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第一
庞图一脸震惊的呆立在原地, 饶是他聪明过人, 此时也无法反应过来。
原来这一切, 都是杨樾使诈。
庞图自诩聪慧绝顶,怎么能看得上杨樾这个武夫呢?他一直觉得,杨樾就是个心眼子少的武夫,冲动易怒,骁勇好战罢了,还贪小便宜, 最是好被自己利用。
哪知杨樾的确是个武夫罢了, 他也的确骁勇好战,冲动易怒, 但就是因为杨樾爱贪小便宜, 所以平日小聪明也很多。
他知道魏满的地位不可动摇,因此才不会去自讨无趣,与陈继里应外合呢,在宴席前,他假意迎合庞图, 就是为了让庞图放松警惕, 好给魏满与林让通风报信的。
宴席上虞子源去与林让说了几句悄悄话, 当时魏满还在吃味儿, 其实就是杨樾拜托他去找林让说清楚, 让林让与魏满早作打算。
林让听罢了,觉得十分有趣儿,便设下了一个圈套, 等着不安分的“小老鼠”乖乖入套儿。
庞图这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睁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
魏满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对林让低声说:“回去再收拾你,一天到晚沾花惹草,就不能让孤安生一会子。”
他说罢了,转头对庞图笑着说:“玄阳特使,这大黑天儿的,您跑到废弃的营帐来做什么?若是孤没有记错,特使的营帐不是应该在北面么,怎么到西南角来了?”
庞图连忙硬着头皮说:“魏公,其实……”
“诶?”
魏满叹了一口气,笑着说:“说什么魏公,方才特使一口一个魏满小儿,不是叫的很好,叫的很欢实么?”
庞图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方才他还有一丝侥幸,如今什么侥幸也荡然无存,这就是一个圈套,毋庸置疑。
庞图嘴唇有些哆嗦,“咕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来,叩头说:“魏公大人大量,方才……方才是小人一时酒气上头,说了胡话,说了什么自个儿都不记得了,还请魏公见谅……”
“没干系,你不记得……”魏满笑眯眯的说:“孤都替你记得呢。”
庞图的脸色更是差劲,他知道,今日里魏满一定会与自己死磕到底。
若是魏满只治罪自己一人,这还好说,大不得就是一死。
他庞图虽然贪图富贵,但是忠心耿耿,绝不愿拖累主公。
但问题就是,魏满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不会轻而易举的送他去死,肯定会向陈继问责。
果不其然……
魏满幽幽的说:“庞先生身为燕州谋主,对孤口出狂言,背地里一套,表面上一套,这就是燕州的礼节么?孤要是把这件事儿,直接捅到京城里,让人主做主,你说会怎么样?”
庞图一脸菜色,跪在地上,听到魏满这句威胁的话,突然眼眸亮了一下,抬起头来,似乎找到了什么契机。
也就是说……
魏满可以不捅到京城里?
庞图是个聪明人,听到魏满话中的转化余地,连忙说:“只要魏公不张扬此事,不……不拖累我家主公,小人但听从命,甘愿一死,以解魏公心头之恨!”
“孤要你死做什么?”
魏满刚说完话,林让便搭话了,说:“就是,庞先生如此花容月貌,我见犹怜,死了倒是可惜了儿。”
魏满:“……”后悔了!后悔的牙根儿痒痒,刚才就应该赐死庞图,免得给林让留个念想儿!
林让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酷之人,竟是个颜控,这说出去谁信?谁敢信?
但偏偏事情便是如此!
魏满哀怨的瞪了林让一眼,林让坦荡荡的,好像方才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
庞图有些狐疑,迟疑的说:“魏公可是……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小人去做?”
魏满因着林让招花惹草的事情,迁怒了庞图,态度瞬间便不好了,假笑都不愿意笑,冷冷的说:“你一个小小的谋士,孤有什么能让你去做?你放心等着就好,孤要找人来接你,此人一到,你便可安安心心的回燕州,若是此人不来,你不但不能回燕州,孤还要扭送你进京城,在人主面前,向你的好主公,讨个说法!”
庞图眼眸晃动,此人到底是谁?听起来十分重要似的。
庞图低声说:“敢问魏公,此人是……?”
魏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庞图,嗓音沙哑的吐出了两个字,说:“元皓。”
在日后魏满与陈继的对战中,元皓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林让以为,只有离间陈继与元皓之间的信任,才能事半功倍,放下后顾之忧。
而离间元皓,有一个绝对性的帮手,那就是庞图了。
庞图本就与元皓不和,林让只需要推波助澜,都不需要他们费尽心思去处置元皓,自然有人上赶着替他们递刀给陈继。
庞图听着魏满吐出“元皓”二字,心里“咯噔”一声,已经开始猜忌。
他本就看元皓不起,而且元皓虽是别驾,但是在一方之长眼中,也不算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儿,再者陈继营中那么多谋士,元皓一向不受宠,魏满如何认定了元皓这个人?
庞图心思多疑,只觉元皓与魏满之间恐怕有诈。
魏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魏满扣押了庞图,给陈继写信,庞图挑唆盟军,言辞侮辱骠骑将军,被当场抓获,罪名不小,如果想要赎回庞图,那么就邀请燕州别驾元皓,亲自前往,这才能带人回去。
如果陈继不同意派遣元皓前往,魏满就要抓住这个把柄,大肆宣扬,告到京城,与陈继斗到底。
如今两边正要开战,是容不得一点点的不是,陈继的优势就在于民心所向,一旦庞图的事情捅出去,再引导风向,陈继的名声必然会受损。
再者说来,陈继现在的策略,就是拉拢朝廷,拉拢盟军,解散联盟,一旦正面得罪了魏满,还怎么拉拢这些人,瓦解分化魏满的实力?
陈继接到了书信,非常恼火,“嘭!!”的一拍案几,狠狠地说:“这个庞图,孤让他去京城拉拢小皇帝,他倒好,多此一举,跑到魏满营中,还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谋士们屏住呼吸,一个个都不敢言语。
陈继一同咒骂之后,这才切入正题,幽幽的说:“元别驾。”
元皓站出来,拱手说:“主公。”
陈继说:“这魏满点名道姓的要你去接人,孤不知元别驾与魏满……还有些缘故?”
元皓立刻说:“主公在上,元皓不敢隐瞒,元皓与魏公并不相识。”
“哦?”
陈继笑了起来,面相看起来很温仁,其实内地里多疑极了,说:“不相识?既然不相识,魏满为何点名道姓的请元皓先生过去,怕是……元先生大名已经如雷贯耳了罢。”
陈继显然话里有话,元皓如此透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他心中有些苦笑,一辈子直道事人,从来未做过半点子的亏心事儿,本以为陈继乃是爱民的良主,哪知道仍然逃不开多疑这一点子。
陈继思虑了一会儿,庞图是自己的谋主,虽有时候爱财爱权,但从京城便跟着自己,佟高乱政的时候,也力保自己,算是知根知底儿的,也有些能耐与谋划。
而元皓呢?
到底是降臣……
陈继心想,不管是不是有诈,用元皓去换庞图,也算是值得了,只是恐怕魏满小儿奸诈,到头来打了水漂儿,一个也换不回来。
陈继的谋臣们都以为,如今是非常时刻,因此不宜与魏满正面撕开脸皮,还要偷偷暗地里拉拢人主与盟军,因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应该让元皓前往魏营,赔礼道歉。
元皓没有任何异议,陈继便下令,让他即刻启程。
魏满接到了陈继的回书,立刻欢心的拿给林让看,说:“你所料不虚,元皓真的要来了。”
林让点点头,说:“那就好,魏公谨记一点,能怎么好,就怎么好的对待元皓,能怎么差,就怎么差的对待庞图,让他们冰火两重天,不愁陈营内乱不起来。”
魏满轻轻的点了点林让的鼻尖儿,说:“你这小坏蛋,就属你最坏。”
魏满说着,下意识的“作死”,又带了一句说:“怎么,你便不心疼那庞图的花容月貌了?”
魏满说罢了,其实有点后悔,林让还好容易不“爬墙”了,自己这是哪来的自信,上赶着给他送梯子!
林让微微一笑,手里仍然倒腾着他的草药,都没有抬头,说:“这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呢,是用来欺负的,泫然欲滴才更有趣儿不是么,心疼做什么?”
魏满:“……”脊背发寒!
林让的恶兴趣是越来越多了……
庞图被关了起来,其实也不算是关,没有镣铐加身,也不限制他的自由,只不过营中总是有士兵跟着他,恐怕他逃跑而已。
今日里营地十分热闹,到处张灯结彩。
无错,张灯结彩。
庞图有些奇怪,顺口问:“今日营中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林让与段肃先生“正巧”从旁边路过。
段肃先生笑眯眯的说:“庞先生不知道么?”
别看段肃先生是个毒士,但他面相温柔,长得斯文无害,一点儿攻击性也没有,微微有些年纪,算是个大叔,唇边还有一些皱纹,但并不显老,反而显得十分风韵,别有一番温柔气质。
林让一唱一和的说:“庞先生的同僚,元别驾今日便要到了,魏公特意让手下人准备着,好迎接元别驾,万勿怠慢了去!”
庞图这个人,忠肝义胆,但有些小心眼子,又自来与元皓不和,一听他们说这话,心底里登时戒备起来,还冒酸气。
自己一个堂堂谋主,来到营地都没有这种待遇,而元皓呢?
一个侍奉过两个主公之人,竟然有这般待遇?
如说元皓与魏满没有旧,庞图都不相信。
庞图思忖着,难道元皓一直都是魏满安插在主公营中的奸细?
林让与段肃先生眼看着庞图眼眸乱转,便知道他心底里多疑起来。
于是段肃先生便说:“不与庞先生多说了,今日忙碌得很,晚间还有接风宴。”
林让笑着说:“庞先生也来参加接风宴啊,今日的菜色很是不错。”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唱一和,便欢心的离开了,留下庞图一个人心里不是滋味儿的多疑。
魏满与
夏元允远远的站在远处旁观。
魏满忍不住感叹说:“元允啊,你是怎么忍得下段肃先生这般‘恶毒’的?”
段肃先生乃是“毒士”,可不是名士,他不择手段那是出了名儿的。
夏元允却一脸傻笑,说:“有吗?元允觉得段肃先生很是温柔。”
魏满:“……”段肃给自家傻弟弟灌了什么迷幻汤?
黄昏时刻,元皓的队伍便到了营地。
庞图在营帐中歇息,都能听到外面“欢天喜地”的声音,嘈杂得很。
庞图一时心里有些不安,便悄悄的出了营帐,准备看一看。
魏满与林让的仗阵很大,特意带着全营的将领迎出来,在营地门口迎接元皓。
元皓远远的看着这么多人,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翻身下马,趋步而来,拱手说:“元皓拜见骠骑将军,拜见鲁州刺史,拜见岱州刺史,拜见吴邗太守……”
元皓一连串儿拜见了许多,话还未说完,魏满已经十分亲切的上前去,一把扶住了元皓的手,直接将还未拜见完的元皓扶了起来。
自来熟的说:“元先生,这么生分做什么呢?来来,快请入营,你一路车马劳顿,必然疲乏,孤准备了最好的营帐供先生休息,不止如此,这帐中的布置,都是孤亲力亲为,你来看看,倒是满不满意?”
元皓此时十分通透,一看就知,魏满是与自己装作熟悉,必然是假装给旁人看的。
果不其然,庞图就猫在某个角落,正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元皓心中十分了然,怕是魏满点名道姓的让自己过来,是想要挑拨离间自己与主公陈继。
再有宿敌庞图的推波助澜,元皓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抱负恐怕是无望了。
魏满亲自引着元皓来到了下榻的营帐,巧了,这营帐就在庞图的营帐旁边。
相对比起来,元皓的营帐堪比盟主营帐,魏满恨不能把自己的营帐让出来给元皓住。
而旁边庞图的营帐,就是一个小营帐,简简单单,普普通通,没什么新鲜的。
这么鲜明的诧异摆在面前,庞图心里果然又多想了。
魏满亲自迎接元皓出了营地,还给他这般好的帐子住,两个人说话举止也颇为亲密,一看便是有旧,若说是头一次见面儿,庞图压根儿不信。
林让瞥了一眼庞图的脸色,就知道庞图肯定钻进了他们的圈套,于是推波助澜的说:“也不知道元先生住不住的惯,不过没干系的,若是元先生住不惯,魏公还说,便是把盟主营帐让出来给元先生住,那也是无妨的。”
魏满:“……”妨!特别妨事儿!
魏满心里不愿意,奈何他表面儿功夫做的好,满面堆笑,和蔼可亲,温柔款款的说:“就是这么个理儿,远到是客,何况是元先生?”
元皓连忙作礼,说:“有劳魏公,实在不必要,元皓住在这里已经足够。”
魏满又拉着元皓的手,亲切的说:“一会子晚间有接风宴,你一路风尘仆仆,孤为你接风洗尘,一定要赏脸啊。”
元皓点头说:“是。”
接风宴席。
当时庞图入营,也有接风宴席,规格就是普通的规格,没什么太特别的,中规中矩,并不怠慢。
而今日……
庞图踏入宴席的营帐,里面用的酒具流光溢彩,耳杯闪烁着繁星一般璀璨的光芒,耳杯上所插的羽觞羽毛,一个个五彩斑斓,油滑光顺,说不出来的别致。
灯火点成一片,将营照成了白昼,杯盏盘碟,依次罗列在案几上,那场面,仿佛是皇帝的宫宴!
仆役鱼贯而入,陆陆续续将酒壶酒钟抱进来,美酒佳肴,盛大无比。
庞图一时间有些闪了眼,这些酒水佳肴,这场面,要用多少银钱?
魏满为了一个元皓,竟如此破费!
魏满与林让正好儿从外面走进来,魏满看到这场面,心里也是心肝肉疼,因着当真太破费了,为了一个元皓,而且这元皓还是他们要离间之人,仗阵未免太大了。
不过林让很是淡然,轻飘飘的只说了一句话:“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魏满与林让走进来,还在门口亲自迎着元皓,众人这才进入营帐落座。
庞图孤零零的走进来,没人簇拥,无人问好,形单影只,找到了自己的席位坐下来,定眼一看……
元皓的席位上,明明是珍馐美味,而自己的席位上,不但菜品少了许多许多,就连菜色也十分一般,颜色不靓丽,没有摆盘,肉质昏暗,乱糟糟的一片,就连耳杯都没有插上羽毛。
庞图一对比,心里更不是滋味儿,想他在陈继营中,被人尊崇无比,那元皓算是什么?
结果如今元皓被奉为上宾,而自己在这里受这些窝囊气!
庞图握紧了双手,他虽不动声色,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极力忍耐的模样,已经被林让尽收眼底。
林让幽幽的笑了一声,魏满侧头说:“笑什么?”
林让说:“见美人生气,果然十分可人儿。”
魏满:“……”
这一顿饭吃的,元皓是座上宾,而庞图反而像是阶下囚。
用了宴席,魏满还说:
“孤与元先生一见如故,这样罢,宴席散了之后,元先生便在孤的营帐中歇下,尝听闻元先生棋艺了得,今日孤便讨教讨教!”
元皓乃是陈继营中的别驾,竟然要与魏满同帐而眠,难道魏满就不怕元皓刺杀偷袭?
魏满当然不怕了,元皓虽身材高大,但的确是个文人,魏满可是个正经的武将,还能怕元皓咬他不成?
元皓心知,魏满是故意说给庞图听的,以后庞图回了陈营,这都是自己的罪证。
但如今元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元皓拱手说:“魏公抬爱,元皓却之不恭。”
“好!”
宴席散后,果然,魏满便带着元皓进了盟主营帐,令人又准备好酒,下棋的时候再饮。
元皓棋艺精湛,魏满就……
魏满的心思也不在下棋上,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魏满瞬间连输三盘,输得脸色难看。
“哗啦!”
魏满一推棋盘,说:“不下了。”
他说着,看向元皓:“元皓啊元皓,你便不知道让着孤两个子儿?”
元皓一脸坦然,说:“魏公如此礼遇元皓,元皓以为,魏公早就知晓元皓的为人了。”
他这么一说,魏满一愣,随即笑起来,说:“好啊元皓,你这是报复于孤。”
元皓恭敬的说:“元皓不敢。”
元皓想了想,拱手说:“魏公,元皓有一请求。”
魏满说:“讲罢。”
元皓说:“元皓想请魏公应允,令元皓前去探望庞图谋主。”
魏满哈哈笑起来,说:“孤既没有关住庞图,也没有锁住你,何故如此说法呢?你若是想去看,便去看,脚长在你身上,问孤做什么?”
魏满装傻充愣的本事那是炉火纯青。
而元皓却淡淡的说:“因着元皓还想活命。”
魏满:“……”
魏满从未见过如此直白之人。
就算是正直如虞子源,憨厚老实如夏元允,也没有如此“直白”的。
元皓简直就是一把锋利的宝剑,还是开了刃儿,凿了血槽的。
魏满脸色变了变,林让却说:“元先生快人快语,倒是极为爽快。”
“刺史谬赞了。”
元皓很快便离开了盟主营帐,准备去探望庞图。
等元皓走了,林让摸了摸下巴,说:“这元先生虽相貌万不及庞先生,但秉性倒是极为有趣儿。”
他正说着,就被魏满抱了一个满怀。
魏满十分危险的说:“林让,你这个大猪蹄子,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嗯?”
林让微微一笑,说:“魏公这么大个头,碗里怎么放得下,应该是锅里的。”
“那碗里的是谁?”
魏满一听不愿意了,自己不是碗里的?
不行,锅里碗里都是自己!
魏满逼问说:“说,是谁?难不成又是庐瑾瑜?这臭小子……”
“阿嚏!”
庐瑾瑜方才饮了一些酒,有些头晕,便想歇下了,哪知道突然打起了喷嚏,好似着凉了一般。
吴敇听他打喷嚏,连忙说:“瑾瑜,可是害了风寒?我这就去找刺史,请他给你医看医看!”
庐瑾瑜赶忙拉住吴敇,说:“别去,太晚了,没什么大事儿,明日再说罢。”
元皓离开了盟主营帐,来到庞图的营帐门口,朗声说:“谋主,元皓求见。”
庞图的营帐里悄无声息,元皓以为他没听进,提高声音,说:“谋主,元皓求见。”
“谋主,元皓……”
他喊了第三次,里面似乎终于忍不住了,颇为不耐烦的说:“进来。”
元皓这才打起帐帘子,从外面走进去。
庞图并没有歇息,坐在案几边,营帐中点了一盏小灯,火光隐隐若若。
元皓走进去,站在席子旁边,拱手说:“元皓前来探看谋主,不知谋主可有受伤,近日在魏营待得可好?”
“可好?”
庞图冷冷一笑,声音夹枪带棒,说:“好什么?元别驾难不成真的以为,魏公待谁都像待你这般亲切?也不知元别驾修得了什么福气,竟然叫魏公如此厚待与你?哦是了,指不定……”
庞图霍然站起来,逼近元皓,他远没有元皓高大,因此只能仰着头,眯着眼目,阴测测的说:“指不定你元皓,已经叛投了魏营!”
庞图不依不饶的说:“若不是如此,魏公为何如此厚待与你?”
元皓听着庞图的斥责,没有太大的反应,看起来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看着庞图。
终于缓缓开口,说:“魏公为何厚待于元皓,难道谋主看不出来么?魏公便是想要分化我营中军心,难道谋主看不出来么?魏公的目的便是离间我二人,难道谋主……也看不出来么?!”
元皓从不大声说话,看起来冷冷淡淡,有些高冷,十足的冷漠,今日却对庞图沙哑的低吼,吓了庞图一跳。
庞图一时间没有言语。
因为他都看出来了……
但看出来是一方面,心里嫉妒又是另一方面。
庞图不是不知道元
皓的忠心,但元皓的忠心,妨碍到了他的仕途,而且元皓一点也不卖面子给自己,总是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难堪,久而久之,这个梁子便结下来了。
元皓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下来,沙哑的嗓音也慢慢收拢,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淡然的说:“元皓今日来魏营,并不像谋主所想的那般简单,主公不信,魏公算计,谋主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寄人篱下,最可怜之人么?你错了,大错特错,起码主公还让元皓前来救援谋主,而元皓呢?倘或今日里是元皓深陷魏营,恐怕……”
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一甩袖袍,说:“听谋主中气十足,应该没什么大碍,那元皓先告退了。”
说罢,直接掀开帐帘子离开了。
林让窝在榻上,卷着被子,魏满见他那模样,笑眯眯的说:“怎么,如今知道怕了,还敢不敢挑衅孤,嗯?”
林让疲惫的厉害,眼皮子乱打架,魏满收拾好了,便搂住林让,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说;“乖,你也累了,睡罢。”
林让马上就要沉入梦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是了……这庞图是个聪明人,他虽然嫉妒元皓,但不可能一下子上钩儿,肯定还会挣扎两下,那咱们便再送庞图两份见面礼。”
魏满一听,的确如此,庞图到底是名士,虽然这些名士侍奉主公,都十分排他,但同时也为大局着想,所以想要庞图与元皓彻底决裂,还是需要一点点助攻的。
魏满来了兴致,说:“什么见面礼儿?”
林让送的贽敬,一定很是新鲜。
魏满被林让吊起了胃口,哪知道林让下一刻却沉沉的睡了过去,轻声叨念着梦话。
魏满凑过去,想要听清楚林让的梦呓,这不听还好,一听魏满差点气炸了!
林让喃喃的梦呓着:“杨……杨樾……”
杨樾:“阿嚏!!”
第二天一大早,魏满便不在营帐了,林让昨日里有些疲惫,便多歇了一会子,隐约间听到营帐外面“叮叮当当”的,不知道谁在晨练,这么大动静。
一个嗓音说:“你不要太过分!我敬你是盟主,才不还手的!”
另一个声音冷笑说:“还手?你倒是想还手,你打得过孤么?昔日里被孤折断双臂都无法还手,不过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是魏满与杨樾!
昨日里林让梦呓着杨樾的名讳,魏满忍了一晚上,越忍越是肺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发雷霆,天没亮就去找杨樾单挑了。
杨樾:“你不要太过分!我真的还手了!”
魏满:“来啊来啊,放马过来,孤今儿个打掉你满口牙!”
杨樾:“你……你过分了啊!”
魏满:“还有更过分的。”
林让:“……”
林让气压很低,从榻上起来,披了一件衣裳大步走出营帐,阴测测的站在营门口,说:“切磋为何不去校场,非要在旁人帐前扰人清梦。”
魏满和杨樾一见林让出来了,赶紧都窜过去。
杨樾说:“刺史,你快看看魏公,一早上失心疯,怕是傻了罢?”
“大胆!放肆!”魏满说:“你一个小小的太守,竟然敢藐视于盟主?!”
杨樾说:“一早上提剑杀过来,你也知道自己是盟主?”
魏满十分不甘心,对林让低声说:“都是你的错,昨日梦呓着杨樾的名讳。”
林让一听,恍然大悟,说:“是了,险些忘了。”
林让便把杨樾叫进营帐,还倒了杯水给他,魏满一看,更是酸不溜丢。
林让说:“我有一事,还请杨公帮忙。”
原昨日林让并非梦呓中唤杨樾的名讳,而是说着一半话睡着了。
昨日里林让说要送庞图两份见面礼,这其一需要杨樾帮忙。
杨樾受宠若惊,说:“我还能帮忙?刺史你说,我杨樾一准儿给你办到,就是上刀山下油锅,都没问题!”
他说着,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林让笑着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想请杨公嚣张起来。”
“嚣……嚣张?”
杨樾听懵了,魏满也没听懂,嚣张起来?那是何意?
林让挑唇笑了一下,因为只有半边唇角挑了起来,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冷笑一般,银森森的,十分瘆人,莫名叫人冒出一股鸡皮疙瘩。
林让说:“正是,就有劳杨公,没事找茬儿,嚣张的……难为庞图。”
打仗,杨樾不一定能打赢。
武艺,杨樾也不是天下第一。
谋略,杨樾远不及各位名士。
但若说起这嚣张,和没事找茬儿,杨樾若是谦虚第二,谁敢自居第一?
杨樾从小嚣张惯了,谁让他上面有个能力出众的亲大哥顶着,自从去了吴邗做太守之后,还有虞子源这个得力干将功曹史,帮忙应酬着各种事物,因此杨樾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嚣张了。
杨樾得了命令,不就是嚣张给庞图看看么?这有啥的。
庞图昨日里被元皓“训斥”了一顿,只觉面子难堪,但元皓的话又是对的,魏满明摆着离间他们,这样粗浅的道理,庞图还是能看清楚的。
庞图一方面
面子难堪,一方面心中又十分自责,一时间五味俱全,愣是没歇好。
一晚上未歇,庞图第二天顶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便出来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慢慢的往前踱步,走了几步,“嘭!”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只听“哎呦——”一声,对方夸张的大吼了一句。
仿佛庞图这文弱的身量,能把对方给撞骨折了一般。
庞图抬头一看,原是吴邗太守杨樾。
杨樾的身量可不矮,也不娇小,他是武将出身,自小舞刀弄枪,比庞图结实许多。
杨樾夸张的大吼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啪!”的一下子,有什么东西从杨樾身上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
原是一枚玉佩。
玉佩摔在地上,也没有碎,特别结实的模样。
杨樾摆明了是故意来找茬儿的,眼看着自己的玉佩掉在地上都没有碎,那怎么找茬儿?
于是快极的跟上一步,“啪!”一脚,竟然直接将玉佩给剁碎了!
庞图:“……”
庞图虽是个文人,眼力不及杨樾,但杨樾这个小动作太明显了,夸嚓一脚把玉佩剁碎,再明显不过。
杨樾一看玉佩碎了,脸上终于袒露出得意的笑容,随即指着庞图鼻子,嚣张的说:“庞图!你是不是故意的?!”
庞图知道杨樾是找茬,但他身在魏营,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忍下这口气,十分礼貌的说:“实在是对……”
对不住。
这三个字还未出口,杨樾已经开启了自己的找茬儿神功,抢白说:“好啊庞图,你们陈营众人,撞了别人,碎了玉佩,都不知道赔礼道歉的么?!竟如此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
庞图深吸一口气,说:“杨公,您有所不知,刚才小人就是想要道……”
道歉的。
庞图第二次还未说完话,杨樾已经连续发难,说:“怎么?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不需要赔礼道歉了!”
魏满:“……”
虞子源:“……”
魏满、林让与虞子源三人在不远的暗处看着,便听到杨樾底气十足的一句,均十分无奈,只有林让脸不变色,似乎没觉得杨樾的话如何。
杨樾心里阴测测的冷笑一声,心说庞图啊庞图,你可算是犯在我手里了。
那日里庞图拉拢杨樾,说了一些暗昧其辞的话,杨樾本想抖机灵,把庞图约出来阴他,哪知道虞子源竟然听见了,可想而知,虞子源的醋劲儿有多大,杨樾一连好几天都没好过。
杨樾是个记仇的,小心眼子比针鼻儿还小,今儿个接到了林让的任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找茬儿,可不欢心坏了?
杨樾趾高气昂的说:“这玉佩,可是我心爱之物,乃是家母临终之时所赠,如今被你摔坏了,你说怎么办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庞图心想,杨樾摆明了难为自己,如果中了圈套,反而正中下怀。
因此庞图深吸一口气,恭敬赔笑的说:“实在对不住,小人这就给杨公捡起来。”
他说着,弯下腰去,抬手要捡玉佩。
哪知道杨樾突然抬脚踩在玉佩上,差点踩到了庞图的手。
庞图吃了一惊,抬头去看杨樾。
杨樾抱臂,一脸奸臣模样,瞥斜着庞图,吊儿郎当的说:“这可是我祖传的玉佩,如今被你弄坏了,我也不指望你这个穷酸赔我,但你就这样给我捡起来,恐怕没什么诚意罢?”
庞图脸色抽了一下,还是忍耐着说:“请问杨公,杨公的意思是……让小人如何捡起来?”
杨樾幽幽一笑,说:“这还不好办么?你跪在地上,双手擎过头顶,把玉佩给我递过来,我便考虑考虑,是不是要饶了你。”
他的话音一落,庞图的脸色彻底变了,青绿的难看,要知道文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骨气了。
魏满在一边低声笑说:“这杨樾,招人嫌的本事儿,真是不容小觑,庞图的脸色都变了。”
庞图的气息有些不稳,已经开始紊乱,抿着嘴,咬住后牙关,整个人几乎发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杨樾越发的气焰嚣张,说:“怎么?跪不下来?那今儿个的事儿咱们没完!”
“等……等一等!”
庞图眼看杨樾要走,浑身筛糠一样,慢慢撩起自己的下摆,沙哑的说:“杨公……杨公且慢,是小人做错,小人理应赔礼道歉……”
他说着,慢慢屈膝,真的要跪在地上。
就在此时,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捞住了庞图,没有让他跪下来,众人转头一看,是元皓来了。
林让轻笑一声,说:“英雄救美的来了。”
魏满眼皮狂跳,心说,“英雄救美”这个词儿,是这般用的么?
元皓拉住庞图,没有让他跪下来,拱手说:“杨公,谋主并非有意,还请杨公高抬贵手。”
庞图看到元皓有些吃惊。
元皓刚说了这么一句,还没继续说下去,林让便借机会走了出来,笑得一脸随和,说:“既然是无心之失,杨公,也就算了罢,你就是不卖庞先生面子,也给元别驾一个面儿,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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