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人间19
四姑娘院子里的事到底传出去了,且在私下里传的有鼻子有眼，小厨房的丫头们住各房送如意糕时偶然间听了几耳朵，回来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多寿在青岚身边耳语了一小会儿,青岚听后,拍了拍额头，她真是替四姑娘发愁，都让盈盈提点过吟秋几个了，竟然还把事情办成这样，真是。
不一会儿,吉祥也一脸焦急的进来,看样子,她也是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了。
好了,这回不用着急了，既然她的院子里的丫头们能听到,估计别人的院子的丫头也能听到，这么着，大夫人该有所动作了。
……
大夫人的动作迅速且干净利落，将府中所有人召集起来,抽丝剥茧究根问源,将三十多个流言传播者打了一顿板子后,送到了庄子上，包括那个夏嫂子和她的小姐妹们。另外，四姑娘跟前的那八个吟字辈的丫头,办事不利，且没有尽到规劝过主子行事的责任，罚半年月钱，等级降了一级，变成了二等。又把自己跟前得用的两个丫头谨言谨语给了四姑娘。
老夫人听闻过大夫人的处置之后，也把清玦借给四姑娘使半年，半年后再回疏风院。
至于四姑娘，老夫人觉得她天仙当的太久，也该下凡了。有艺术造诣是一回事，但是在俗务上糊涂成这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姑娘处事精明，于俗务上更为精通，虽然要强了些，但不得说，她日后一定会是个一个合格的主母。
青岚处事圆融通达，性子也慧捷阔达，又有林下之风。小事上不算精明，大事上却从不糊涂，无论以后身处何地，都有办法让自己活的舒服。
只有四姑娘，老夫人想到她就有些发愁，御下不严，处事不明，性子又弱，将来无论把她嫁到哪里，家里人估计都不会放心。
上哪儿找那么一个能把她捧到手心里的人呐？好在她现在年龄还小，性子或许还能扭转过来。
唉！
然后老夫人让人把四姑娘的琴棋书画诗酒花之类的东西都收起，每日让她跟着陈氏点卯，学习打理内事。不止如此，大夫人还让人搬了府中三年内的往来收支账薄送到四姑娘面前，看不完不准拿画笔，看完后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准拿画笔。
说实在的，这招儿有些狠，尤其这正当年节下正是最忙乱的时候，四姑娘勉强跟了陈氏两天就受不住了。再加上要看几大摞的账薄，四姑娘就更受不住了，哭唧唧的来找青岚诉苦，来的时候还叫清玦抱着几本账薄，想让青岚帮着她看。
庄子上的收支账薄比较简单，每年投入几何收成几何支出几何都是一目了然。
库房上的账薄更简单，入库了什么走礼了什么，除了名目繁杂一些，也是一目了然。
最难的就是厨上的账薄，那简直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今儿一颗鸡子二分钱，明儿就成了八分钱。半月前一壶香油二两银，半月后就变成了一壶香油五两银，这种账，大嫂竟也是签过字的，如此不合理，怎么能签呢？
青岚翻了翻账薄后心下了然，也不怪四姑娘这么问，这本账薄上的某些特定的物品的价格差异是有些大。
比如鸡蛋，比如香油，比如糖霜、米酒等等每日都用但是用量不大且还是庄子上没法送来的东西。
不过这里面也有规律，三月份的时候，鸡蛋价明显高出其它月份的几倍。到了四月份，它就又回到了正常价格，而四月份价高的物品就变成了米醋，五月份变成香油，六月份变成糖霜……一年不重样。
其实，这就是厨房在光明正大的要火耗油水，小厨房的火耗在十五两上下，大厨房的火耗在十两上下，在这个时代的内务管理中，这些是属于合理支出，是厨娘们的外快。
四姑娘不甚懂：“厨娘们不是都有月例么？怎么还跟府里要其它钱物？”
青岚只得解释：“月例是她们应得的那一份，凭劳动获得的合理收入，火耗是府里给的恩赏。比如你身边的吟秋，她也拿着月例银子，可是有时候她伺候的好，你也会赏她些月例之外的东西。吟秋等人是主子们的近身之人，得到的赏赐便比其他人多。厨房的人到不了主子身边，但她们同样是伺候主子的人，也得让她们沾些油水才显得主子们公平。这是些约定俗成的例子，你只要记着，水至清则无鱼就是了。不过，还要记得一点，每月的支出数额相差的别太大，像咱们府，厨房平常每个月的支出相差额在三十两上下，冬季比其它季节多支出一二十两。若无特别情况，绝对超不过一百两。”
府中内务还算清明，一颗鸡蛋八文不算什么，她还见过一颗鸡蛋二十两的呢。
四姑娘听了青岚的解释后，忙又翻了翻账薄，让人帮着用算筹计算每月支出的差额，算了几个月份的支出额度，差额果然在二十七两到三十三两之间，往下不低于二十五两，往上不超出三十五两。
四姑娘立刻眨着一双星星眼看向青岚：“五妹，你真利害，猜的一点儿都不错。”
青岚叹气，这真是个单纯的娃儿，她哪里是猜的啊？是心算出来的，这种账薄，虽然格式有些辣眼睛，但是看一遍就什么都知道了。
有趣的是庄子上的账薄啊，尽管那是个老账房，做账
也极小心，可是，有些漏洞还是补不平。
也是通过这个账薄，青岚知道了侯府的私兵到底养在何处。
下河庄。
曾经是长公主的陪嫁封邑，是个食邑一万户的地方，在清江河南岸五十公里的地方，隶属清江郡下的一个县。长公主故去后，封邑被朝廷收回，但是老侯爷特意花钱在封地那里买了一个大庄子，做为长公主的陵寝之地。
整个下河庄占地五万多亩，足有常河庄子十个那么大，那里建有公主陵，后来老侯爷把明家历代先祖的陵寝也搬到了那里。所以，明家的私兵养在那里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有长公主的陵寝在那里镇着，谁敢往里乱闯啊！
在这件事情上，老侯爷可以算得上是老谋深算，可惜行事不够大气。养五百人你藏着掖着个什么劲儿，啥时候养上个万儿八千人你再藏着掖着不迟。
凭府中的钱物养不起万儿八千个私兵吗？肯定能养的起的，这不过就是老侯爷心里犹豫的结果。一面想着自已是坚定的保皇党，如果养了私兵就是对皇上的不忠；一面又打破原则养了这些人，为的就是给家人多一层护卫和保障。
这东西，既然养了五百个就已经算是失了原则，那么，养一万个和养五百个有区别吗？
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才有文人造反、三年不成这种说法。确实，像老侯爷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文人，装了一肚子的忠君爱国，但到关键时刻，总是少了那份魄力，所以才沦落到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境地。
都这时候了，你一个形同光杆司令的虚职侯爷，你想在朝堂上指手画脚，有人听吗？
假如庄子上有一万精兵候在那里蓄势待发，这种情况下你再说话，是个人他都得惦量惦量。
你腰杆子都不硬还指望让别人听你的话，那不是笑话么，杰克苏都不敢这么演。
四姑娘心满意足的抱着账薄离开，青岚拿了块糯米团子进了书房，将团子塞进嘴里后，她抽出一张撒金笺写了两行字，用信封封好。
“吉祥”
“姑娘叫我？”
“把这封信送到世子手里，世子如果不在，给容二也行，让他转交给世子。回来的时候，去三姑娘那边一趟，就说我要请三姑娘过来喝茶说说话。”
吉祥了然一笑然后就拿着信封出去了，只要姑娘想要干什么，总会请三姑娘过来说话。
大公子又要不好过了。
……
明世子年前的应酬也多，今天好不容易脱身回来，已是七分醉意。
被容四扶着下了马车，酒意再加上车子一路的摇晃，七分醉意已酿成九分醉意，脚步都走不稳了，虚一脚浅一脚，若不是容四扶着，他早就迷路进马厩了。
一路虚晃着到了二门处，再往里走就是内宅了，容四不好进去，只能把世子交给候在门前的两个婆子手中。
进了内室，人越是迷糊的利害，没等丫头们给他换过大氅和皮靴，就倚着榻上睡着了。
醒来后，已是上灯的时辰，身上盖着被子，屋里点了蜡烛，放了火盆，几上还晾着一壶醒酒茶。茶水已经冷了，他倒了半杯喝下去，被冷茶凉的一个激灵，酒意已是散了七分。
头有些晕，屋里没人，大夫人也不在，不知道去了哪儿，不过年下，她也忙的很就是了，再有，估计也是怕吵着他睡觉，可以理解。
摇了摇发晕的头，又虚着脚步出了屋子，果然，另一间屋子里也是灯火通明，人声吵杂，是妻子在那边处理事情。
自从出了小女儿画像的事情后，她就略有些心焦，一面舍不得小女儿失了赤子之心，一面又担心小女儿太单纯，日后受人搓磨，一晚上总要醒来个两三回，再加上年前事情多，人都熬的憔悴了。
看了一会儿，看她还是不得闲，便提着脚步离开，往书房去。年前的应酬也不全是胡乱应酬，酒桌上的事有时和许多事都连着干系，他得安静的理一理。
刚进书房，容二就进来了，提着一壶热热的八宝茶汤，给他斟了一盏。正觉着醉酒后口里不太舒服，这暖香甘甜的茶汤正合了他的胃口，小五儿调的这茶汤真好，可比那些茶叶沫子强太多了。
容二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过来：“这是五姑娘送来的，让世子爷亲启。”
小五儿这是又有什么新寺奇主意了吧！
明世子抽出信，一边漫不经心的看，一手端了茶盏往嘴边送——
然后，一口茶汤就呛在嗓子里，咳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三分的酒意顿时全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文学城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渡过这次特殊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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