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义父<!>
曹操打横抱着张让,目光戏谑的看着张让,他从言语到表情,甚至动作都非常轻佻,本以为张让脾性再好,定然也会发怒。
令曹操没想到的是,张让只是被抱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搂住了自己的肩背,然后……
就没有下文了。
张让不反抗,亦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被一个男子抱着,也不觉着羞愧,也没有恼羞成怒,一张清秀的面容透露着死寂的平淡。
曹操保持着打横的动作,僵持了一番。
张让可算是开口了,侧头看了看他,语气十分平静的说:“不是去榻上?”
曹操:“……”
曹操头一次有种脾性顶到了肺,一直往上冲,差点把自己给气炸的感觉。
曹操自小聪慧,却从不把自己的聪慧用在“正道儿”上,不学无术,飞鹰走狗,结交各种狐朋狗友,三天两头招惹事端,把他父亲曹太尉气的暴跳如雷。
他活到如今,年纪虽不大,但从未被人气过,如今还真是头一番。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张让,他很想开口询问张让,旁人对于自己的轻佻行径,经常气恼又动怒,为何唯独张让,不气恼也不动怒。
不过曹操转念一想,万一自己开口问了,张让再说什么话揶揄自己,吃亏的岂不是自己?
曹操便没有发问,点头说:“好,上榻。”
他说着,直接将张让抱到榻上,轻轻放下来。
张让一直躺在地上,方才就冷的紧,但是因为一天多未曾进水米,实在没有力气动弹,因此才一直卧在地上,其实张让还想感谢曹操来着。
曹操把饼子给张让,让他吃着,自己便十分随意的坐在一边,说:“你也看到了,董卓狼子野心,在小平津那般对人主呵斥,如今回了雒阳,自己住在章德殿享福,却把你扔在温德殿严加看管。”
曹操说着,凑过去一些,笑着说:“你说这董贼,可有我待你一半好?”
张让没说话,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反正只是捏着饼子慢慢的吃。
饼子很硬很冷,干的掉渣,里面虽然加了肉,但是肉也冷了,柴得厉害,张让吃起来却很斯文,不急不缓,咬一口慢慢的咀嚼,细嚼慢咽的,仿佛在吃什么稀罕的食材一般,浑不像足足饿了一天多的模样。
曹操见他专注的食着饼子,根本不理自己,就自问自答的说:“那董贼是万万不及我的。”
曹操说完,张让依然在慢慢的吃着饼子,还用手拢着碎渣,不让碎渣掉在榻上。
曹操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那被张让细嚼慢咽的干饼子,突然变得异常美味起来,甚至散发着香味儿,刺激的曹操食指大动。
曹操咳嗽了一声,说:“我说了这么多,你便没有个表示么?”
张让看向曹操,轻轻擦了擦唇角的细渣,完全咽下一口,这才淡淡的说:“哦。”
曹操盯着张让等了半天,就等了他一句“哦”,紧跟着整个温德殿又陷入了死寂的沉默之中。
曹操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说:“说了半天对牛弹琴,你还是不告诉我宝藏的地点?”
张让吃着饼子,也是头一次,心中升起浓浓的无奈,他把最后一口饼子放进嘴里吃完,说:“我很感谢你带来的水和饭食,但是……我仍然不知道宝藏的地点。”
张让没有说谎,说的都是大实话,但是曹操一听,显然不信,嗤笑了一声,说:“看来你还是没看清实务。”
曹操说着,收敛轻佻的笑意,眯起一双棱角分明的虎目,微微蹙着眉,他长得本风流多情,但蹙眉眯眼的时候竟然显得十分威严。
曹操冷声说:“张让,这里是雒阳城的皇宫,你已经在皇宫之中,你以为董卓会放了你?你交不交出宝藏,董卓都会杀了你!”
张让听着曹操的冷言冷语,饮了一口水,说:“我知道。”
曹操又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同我联手,只要你告诉我宝藏的地点,我定然保你周全,全须全影的护送你出雒阳城,我曹操也不是玩恩负义的小人,绝对会给你留一笔钱财,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如何?”
张让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曹操,他并不是消极抵抗,只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该如何措辞,曹操才会相信自己。
张让说自己不是张让,曹操不相信。张让说自己不知道藏宝的地点,曹操还是不相信。
偏偏如今的张让,变成了往日里十恶不赦、假话连篇、谄媚奉承、罪大恶极的大宦官张让。
真想一想,也不赖曹操不相信他。
曹操盯着张让看了一会儿,说:“董卓残暴,倘若他得到了宝藏,不只是雒阳城的百姓,天下苍生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错,我的确有私心,天下之人谁无私心?但你若将宝藏交与我,起码我能扭转这乾坤世道,总好比喂了董卓那豺狼虎豹!”
曹操说的慷慨激昂,言辞切切,再加上声音低沉磁性,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充斥着信服感。
曹操反问说:“你不信我?”
他本以为张让还是没反应,哪知道张让很自然的说:“我信。”
曹操一听,一双漆黑的眸子立刻
划过刹那的惊讶,万没想到张让竟然说的如此流畅,竟没打半点磕巴。
其实曹操说得对,张让读过历史,虽不算熟读三国,但大约知道三国时期的重要事件。
十常侍乱政、董卓废立是三国之始,从此开启了英雄辈出、金戈铁马的军阀割据格局。
别看曹操虽然目前只是一个校尉,但日后将是众多军阀之中,最强势的一个。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曹操是窃取东汉天下的奸雄,但是张让觉得,抛开各种演义杜撰和话本来看,曹操并非一个奸雄,而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中,曾用八个字评价曹操——芟刈群雄,几平海内。
鲁迅先生也曾经说过,曹操至少是一个英雄。
曹操听着张让这简短的“我信”两个字,突然有些语塞,一腔热血翻滚在心头,仿佛煮沸的滚水,不知为何久久不能平息。
第一个对他说,信他能改天换命的人,不是曹操的父亲,也不是曹操的狐朋狗友,而是曹操鄙夷不耻,根本不屑多看一眼的奸臣宦官……
曹操盯着张让,张让没有任何畏惧的与曹操对视,良久之后,曹操突然“呵——”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张让,低声说:“你还真不好对付……”
他说着,抬起手来,食指勾住张让的下巴,大拇指轻轻的蹭了一下,将残留在张让唇边的碎屑掸掉。
张让身子一僵,似乎对于陌生人的触碰十分戒备。
不过曹操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已经突然收回手来,没头没尾的说:“小心来人,此人不足为信。”
他说着,一个翻身突然从窗口窜了出去,“吱呀——”一声轻轻关上窗户。
与此同时,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竟然真的有人来了,跫音在殿外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是开门的声音。
温德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一个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让被董卓软禁在这里,除了偷偷溜进来的曹操,就只有发放饭食的士兵可以进入,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实属奇怪。
张让借着暗淡的月光,打量着来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年纪轻轻,身形纤长,长相撑死了算是清秀脸,长相普普通通,若是放在人堆儿里,绝对是一眼认不出来的类型,没什么辨识度。
那年轻男子穿着官袍,可惜张让是个法医,对官袍没什么研究,也看不懂是什么官职。
年轻男子走到张让面前,眼睛里充满了关心和紧张,开口说:“义父可还安好?”
张让并不识得这个年轻男子,但听他一开口,竟然唤自己义父,应该是大宦官张让收养的儿子,可方才曹操匆忙离开之时,特意嘱咐自己小心来人,不足以相信。
十常侍张让爵位高至列侯,在东汉这个年代,宦官侯是可以世袭的爵位,因此在这个年代里,但凡是有点地位的宦官,都会收养义子来传承自己的衣钵。
年轻男子赶紧上下检查了一下张让,又伸手去搭张让的手腕,说:“义父的脉象细入线,乃气血亏虚之兆,奉儿这便开一个方子,令人去煎药。”
张让虽不识得眼前这个义子,不过面上滴水不漏,并没有表情显露出来,而是说:“殿外有董卓的军队看守,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这样一说,义子张奉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僵硬,不过很快消失殆尽,对答如流的说:“不瞒义父,如今董卓的军队已经收编了雒阳所有兵马,整个雒阳城已经落入了董卓手中,朝中所有官员都归顺了董卓,就算是有些骨气的,也是敢怒不敢言。那董卓想要独吞义父的宝藏,生怕义父有个好歹,奉儿又是太医令,因此便让奉儿过来探看义父。”
张让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张奉,原来“自己”的义子是太医令。
太医令是东汉时期,掌管医药的最高官员,通俗的说,其实太医令就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卫生部部长。
张奉年纪轻轻,能胜任这个职位,想必也是受了他义父的庇荫。
张奉说罢了,声音十分温柔关切的说:“义父,董卓的势力滔天,如今朝中没有一个人敢与董卓对抗,义父就算徒留宝藏又有何用?董卓虽为了宝藏不敢立时对义父下毒手,但奉儿听说,董卓已经准备令人来对义父用刑……”
张奉握住张让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担忧和心疼,继续说:“义父,奉儿实在不忍心看义父受这般苦楚,不如……义父便把宝藏的地址告与董卓罢了。”
张让一听,终于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义子,是替董卓来劝降的,那满眼的关切备至,其实只是为了套出宝藏。
张让心里明镜一般,怪不得曹操临走的时候,会提醒张让小心。
张奉说罢了,见张让一直没言语,心里有些没底儿,正心慌着,就瞥见温德殿的一扇窗口竟然半掩着,没有关死。
张让顺着张奉的目光一看,那不正是曹操跳出去的窗口?张奉进来之前,曹操跳窗而走,不过其实曹操并没有离开,正藏在窗户下面偷听。
张让一看,眼见张奉就要走过去,一旦走过去曹操肯定就会露陷,张奉又是董卓的人,依照董卓恨不能将
曹操千刀万剐的性子,必然会对曹操下毒手。
张让想到这里,突然一眯眼睛,“啪”一声,一把扣住张奉的手腕。
别看张让身材羸弱,抓住张奉的手却异常有力,纤细的五指仿佛铁锁,紧紧叩住。
张奉本就心虚,被张让这么一抓,吓得眸子直缩,惊诧的看向张让,说:“义、义父?可是奉儿……做了什么事情惹义父不快了?”
张让手上用力,将张奉突然拉过来,张奉没有防备,本已离开了榻边,又被张让一把拽回来,竟然半跌在榻上。
张让唇边露出一丝浅笑,笑容不达眼底,笑的没什么诚意,借着淡淡的月光,反而令张让的笑容显露着一丝丝料峭的寒意。
张让不让张奉去看窗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将人拉向自己,附身过去挨在张奉耳边,轻声说:“奉儿,你是真的……关心我么?”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