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仇必报!<!>
武子台吃惊的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目, 说:“怎么会走了?!你定然没说是我宴请他!”
那功曹史心中好生委屈,武子台宴请魏满,这还用旁人来说么?都进了军营了, 难不成是旁人宴请魏满?
而且魏满的确是知道, 然后走的。
武子台冷笑一声, 说:“不然就是……是有人在其中挑拨离间!”
功曹史一听,眼目转了转,为了摘清自己, 立刻想到了嫁祸给旁人的主意, 就说:“是了是了!主公英明, 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哼!”
武子台眯眼说:“我就说了,我与魏满那是八拜之交的交情,魏满怎么可能说走便走?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那小人是谁?”
功曹史说:“是那鲁州刺史, 叫做什么奉孝先生!”
武子台脸色渐渐黑了下来,说:“就是那个给人做嬖宠的鲁州刺史?”
林让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武子台其实在华乡郡的时候,早就听说了。
但武子台这个人,就是个“太守性子”。
太守是什么性子?
在这个年代里, 太守并不是什么小官,但也不是通天的大官, 比太守高一等的官级满地都是, 就像林让这样的刺史,还有州牧,都比地方太守高人一等。
但是太守们往往看不起州牧与刺史, 便是因为太守在地方的权利独大,以至于圈地为王,划地为皇,倨傲不逊,根本看不起旁人。
武子台听说过林让的名头,最近的林让很是出风头,又是攻下郯州,又是得到鲁州,还得到了小皇帝的宠信,更是骠骑将军魏满眼中的大红人。
这样一个人物,就算是有真本事的,旁人也会酸他。
都说同行是冤家,各地势力手里可是领着兵的,这个怨结的就更深了。
不是林让没有能力,也不是林让没有口碑,而是旁人想酸,何愁找不到去酸的借口呢?
武子台明明知道林让是个厉害人物儿,但是偏生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觉得他运气比自己好,觉得他谄媚的功夫比自己厉害,觉得他就是一个馋臣奸臣!
武子台冷声说:“好一个鲁州刺史,改日里,我倒是要会会他,看他如何嚣张了去!?”
林让从营地出来,跨上马便走,魏满在后面追,赶紧大喊着:“等一等孤。”
一路回到淮中城中,都快到了皇宫门口,魏满这才追上了林让,可见林让的“气劲儿”还真是不小。
魏满追上去,说:“林让,咱们从长计议。”
林让转头看着他,说:“计议什么?”
“这……”
魏满一时间有些语塞,到底计议什么?
计议林让千万别吃味儿,这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林让淡淡的说:“魏公放心好了,让知道武子台与魏公有旧情……”
魏满立刻打断,纠正说:“有旧,没有旧情。”
林让:“……”
林让又说:“让不会令魏公难办,这事儿魏公不必出马,让这就去找庐公子商议,自己发鲁州兵马,一样可以拿下武子台。”
庐公子?
魏满旁的都没听见,就听到了“庐公子”三个字,心中警铃大震,说:“不行!天都黑了,你要去找庐瑾瑜?”
林让淡漠地说:“正是。”
魏满大手一挥,说:“不可!孤说不可就不可!你不能去找庐瑾瑜。”
林让点了点头,也没有和魏满争辩什么,就说:“那好。”
魏满松了口气,但是又觉得,林让这么好就改口,其中必定有诈。
果然便听林让说:“那让去找吴邗太守杨公商量一番,如何?”
魏满:“……”为什么吃味儿的情敌有这么多!
他们正说话,杨樾正好从旁边路过,说来也是巧了。
他这几日都没什么事儿做,刚才去了一趟市集,正好路过宫门,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讳,探头一看。
杨樾惊喜的说:“呦,刺史!”
魏满看到杨樾,登时头疼欲裂。
林让说:“我正有事儿想要找杨公商议。”
杨樾一听,说:“什么事儿?你有什么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跟你说,找我商议就对了!可是有什么人欺负于你,你放心,我给你打回来!我打得他娘都不认识他!”
魏满:“……”
林让说:“那就多谢杨公了。”
杨樾“嘿嘿嘿”的挠着自己后脑勺,一脸“羞涩”的说:“不必谢不必谢,我正好买了一些好酒,要不然……我们回舍去,一边饮酒一边说?”
魏满心说,好你个杨樾,孤还在面前,你就公然撬墙角,也就是仗着虞子源不在,你还野上了?当孤治不了你?
魏满见林让与杨樾说话没完没了,就叫了一个宫人,让他悄然去找岱州刺史虞子源过来。
杨樾与林让说的眉飞色舞,可谓是“色令智昏”,将自己的胸口拍的“砰砰”作响,说:“什么?!那华乡太守竟然如此看人不起!不就是个狗屁太守么?!有什么好能个儿的?”
魏满听着他们说话,心中好笑,杨樾自己也是个太守
,竟然这么骂自个儿?
杨樾笑眯眯的对林让说:“这武子台太令人气愤,刺史,我觉得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不若……咱们回了舍中,坐下来再聊,你看……”
“我看不如何。”
杨樾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有人在他背后幽幽的说了一句。
杨樾吓得“嗬——”一声抽了口冷气,回头一看,目瞪口呆,说:“虞子源?!”
虞子源身量高大,站在杨樾背后,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杨公,怎么一直站在宫门口,也不入内?”
杨樾看到虞子源,就像是老鼠看到了猫,吓得浑身都炸毛,一打叠的对林让说:“刺史我们下回再聊,我还有急事!先、先走了!”
他说着,一溜烟儿的就埋头跑了,一边跑还踉跄了一步,“咕咚!”一声摔在地上,没把酒坛子也给砸了,一脸狼狈爬起来又跑。
林让:“……”这虞公,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魏满成功打发了情敌,笑眯眯的对林让说:“林让,咱们也先回了殿再说。”
武子台十分嚣张,这点子的确可气,魏满思忖着,应该给他一个下马威才是。
魏满与武子台的确有旧,但是魏满也是那个最不念旧情的,毕竟他们马上要讨伐的陈继,也是魏满的八拜之交。
魏满的八拜之交多了,想要杀他的也多了去的。
因此这点子上,魏满根本没有任何负担。
但是魏满之所以没有下手,还是忌惮武子台的兵力。
他们都不是淮中人,了解淮中地形的人,也就是杨樾等等,其余人等都是来围剿陈仲路的,因此可谓是人生地不熟。
而武子台在淮中兵力强盛,他本是陈仲路的麾下,没有参与淮中战役,在旁人损兵折将之时,武子台暗自积蓄自己的力量。
现在又吃了陈仲路的余部,可以说是急速膨胀,如果想要对武子台下手,必须下狠手,叫他永无翻身之机会,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因此魏满说,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
这日里,原文若建议魏满前去淮中市集,给百姓亲自舍饭,也好树立自己威严仁爱的形象。
魏满本打算带着林让一起去的,毕竟这做善事儿的举动,林让是最喜欢的,平日里也都是他做。
但是不巧,今日林让要给百姓问诊。
每个月林让都要亲自给百姓问诊几次,今日正好到了日子,林让抽身无法,因此魏满只好一个人去舍饭。
魏满“依依不舍”的与林让告别,腻在宫门口不走,说:“林让,你若是累了,就歇息会儿,那么多百姓,一时间也看不完,就不着急看完了,今日看不完,不是还有明日呢?”
林让被他叨念的耳朵都出茧子了,说:“魏公,让也不出宫门,就是在宫中问诊,出不得什么乱子的,魏公何必如此担心?”
魏满想了想,也是。
魏满便跨上绝影马,扬长而去,赶紧带着队伍去舍饭了。
林让告别了魏满,便带着林奉到了宫门口,为百姓问诊医治。
林让和林奉二人到了淮中之后,已经为百姓医治过几次,因此百姓们都十分熟悉,两个人简直是神仙心肠,没有银钱都不打紧,照样耐心治病。
因此每每到问诊的日子,宫门口就会排起长龙,源源不断的百姓等着林让给他们问诊。
林让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问诊,那边有人突然走了过来,林让打眼一看,原来是魏满的从弟魏子廉。
魏子廉一身公子哥儿的打扮,也没有穿介胄,毕竟这些日子攻下了淮中,到底清闲了一些,又住在皇宫中,简直就是锦衣玉食,而那面儿武德还没有送到战书,他们还不得开战,自然清闲了。
魏子廉晃着走过来,见到了林让,赶紧跑过去,说:“刺史!刺史,可叫子廉找到你了!”
林让淡淡的说:“魏公子可有什么急事儿?”
魏子廉点头说:“急事!当然是急事,我大哥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
林奉:“……”
林奉一听,眼皮狂跳,头疼欲裂,心想着主公的弟弟们怎么都如此不靠谱,风流债是什么?
林让奇怪的看着魏子廉,魏子廉低声说:“就是那个武子台啊!”
武子台找上门来了?!
这里可是淮中的城池,武子台竟然敢亲自过来,这不是送死?
果不其然,魏满靠谱的从弟夏元允很快跑了过来,递上来一份门状。
夏元允说:“刺史,主公不在宫中,方才出去了,临出去的时候说,主公不在宫中之时,无论何事都由刺史做主,这武子台人已经在城外,是见不见?”
林让拿着门状,“啪!”的一声合上,嘴角挂起一阵狰狞“冷笑”。
淡淡的说:“远道而来,自然是客,请进来罢,不要让他多带人马。”
夏元允不疑有他,点头说:“是!”
夏元允很快去安排,武子台并着功曹史一行人站在城门口,很快就被请进去。
武子台登时很是自豪,也不看看自己与骠骑将军是什么干系?怎么可能让他站在城门口,还不是放行进入皇宫?
武子台和功曹史
跟着夏元允进入了皇宫,七拐八拐,很快到了一个殿门前,夏元允请他们进去,说:“请各位稍候。”
等夏元允一走,功曹史便巴结的说:“还是主公有脸面儿,这魏公见了主公,都如此客客气气的。”
武子台哈哈大笑说:“自是如此。”
魏子廉见林让把武子台叫进宫来,很是奇怪,说:“大嫂……”
林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魏子廉,魏子廉立刻改口说:“大哥!”
魏子廉这才继续说:“大哥,你叫武子台进来,做什么?我听说前些日子,他对大哥还有夏大哥、段肃先生甚是无礼,大哥你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啊!”
林让听罢了,竟然轻笑了一声,一边开药方,一边说:“那在你眼里,我像是什么样的人?”
魏子廉想了想,笑着说:“有仇必报!”
林让淡漠的说:“我叫武子台进来,也没有说要见他,他若是能等,就等到魏公回来。”
魏子廉一听,眼睛都亮了,笑起来说:“这舍粮可是接连二日的,大哥今日怎么可能回来,怕是那武子台要好等了!”
今日魏满离开的时候如此依依不舍,就是因为舍粮是接连两日的,他今日都不能回宫,见不到林让。
武子台想要见魏满,明日晚上才能见到,足足要等一整日还拐弯。
武子台今日来拜访魏满,其实心里也有些心虚,毕竟他一口吞下了陈仲路的旧部,若是被朝廷讨伐,那是师出有名的。
他虽仗着熟悉地盘子,但兵力始终无法与联军抗衡,如果惹恼了联军,无异于自取灭亡。
上次邀请魏满的事情搞砸了,因此只能自己亲自来一趟,拉拢拉拢魏满,顺便能讨个上表,那就更好了。
武子台等在偏殿,一连喝了五杯水,上了两次茅厕,都没见到什么人影儿。
武子台越等越不耐烦,性子上来了,差点把耳杯给砸了,“嘭!!”一拍案几,说:“岂有此理,我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竟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见到!”
功曹史头上都是冷汗,一方面不能得罪了主公,但一方面他们又身在淮中皇宫之中,人生地不熟,很可能一不留神就被人坑杀了。
功曹史连忙低声说:“主公,要不然……咱们再等一等,说不定是魏公公务繁忙。”
武子台冷声说:“等等等!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早上来的,如今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午膳也没给他们一口,就是蓄水,喝水管饱!
武子台虽然骁勇善战,但他是个莽夫,性子急躁,而且居功自傲,十分自大,根本容不得自己去等旁人。
他推了一把功曹史,说:“你!去打听打听,魏满怎么还不来。”
功曹史支支吾吾的,但不敢不应,硬着头皮溜出了偏殿,准备去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不得了,魏满根本不在皇宫之中!
“什么?!不在宫中!”
武子台“嘭!!”一声,重重的砸了一下案几,说:“气死我也!!岂有此理!魏满竟然不在宫中,那是谁让我在这里等候?!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还叫我等!”
功曹史擦了擦冷汗,说:“这……据卑将所知,魏公不在宫中,所以把宫中的事务,全都交给了鲁州刺史来代理。”
“那个嬖宠?!”
武子台开口闭口就是嬖宠,口气十分嚣张,显然看林让不起。
武子台说:“那个嬖宠,也不会上阵杀敌,娘娘架子一个,魏满竟然把宫中事务都交给他来处理!?当真是可恶!这鲁州刺史必然就是消遣与我!”
功曹史赶紧劝解,说:“主公,不然……咱们求见鲁州刺史罢,魏公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咱们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武子台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求见鲁州刺史的,毕竟他看不起林让,又觉自己是魏满的八拜之交,比林让高人一等,又怎么甘心去求见比自己差的?
可是武子台都等了两个时辰了,没耐心再等下去,便沉声说:“你去。”
功曹史得了命令,赶紧又出了偏殿,寻了一个宫人,带着他便往给人问诊的宫门而去。
到了宫门口,便见到一条长长的人龙,蜿蜒向前,排队的都是百姓和难民,衣衫褴褛的,浑身臭汗的都有。
功曹史很是嫌弃,看到一个宫人,便拦住说:“这前面是什么地方,怎么排了这么多难民?”
那宫人说:“大人有所不知,是鲁州刺史正在给百姓问诊。”
问诊?
功曹史从未见过堂堂一方刺史,给平头百姓看病的,狐疑的走过去,果然就看到了林让。
林让坐在宫门口的席子上,摆了一张案几,百姓排着队,排到了便跪坐在对面,伸着手让林让把脉。
林让也不嫌弃,把脉问诊,然后写下药方,交给百姓,林奉也在一边帮忙,大家忙的团团转,不得一会子闲功夫。
功曹史见了十分嫌弃,只觉那些百姓肮脏,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赶紧走过去,笑眯眯地说:“刺史大人!”
他说着,深深一拜。
林让看到功曹史,只是抬起眼皮子瞥了一眼,很淡然的继续说:“药
材里有先煎和后煎,已经写在上面,注意看清楚了再煎药。”
“多谢神仙!多谢神仙!”
那百姓拿了药方,赶紧磕头拜谢,欢欢喜喜的便走了。
功曹史说了半天话,没人搭理,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办法,他趁着那百姓离开,立刻一下子插队坐在了林让面前。
其他百姓看他穿着介胄,也不敢执拗,只是瞪着那功曹史。
林让淡漠的看了一眼功曹史,说:“功曹大人哪里不好?怕是肝气郁结,火气太重罢?”
功曹史赶忙堆笑说:“是这样儿的,我家主公在宫中已经等待多时了,听说魏公出宫去了,所以……所以还请刺史大人出门一叙。”
林让将毛笔“哒!”一声放在笔架上,说:“真是不巧,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武公来之前,我就正在为百姓医看,这么多百姓都在等待,如何能半途而废?若是武公能等,便多等一会子,若是武公不能等,今日便请回罢,恕我招待不周了。”
功曹史一阵语塞,又不好正面儿与林让叫板。
再者说了,上次林让来到营地,武子台也十分嚣张,这只是以牙还牙罢了,不算什么。
功曹史只好起身,回了偏殿,去向武子台禀报。
“主公,要不然……咱们今个儿就先回去罢,改日再来也……”
他的话还未说完,武子台“啪嚓!!!”一声,就将羽觞耳杯砸在地上,砸了一个稀巴烂,然后抬脚又“轰隆——”一下子,将案几也踢在地上,杯盏翻了七七八八,那声音犹似滚雷一般。
“岂有此理!”
武子台眼目尽裂,瞪着眼睛,冷声说:“好!好好好!好一个鲁州刺史!竟然不把我放在眼中!难道在他眼目中,我一个堂堂太守,还不如那些贱民金贵?!”
武子台“嘭”的推开偏殿大门,说:“好一个鲁州刺史,我倒要会一会他!”
功曹史赶紧阻拦,说:“主公!主公,这里可是淮中的皇宫,到处都是联军的驻军,咱们惹不起啊!”
“我啐!”
武子台劈手打开功曹史,说:“孬种!老子上阵杀敌的时候,那鲁州刺史还在顽泥巴呢!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说着,大步走出去,直接冲着林让看诊的宫门而去。
“让开!都给我让开!”
武子台一路大喊着,从后面劈手推开那些百姓和难民,人群排的很长,突然骚乱起来,瞬间散开,不断喧哗。
林让皱了皱眉,便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武将从远处走过来,一路推搡着人群,十分嚣张的模样。
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嘭!”一把推开坐在林让对面的难民。
那难民是个七老八十的白发老者,怎么禁得起武子台这钵子大的拳头?
老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林让距离最近,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扶住老者,这才没叫老者摔在地上。
年纪大了,骨头也脆,万一摔在地上骨了折,就算是现代的医疗情况,老人家骨折也容易牵连出其他疾病,更别说是医疗如此落后的古代了。
林让登时脸色冷漠的看了一眼武子台。
武子台见他“瞪”自己,冷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说:“你可知我是谁?”
林让淡漠的说:“我不管你是谁,向这位老人家赔不是。”
“哈哈哈!!”
武子台大笑起来,说:“我赔不是?我呸!吾乃华乡太守武子台,我堂堂一介太守,何时要给一个贱民赔不是了?”
林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下武子台。
说实在的,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武子台,以前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武子台身材高大,犹如山一般,面色黝黑,挂着一脸狠相,一看就是力大无穷,骁勇善战的主儿。
站在林让面前,比林让高了半个多头,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
林让虽比武子台瘦削很多,但并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说:“原来在武公眼中,百姓就是贱民?在下真是受教了。”
武子台冷声说:“你不必阴阳怪气!我今日就是来找你讨个说法!你放着我这一方太守不见,却在这里给贱民治病,这是什么道理?!”
林让款款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说:“在我眼中,太守与百姓并无差别,太守的命是命,百姓的命也是命,都是一样的。武公来到淮中之时,我已经在为百姓医看,自然要懂得先来后到这样粗浅的道理,不是么,太守大人?”
武子台被林让的口气弄得火冒三丈,指着身边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说:“我与他们能一样?!好哇,你必然是故意折辱于我!必然是平日里魏公宠着你这嬖宠,便叫你无法无天了,我今日必然要教训教训你!!”
他说着,劈手就去拽林让的衣领子。
魏子廉方才在这里,不过因着要用午膳,这会子不在,已经走了,林奉一看,他义父不会武艺,武子台一出手,义父必然要吃亏。
别人都是儿控、妹控、弟控,林奉估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义父控了,立刻冲上去阻拦武子台。
不过林奉那三脚猫的功夫,在武子台面前实在不够看,武
子台见有人横插一杠上来阻挡,劈手就砸过去。
“嘭!!”
林奉被一下砸中额角,直接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瞬间爬不起来。
“奉儿!”
武子台打了林奉,毫不犹豫,一把拽住林让的衣领,就要把人提起来。
林让神色如常,一脸冷淡,只是微不可见的眯了一下眼目。
“啊!!!”
武子台突然没来由的惨叫一声,他也没见林让怎么出手,却感觉自己的手腕一阵刺痛,手臂上的力气瞬间卸掉,就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举不起来,更别说是拽住林让了。
武子台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赫然扎着一根银针!
林让快极的在武子台的手臂上扎了一根针,武子台痛叫着松开手,林让赶紧去扶地上的林奉。
林奉头晕眼花,一时站不起来,歪歪扭扭的靠着林让,武子台反应过来,一把揪下手腕上的银针,仍觉得手臂麻嗖嗖不听使唤,仿佛中了什么邪术一样。
“好哇!”武子台大吼着:“你这嬖宠竟然还会邪术!我今日便砸了你的场子!”
他说着,“嘭!”一脚地翻了案几,案几上摆着笔墨,还有一些医典,瞬间七零八落,墨汁染在医典上,淹没了医典的字迹。
林让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平日里冷漠的眼神更加冷淡,仿佛里面有冰凌在凝结。
百姓们一看,这个不知哪里来的莽夫,竟然敢打神仙?
要知道林让和林奉经常给他们免费看病,如果没钱抓药的,还会亲自抓药,甚至把汤药熬出来送过去。
但凡是人,谁没有个头疼脑热之时?多多少少的百姓都受过林让和林奉的恩惠,如今这个武子台打他们恩公,简直是招惹了众怒。
“竖子!”
“敢打我们恩公!”
“打他!”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百姓们竟然一哄而上,全都去打武子台。
武子台是不怕这些平头百姓的,但是奈何他们人多势众,突然齐心协力的涌上来,就好像是潮水一样,瞬间就要将武子台淹没。
武子台吃了一惊,被百姓推推搡搡的,差点摔在地上,简直怒不可遏,便想要出手伤人。
“咯吱!!!”
是骨头拧动错位的声音,不过并非是武子台伤人,而是武子台被伤。
武子台刚要出手,突然被人一把拧住了手臂,狠狠一带。
“啊!!!”
武子台惨叫一声,疼的钻心,他想要用巧劲儿躲避,奈何对方竟然是个高手,并非不通武艺的平头百姓。
武子台没有挣扎开,反而被紧紧锁住,手臂向后背去,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人向下一压。
“嘭!”
武子台一个没稳住,下盘不稳,猛地跪在地上,膝盖差点给地砖砸漏了。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众人听到武子台的惨叫,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原是姜都亭来了!
姜都亭用了午膳,就知道林让与林奉肯定忙不过来,还没有用膳,便准备带午食过来,哪知道远远一看,宫门喧哗的很,似乎是有什么骚乱。
林奉被武子台打了,额头上淤青了一块,还有些血迹,姜都亭一看,整个人差点爆裂!
“你是谁?!放手!”
武子台大吼着:“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与魏公可是八拜之交,你敢伤我,魏公一定不会放……”
“啊!”
武子台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姜都亭狠狠一拧,疼得他连忙抽气。
姜都亭冷着脸,仿佛是黄泉里爬出来的鬼,大长腿一抬,“嘭!!”一脚踹出去,直接将武子台踹了一个王八大翻个儿。
武子台回头一看,声音都有些发颤,说:“姜……姜都亭?!”
姜都亭不理会他,扶起林奉,小心地给他查看额头上的伤口。
姜都亭制住武子台,很快赶来的士兵也冲了过来,将武子台押起来,功曹史一看,赶紧跑过来,一打叠的说:“误会!误会误会!还请刺史大人高抬贵手,这都是误会啊!”
林让眯着眼睛,注视着武子台,说:“我也觉得是误会。”
他这话一出,众人还以为林让想要退让,武子台一脸高傲,心想着林让不过如此,还是要对自己服软儿。
林让淡漠的说:“武公今日出门,想必是被疯狗咬了,因此才传染了狂犬病,跑到淮中来撒野,念在武公乃是一方太守的面上,我今日不与你计较……轰出去。”
武子台愣住了,疯狗?撒野?轰出去!?
姜都亭立刻命令士兵,将武子台一行人全都轰出去。
武子台这才醒过梦来,林让根本不是服软儿,而是在咒骂自己,变着法儿的辱骂自己。
武子台气愤不已,大喊着:“我是你们魏公的八拜之交!”
“你们不能赶我走!”
“你这个嬖宠,你不得好死!”
武子台和功曹史很快就被赶了出来,直接轰出了淮中城门。
武子台从未这般落魄过,气的七窍生烟,站在城门口也不走,跳着脚的“骂街”,一直大吼大叫。
杨樾今日无事可做,因为知道林让今日要给百姓
医看,所以就没有去打扰,而是出宫走走,去集势上看看热闹。
哪知道吃了午食,酒足饭饱之后回来,便听到城门口有人大吼大叫,仔细一听,气的七窍生烟,竟然在咒骂林让?!
杨樾立刻登上城门去看,说:“哪个王八羔子,敢骂咱们神仙一般的刺史!?”
今日正巧是虞子源负责城门,他一身介胄,手搭宝剑,从远处走过来,低头看着楼下,说:“杨公不识得?此人乃是魏公的八拜之交,华乡太守武子台便是了。”
“什么?!”
杨樾脸红脖子粗的说:“就是这厮?!啐!嘴巴真脏!老子不教训教训他都不行!”
虞子源赶紧拉住杨樾,说:“杨公,不可。”
杨樾说:“为何不可?!”
虞子源淡淡的说:“武子台在淮中附近颇有势力,不可小觑,杨公若是惹怒了武子台,武子台转而偷袭吴邗郡,杨公打算怎么办?”
杨樾恍然大悟,是有这个道理。
别人都可以得罪武子台,但是杨樾不可以,毕竟“远交近攻”,吴邗郡离华乡郡那么近,万一武子台狗急跳墙,吞并吴邗郡,自己这个太守又在淮中,根本来不及杀回去,得不偿失。
就算杨樾输得起,不过是一个郡,反正他兄长手握十万大兵,吴邗郡整个郡的人夹起来还没几十万,丢了就丢了。
可是吴邗郡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如果武子台恶意报复,百姓是要遭殃的。
杨樾一时间有些为难,说:“那可如何是好?就让他这般大放厥词?还没人治得了他了?!”
杨樾这么说着,突然灵机一动,眼睛瞬间都亮了,说:“有了!”
他说着,回身便走。
虞子源赶紧阻拦,说:“杨公,你又去何处?”
杨樾笑着摆手,说:“我有好主意了,自然是……告状去!”
他说着,急火火的从城楼上下去,虞子源无奈的扒着城楼往下看,无奈极了,他如今正在值守,也不好就这么追着杨樾离开。
可心里总是不踏实,毕竟杨樾这个人浑然不靠谱,虞子源做功曹史的时候,就经常给他操心,如今早就不做功曹史了,成为了岱州刺史,还是要为杨樾操心。
而且杨樾是饮了酒的,一肚子的酒气,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杨樾下了城楼,跨上马,风风火火的绝尘而去,竟然出城去了。
杨樾飞马出城,武子台还在城门外大喊着,杨樾路过他身边,故意让马匹尥蹶子。
“呸!”
武子台还在骂骂咧咧,路过的马匹一阵扬尘,登时吃了一口的土渣子,一闭嘴咯吱咯吱的响,赶紧蹲下来便吐。
“呸!哪里来的小崽子!”
“弄了老子一嘴的土,呸!”
杨樾哈哈大笑着飞奔而去,根本不停留,一路催马往魏满舍饭的郊区而去。
魏满舍饭并不在城里,因此还不知道城中发生的事情,此时此刻的魏满,正一脸堆笑,竖立着自己爱民如子的好形象。
原攸在一边帮忙,轻轻的碰了碰原文弱的胳膊,低声说:“叔父你看,主公笑得是不是有些瘆人?”
原文若立刻蹙眉说:“攸儿,不要乱说话。”
原攸低声笑了一声,说:“是,叔父。”
原文若见他认错,便没有追求,不小心抬头一看,果然只见主公笑得十分瘆人,脸部都僵硬了……
原文若:“……”
众人正在机械的舍饭,就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飞奔而至,魏满耳聪目明,听到声音蹙了蹙眉,说:“什么人,这么急?”
召典去棚子外面看了一眼,很快引着一路风尘仆仆的吴邗太守杨樾便走了进来。
杨樾离开的时候说要去告状,果不其然,真的是来告状的!
杨樾做什么是一把好手?
排名第一的不是打仗,而是告状。
无论是向魏满告状,还是向自己兄长告状,反正是手到擒来,轻车熟路。
杨樾走进来,见到了魏满,立刻大喊着:“魏公,大事不好了!”
魏满首先闻到了杨樾身上的一股酒气,蹙眉说:“怎么了?”
心想着杨樾不会是来撒酒疯的罢?
杨樾跑过来,一脸奸臣打小报告儿的模样,说:“魏公魏公!大事不好了!那个武子台来了!”
“武子台?”
魏满吃了一惊,华乡太守武子台竟然跑来了?
杨樾说:“在宫中闹事不说,被赶了出来,还在城门口叫嚣,一直辱骂鲁州刺史,什么嬖宠、奸臣、不得好死,怎么难听怎么骂啊!”
杨樾半真半假的说着,真真假假的还加了不少修饰词。
魏满“嘭!”的拍了一下案几,冷喝说:“岂有此理!”
杨樾一看魏满生气了,便添油加醋的说:“那武子台何其猖狂,愣是……愣是把刺史大人都给骂哭了!”
魏满刚才还很生气,听到这里,心窍一阵颤悠,说:“什么?林……奉孝先生被骂哭了?”
杨樾信誓旦旦的点头,说:“没错,千真万确!哭得……哭得可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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