这么早，是去约会？还是和男同学在图书馆看书……？不会还要在小树林见面吧？！
操，该死学校，为什么要那么早开门？！
狗子怨念丛生，丝毫没注意到谭冥冥已经刷完牙，打开马桶盖了。
谭冥冥动作顿了一下，意识到小狗还在卫生间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一只狗，可这只狗太聪明了、情绪太多了，搞得她有时候竟然不由自主把它当成人来看来……
于是她迅速弯下腰，将它不轻不重地扔了出去，关上洗手间门。
平时狗子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冲水声，都会面红耳赤地赶紧逃开回避，但它从昨晚到现在心情都很糟糕，神情恍惚，压根没听见谭冥冥在里面做什么，一直趴在洗手间门口发呆，眼里不由自主地划过几分浓郁悲伤……
如果自己永远变不回去，永远是只狗。
那么，自己只能陪伴它十年，可能，还不到。
她要结婚，而自己却要被绝育。
这……
谭冥冥出来时，差点被趴在地上悲伤思考人生、呆毛都丧里丧气垂了下去狗子吓了一跳，但没时间去管，揉了揉它狗头，就拎起书包匆匆离开了家门。
她和工人约时间很早很早，电工师傅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为了挣钱，还是黑着脸色来了，谭冥冥连说了好几声抱歉，他才架着电梯开始修理了。
而谭冥冥给他打着下手，边忧伤地打开自己支付宝看了眼，过年时候收到三千多块压岁钱只剩一半了，这段时间简直花钱如流水啊，万一彻底花光了，之后还怎么办呢，要不，自己也学杭祁打打工……
但，迅速被谭冥冥忧伤地否决了，自己要是发传单，只怕一整天都发不出去一张，因为会被所有过路人给无视。
杭祁家这边是城市里最老那一片小区，亟待拆迁，便宜出租，破旧单元楼外电线横亘，虽然隔几米就有一个路灯，但是电灯泡大多都坏掉了。
谭冥冥在电工师傅挨个去修路灯同时，百无聊赖地将那些电线杆子上乱七八糟广告摘掉了一些。
修灯泡不算是什么特别难活儿，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了，谭冥冥付了钱，虽然有点心疼，但背着书包飞奔上公交时候，还是无比快乐——
又赚了好多分！
因为必须卡在杭祁出门之前溜走，所以谭冥冥才起得比鸡早，直到修完灯泡，也才五点五十分，这比她平时到学校时间早多了。
刚走到教学楼底下，就见公告栏那边一群学生围着，不知道在激动地议论什么。谭冥冥爱瞧热闹，忍不住也兴奋地挤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元旦晚会？”她踮起脚尖，瞥见了几个字。怪不得同学们这么兴奋，每年元旦晚会都是很热闹日子，学校张灯结彩，晚会上也会有各种舞蹈歌唱节目演出。
当然，参与节目这种事是和谭冥冥无缘。
但这并不妨碍她替大家兴奋，她眼睛贼亮地继续往前挤，想看看贴出通知上元旦晚会到底安排了哪些节目，有自己班上入选吗？
……
杭祁迎着清晨寒风，将自行车放在车棚里，转过身来，摸
了摸脖子上创可贴，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青黑。
他昨晚并没睡好，除了被殷家人来找之外，更多是因为在意白天那件事。
昨天一整天，她好像都没有看自己，视线划过自己身上，很快就移开了，还和任栗说说笑笑，因为不能借任栗试卷而感到失落。
而且，杯子是空，没有开水，自行车也原地放着，没有被动过，她没有像以往一样悄悄做些小动作……为什么？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吗？
杭祁抿起唇，漆黑眼睫半垂，心不在焉地逆着寒流，朝着教学楼走，情绪有点低沉。
少年心情总是多变，会因为升旗仪式下短暂一句对话而内心波澜，也会因为看见别人拽她衣服、亲密打闹而迅速变得乌云蔽日。
他本不该如此患得患失，只是，他世界本来就只有她一个人，所有孤寂和冰冷，也是由她驱赶而走，可她——
可她并不只是有自己一个。
她是不是只是出于善良和温柔，才悄悄对自己好？就像是帮助街边一只流浪小狗一样……会对脏兮兮孤单小狗生出同情，悄悄去帮助，可并不会生出半点、半点喜欢意思……
……
杭祁心情沉郁，所以，自己生出那么多嫉妒、占有欲，是不是过于太贪婪？
杭祁知道，人越是贪婪，越是会血本无归、一无所有，但他就是这样贪婪人，触碰到一点温暖，就再也不想重回黑暗，只想不顾一切地攥在手心里。
他控焦灼而卑微地希望着，她对自己，不止是帮助……
杭祁心中情绪纷涌，快到教学楼时，止住脚步，漆黑不见底眼睛抬起来。
突然注意到她正挤在公告栏下人群里。
……
谭冥冥刚挤进去时候，人并不算很多，但没想到越来越多同学注意到这里有新通知，都兴奋地围过来了。要是换作别女生挤在中间，男生们都会笑着照顾着些，不会刻意去挤，就会是这个场景——
人人人人人人女生人人人人人人
但变成谭冥冥被挤在中间，就变成了——
从从从从从谭冥冥从从从从从
根本没人会在意她是不是会被挤坏啊！全都宛如挤沙丁鱼罐头一般往她身上挤，把她当成透明一般，推推搡搡，谭冥冥差点被挤得吐出一口血，后悔没早点趁着人不多时候离开了。
她艰难地吸了口气，两只手撑着周围人群，努力想要挤出去，可，前面一个女生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节目被选上了，然后就激动地跳起来，谭冥冥猝不及防被她一胳膊肘往后一捅，顿时朝后猛然摔去。
谭冥冥吐血三尺，自己已经吃过这种教训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她慌忙试图抓住什么让自己稳住。
而就在这时。
她后背重重抵上一个男孩子气息胸膛，浅浅呼吸落在自己耳畔，不知道为什么，淡淡洗衣服干净味道有点熟悉……
接着，没有如想象中身后同学全都让开，无视自己后脑勺着地，而是，她被挡了一把。
在后面这人身体借力之下，她才好不容易站稳，眼中惊慌也退去……
卧槽，没摔跤，居然撞上了谁，谭冥冥松了口气，赶紧转身回过头来。
……杭祁让了让，迅速挤入人群中，眼睛阖黑，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谭冥冥看清了身后被自己撞到、正捂着手、一脸怒容男生，个子不高不矮，相貌比较普通，但谭冥冥好像对他有印象，是不是同一层走廊十一班数学课代表？谭冥冥去办公室找卷子时候经常看见他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
谭冥冥吁了口气，随口笑着谢道：“同学，谢谢你啊。”
——反正她道谢，这人可能也听不见。
但没想到，这男生听到了，视线落在她脸上，呆了一下，有几分莫名奇妙：“啊？谢什么啊？”
容俊平刚才正被右边那男生撞了一下，正捂着手肘一肚子正要发火呢，可看到这女生，气顿时消了，他变得有点呆呆。
眼前女生皮肤很白，扎着精神马尾，在雾气蒙蒙冬日清晨，雪白皮肤简直让人心头狂跳。
他立刻变成了一只呆头鹅，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不，不用谢。”
挤在人群中杭祁：“…………”
谭冥冥却是愣了一下，自己怎么在这个同学面前不透明了？不会是早上刚修好灯泡起了作用吧？！这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可是自己暂时不需要啊，能不能回馈在谭爸爸谭妈妈身上？！
但不管怎样，又多了一个人能正常看到自己，谭冥冥还是很激动，顿时愉快地笑了一下：“你先让让，先让我出去。”
“啊，好。”呆头鹅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退了一步，视线还从谭冥冥脸上移不开。
——自己以前怎么从没注意到这个女生？！
谭冥冥已经道过谢了，打算离开，可是没想到容俊平几步追了上来，挠着脑袋，羞涩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啊？能要个手机号码吗？！”
谭冥冥虽然并没有给意思，但仍是抑制不住惊喜从眼角眉梢透出来，自己活了十七年，明明长得也不丑，可就是没有像别女孩子一样遇到过这种要手机号码
事情好吗？！
她实在是太透明了，透明到许多正常人都会经历事情，自己从来都没体验过。
谭冥冥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飞快掏出小本本，飞快写下一串号码：“给。”
容俊平根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难不成，这个女孩子也对自己有意思？他这个书呆子春天要到了吗？！他激动地伸出手，使劲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汗，正要接过去——
可，就在这时，有个男生面无表情，有种难以形容冷淡凛然，从他和谭冥冥之间挤了过去。
寒冬本来就在刮着微微风，他带起一阵风，谭冥冥手中小纸条一下子被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容俊平愣了一下。
男生回过头来，容俊平视线先是落在男生眉骨上疤痕上，可还没来得及产生情绪，就被男生冷冷瞪了一眼。
……容俊平莫名感到脖子一凉。
谭冥冥也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找被风刮掉小纸条。
杭祁看着她动作，心头酸楚、又莫名有几分怒意，不动声色地将那张小纸条踩在脚底下，微微用力，摁到笔迹模糊。
谭冥冥这才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杭祁黑漆漆视线，她吓了一跳，有点儿呆呆，刚才还没看清楚是谁用力挤过去，原来是杭祁？！他总是放下自行车就进教室，怎么在这里：“……杭祁同学？”
“快上课了，快回教室吧。”杭祁扭开头，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很冷淡。
说完，他面无表情迈开腿就走了，背影无比冷漠与疏离……
……
上课时候，谭冥冥十分不安，频繁暗搓搓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为什么感觉杭祁有点讨厌自己？
他平时确是生人勿近、冷淡疏离，但好像也不至于用那种直勾勾视线面无表情地瞪着谁——那分明是不爽想揍一顿表情啊。
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己就是那个背地里做小动作人？！按照他将感冒药扔掉、拒绝鸡腿行为来看，他应该是很烦那个背后烦他人！
一旦发现自己是为了全家透明度，在利用他、靠近他，后果将不堪设想……！
谭冥冥打了个寒噤。
……可是，看起来不太像是已经知道了啊，不然他一次都没找自己谈过话？他肯定还没找到是谁，何况，自己每次都做得那么隐蔽，天还没亮就摸到学校搞小动作，从来没被他撞见过……
没道理全校那么多人，他就怀疑自己啊。
……想到这里，谭冥冥放下了心，对，应该是自己错觉，他可能就只是对自己态度冷淡罢了。
他对谁都态度冷淡。
但对自己好像格外冷淡？难道是上次升旗，见到自己低血糖晕倒，觉得自己是个弱鸡？
谭冥冥也猜不透，杭祁总是冷着一张脸，谁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啊，算了算了，不想了。
……
今天上午第一节课是化学课，化学是谭冥冥最弱一科，却是任栗最好一科，下周马上就要考化学考试了，谭冥冥想像上次那样考出个巨高分，让爸妈高兴一下。
于是她翻出几个不懂知识点，扭过头去，戳了戳正补作业任栗：“任栗，有空吗，给我补补知识点呗。”
全班倒是还有化学成绩比任栗好，比如说学习委员，她化学就比任栗好，可奈何只在任栗面前，自己才不是透明啊！她只能找任栗。
任栗自然乐意，得瑟地掏出草稿纸，对她道：“这么简单你都不会？亏你数学还考那么高？！”
……化学一直都是谭冥冥盲区，最拖后腿科目，她虚心接受批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任栗好为人师，得意洋洋地道：“你把凳子搬过来，趁着还没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钟，我给你捋一捋。”
“真？太感谢了！”谭冥冥激动地搬着凳子，坐到走道上，将试卷放在任栗面前：“这道题。”
……
两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欢快融洽无比，丝毫没注意到，倒数第二排，杭祁盯着前面那两颗靠得极近脑袋，漆黑眼眸里满是沉郁。
上次能拦住任栗向她借试卷，这次却拦不住她找任栗讲题。
杭祁抿起嘴唇，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桌子上冷冰冰水杯，她果真是，觉得腻了吗？无趣了吗？
他垂下眼眸，竭力掩饰住自己难掩失落……
冬日寒风在窗外刮着，一团团寒气落在他身侧窗户上，映着灰蒙蒙近乎冷青色霜气，衬得他脸色格外沉郁。
……
谭冥冥清晨帮着电工师傅换了无数个灯泡，累得不行，而且昨晚睡时间也太少了，于是白天就没耗尽心思去接近杭祁——主要是教室有任栗这个电灯泡，干什么都不方便！
她在食堂吃饭中饭，就快点回了教室，趴在桌上打算睡一觉。
她进来时候，注意到任栗也已经在座位上了，这样一来，她更干不成什么了，于是只好悻悻地趴在桌上，闭上眼睛。
但，万万没想到，还没眯上眼睛十分钟，教室外忽然嘈杂起来，教室门外好像有人在叫她。
谭冥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任栗把教科书卷成一卷，戳着她脑袋，催她快醒过来：“谭冥冥，你醒醒，教室
外有人找你。”
“找我？！”谭冥冥讶然了。
这个学校里，除了杭祁、任栗，以及今早那个同学，数学、物理老师，还有谁会有事想到自己吗？！
她将冻得有些冷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坐直身体抬起头来，就见教室门口同学都在笑嘻嘻地看热闹。
早晨遇见那个男生，容俊平，正拎着两杯热乎乎奶茶，挠着脑袋害羞地站在门口，对她笑了笑。
“谭冥冥，能出来一趟吗？”
教室里因为她存在感太弱缘故，没太多人起哄，只是笑着对容俊平说话，毕竟，隔壁十一班数学课代表，经常从他们教室外面经过，大家还是认识点儿，都笑他一个书呆子突然开窍了，来追女孩子了。
任栗则疯狂起哄：“卧槽，这么浪漫啊，大冬天买奶茶送给你，冥冥，愣着干嘛呀，快去啊。”
不是——这进展怎么这么快啊！谭冥冥脸上睡意还没彻底褪去，一脸懵逼，早晨才刚在容俊平面前变得不再透明，怎么午休他就开始追自己了？！这也太快了吧，真是认真吗？！现在孩子怎么都这么草率？！
虽然谭冥冥因为透明了十七年、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追滋味、以及所有小女生都会有一点虚荣心缘故，此刻还是有点小窃喜，但她并不喜欢这位同学啊，话肯定还是要说清楚才行，及时扼杀他苗头。
她在任栗起哄，和全班同学发笑下，站了起来，匆匆朝着教室门口走了过去。
容俊平看着她，刚睡醒谭冥冥脸上两道红印子，有些可爱，他忍不住手足无措道：“是、是不是打、打扰你了啊，这个是给你买，你喝。”
教室好多人看着，而且，容俊平身边还跟着两个坏笑十一班男生。
谭冥冥知道，自己在这里拒绝他，少年自尊心肯定会受到伤害，被很多人嘲笑，现在都高二了，万一一蹶不振，成绩下降怎么办？
她脸上微笑着，但心里头却有点头疼……
她还是将奶茶接了过来，但同时，心里想着放学后找个机会和这位容俊平同学单独沟通一下，让他停止送奶茶这种行为。
“一杯就够了，谢谢呀。”谭冥冥笑着道，然后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十块钱，递给他。
“不是，这是我——”容俊平刚想说是自己特意买，但女生看着他神情虽然温和笑着，却不容置疑，他一边疯狂心动，又一边委屈地接了钱。
“那我放学后再——”他话还没说完，谭冥冥已经飞快扭头回教室了。
容俊平有些失望，不过在身边兄弟们打气之下，还是笑了一下，觉得还是比较有自信，说不定谭冥冥同学只是害羞了不敢再在教室门口多说呢？
他又盯着谭冥冥看了好几眼，才美滋滋地笑着回十一班了。
……
他走在走廊上，莫名感到脊背一凉，忍不住挠了挠脖子，才回到教室去。
走廊尽头，刚从洗手间出来杭祁，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死死盯着，紧抿着唇，因为太用力，而使得脸色有点阴郁。他垂在身侧手指不由自主神经质蜷了蜷，冷漠表情令人发寒。
嫉妒缠上他每一个细胞。
……
谭冥冥提着奶茶回到教室，有些无奈地放在了桌子一角，幸好因为她在班上比较透明，还没人起哄，否则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但坏笑着起哄人还是有，那就是任栗。
“你太聒噪了！”谭冥冥刚要让任栗闭嘴，忽然，就对上了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杭祁视线——
这次她没弄错，她看了看自己左边身后，又看了看自己右边身后，确认杭祁眼眸漆黑，眉弓下掩藏着一种晦暗不清情绪，一瞬不瞬盯着，确实是她方向。
谭冥冥心头重重一跳，怎，怎么了？
可随即，杭祁就垂下眼眸，有几分冷淡地快步回座位上去了。
——是觉得自己太吵了？毕竟自己平时为了引起同学们注意，声音都必须很大，刚才忍无可忍让任栗闭嘴，声音也尖锐了一点……
啊，好丢脸。
每次他盯着自己，自己都在丢脸，国旗下晕倒，公告栏前被挤成沙丁鱼想必他也看到了。
怪不得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只怕自己再丢脸几回，他对自己印象就是智障了。
谭冥冥默默给嘴巴拉了条拉链，恹恹地趴到桌上，也没心思管八卦任栗了，她摊开本子写写画画，在冷漠杭祁小人身边画了一台冰箱，戳了个剪头，把他丢了进去……
啊啊啊杭祁何止是冷漠，简直就是浑身带着从冰箱里卷挟出来寒气好吗？！
这杯奶茶谭冥冥还是喝了，好歹是自己花了十块钱买来，不能浪费，何况，寒冷冬天喝一点奶茶，也比较暖和，就是总感觉背上凉飕飕。
而且，奶茶喝多了，频繁上厕所，弄得肚子怪不舒服。
这一下午都没有机会接近杭祁——中途杭祁离开教室过一趟，正好任栗也不在，谭冥冥眼尖地飞快起身，打算去往杭祁桌子塞点什么，好多一个对勾。
这阵子杭祁和周岩打架留下淤青好像已经消失了，身上没再添新伤口，谭冥冥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一旦受伤，自己就可以送伤药和创可贴来降低
自己透明度……
但比起这个，她更不希望他疼。
可塞什么好呢？有了，谭冥冥注意到杭祁桌子一角有一点点崴了进去，有点儿不平稳，他可能没太在意，但自己可以暗搓搓给他垫平，于是谭冥冥兴奋地扯了张草稿纸，叠了几叠，就站了起来——
但没想到她刚站起来，任栗就回来了，还刚洗了手，两只手甩来甩去！
她气得要命，没忍住瞪了任栗一眼，弄得任栗莫名奇妙，还有点小忧伤……自己怎么什么都没做就被讨厌了呢。
……但是，谭冥冥坐下去后，安慰着自己，清晨灯泡数以几十计，无论如何都能换两三个人降透明度了，今天没机会，明天再想办法好了。长日漫漫，自己需要有耐心。
于是，放学后她也没再继续逗留，而是拎起书包飞快回家去了，今天谭爸爸要去医院看邬念，想必回去会比较晚，谭妈妈也要加班，刚好，她可以和狗子玩一会儿。
……
放学时候，所有人一哄而散，迫不及待地回家，她也不例外，一下子就活泼地没影了。
杭祁慢了一步，无法送她过马路，收拾着书包，心情一再沉沉坠落。他朝着她座位看了眼，最后抿着唇，还是一言不发地推着自行车棚，去了打工网吧。
好不容易染上颜色冰冷生活，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前孤单、晦暗、没什么期待黑白日子。
杭祁心中压抑，有种快要破土而出冲动，可被他拼命抑制住。
他心想，即便她帮了自己，那也是因为温柔和善意，而并非，喜欢。可自己想要并不只是那些，自己想要，却是喜欢。
是自己太贪心。
……
十点多钟，杭祁从网吧出来，单肩背着书包，骑上自行车飞驰到家。
寒风凛冽，刮过他略显苍白脸色，他一言不发，沉默无声地飞驰过一条暗淡马路，抵达楼下小区。
然而，就在这时，他脚下自行车猛然刹住，在结了霜地面上留下一道重重刻痕。
只见——
电线横贯、老旧失修、从来都是漆黑一片小区，一道道路灯竟亮着，在乱七八糟、脏乱不堪巷子里，竟像是低低点燃无数星辰，细碎光芒尽数落在垃圾桶上、泥泞路上、生锈铁门上。
于是，平时最肮脏垃圾桶、生锈铁门竟然也死而复活，反射着淡淡路灯光……
他下了单车，喉咙发紧，缓缓推着自行车朝前走去。
一颗颗星星随着他脚步声悄然亮起，汇成星河，照亮了他回家路。
也照在——他死灰复燃、熠熠生辉、悲喜交加眼底。
很多年后，杭祁回想起少年时被残忍生活獠牙践踏在泥沟那些黑暗日子同时，却也同时会想起，这一晚，无数星光，温柔地等候他回家。
即便心知肚明，她所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喜欢他，他也无法抑制地、无可自拔地，沉沦。
……
而与此同时，坐在公交车上谭冥冥翻找着书包，打算找根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突然从书包里掉出两本全新化学资料，砸在地上。
谭冥冥一愣，捡了起来，一脸懵逼，这是什么？自己没买过啊？
突然出现在自己书包里？
谭爸爸昨晚放？还是任栗？
她捏着化学资料，只见这本资料腰封上印着王后雄成功人士头像，旁边宣传语是——“要学化学，就要向成绩最好学习，向第二名学习，没什么意义可言。”
谭冥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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