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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女医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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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桃被右脚大脚趾上的一阵尖锐疼痛唤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空旷的房间, 身下是浅蓝色的泡沫床, 头顶是一个可移动的圆灯, 四周放了几个白色的立式小方柜和推车,柜子外面贴着标签, 上面隐约可见‘聚维酮碘’、‘双氧水’、‘酒精’几个标注。

    她的右腿被架了起来, 大脚趾的指甲盖被掀起来一半,伤口处正往外渗血。

    不远处是一道白色紧闭的双开铁门, 门外也不知道是什么世界。

    她支起上半身,准备下床探察周围是什么情况, 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凉意,她伸手摸了摸, 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她为什么会流泪?温桃不明白, 她现在脑海里一丝记忆也没有,心里却空荡荡荒芜一片,仿佛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

    温桃怔然的看着不远处紧闭的铁门,眼泪滑落的无声无息。

    “吱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先进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衣的中年男人,男人后面跟着一个年老佝偻的身影。

    “哟, 小丫头又疼哭啦,别怕,叔叔马上就给你打麻药, 打了麻药就不疼了”,中年男人的笑脸皱成一团,看着格外忠厚老实。

    “谢谢周医生,谢谢”,他背后佝偻的身影则是满脸的感激,弯着腰嘴里不断道谢。

    “不客气,婆婆你往那边站点儿,这边是无菌区域,我要开始给您孙女儿拔甲了”,怕她耳背听不清,周民加大了音量。

    “欸,要的要的”,徐秀娟赶紧往门的方向挪了挪,“桃娃子不要怕啊,奶奶在这个儿陪斗(着)你。”

    原来这个男人是医生,那个老婆婆是她奶奶,这里是医院,她马上要拔指甲,温桃迅速得出几个结论。

    这样看来,她应该是又失忆了。

    又?她为什么要说又,温桃愕然,随即发现自己对这种情况十分熟悉,而且好像特别擅长应对,因为在老人苍老又带着关切的声音落下后,她几乎立刻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没让屋里其余两个人看出端倪,很自然的回答,

    “欸,我晓得咯。”

    “丫头想坐着还是躺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周民戴上口罩,拉过一边的医疗小推车,上面已经摆放了纱布、镊子、针筒、消毒物品等器具。

    “坐着”,温桃惊讶自己内心此时的平静,开始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涌起好奇,拔甲,这个要怎么拔。

    “嘿,丫头胆子大,不错,将来可以去学医嘛”,周民边和她说话,边准备一会儿要用到的消毒物品。

    “处理伤口之前咱们得先消毒”,周民拿起推车上棕色的聚维酮碘瓶,瓶口对准温桃的指甲盖,标签朝向手心往下倾倒液体,

    “可能有点儿疼,忍忍就过了啊”。

    他说的有点儿疼可不是只有一点儿,温桃被这突如其来加重的尖锐疼痛一下刺激出生理性眼泪,右脚不自主的想缩回来。

    “别动啊,现在可不许动,马上就好了”,周民抬手从推车抽屉里拿出几个干棉球,就着聚维酮碘把指甲盖周围凝固的血痂清理掉,又用血管钳夹住碘伏棉球给整个脚背和脚趾消毒,

    “害怕就闭上眼睛,别勉强自己啊。”

    “桃娃子乖,听医生话,不要动”,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徐秀娟眼底满是焦急和心疼。

    扔掉棉签,周民戴上无菌手套,从弯盘里拿出10ml的注射器,撕开包装袋扔进一旁的黑色垃圾桶,又从安瓿里吸入01g的麻醉药利多卡因,

    “现在要开始麻醉了,可能会比之前要痛一点,坚持就是胜利啊丫头……”

    “嗯”,生理上的疼痛刺激完全没有引起温桃内心的恐惧,她睁眼看着周民的动作,麻醉是什么?

    周民向上举着针筒排尽里面的空气,偏头正巧看见温桃正盯着他的手,一下来了教学的瘾,

    “丫头对这个还感兴趣?”

    被消毒过的右脚脚趾还在一跳一跳的疼,温桃想找一件能转移注意力的事做,于是很诚实的点头,“感兴趣。”

    “嗨呀,你这个丫头不错,有学医的潜质”,周民右手拿着注射器,左手摁住温桃的大脚趾,“那今天我就当回教学老师,给你讲讲咱们外科这个拔甲术到底是怎么做的……”

    “嗯”,温桃低头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注射器,上面的针头还泛着金属的光泽,鼻尖聚维酮碘的味道居然给了她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啊,拔甲术我们一般采用的是拇趾神经根处麻醉,拇趾神经根在哪儿呢,你看就在这儿”,周民左手在温桃大脚趾两侧的关节处按了按,然后进针,开始推利多卡因,

    “麻醉的时候有点儿疼啊,忍住不能动,很快就好……”

    “嘶……”

    剧烈的疼痛让温桃不住的往后倒吸冷气,眼眶迅速蓄满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哗啦啦往下淌,大脑皮层的感觉中枢正在抗议,命令她必须马上远离疼痛环境。

    “好了,马上就好”,周民慢慢调整注射的方向,把针筒里的利多卡因全部推到神经根附近。

    太疼了,温桃泪眼朦胧,怎么会这么疼。

    “好了”,周民退出注射器,

    把针尖取下扔进锐器盒,针筒扔进黄色垃圾袋,随手在推车上层拿了两块纱布递给温桃,“擦擦眼泪,很快就不疼了。”

    纱布擦泪的温桃忍不住抽噎了一下,低头看着之前套在自己脚趾上的蓝色方形巾,“这是什么?”

    “无菌手术巾”,周民把一次性无菌铺巾的边角理好,“这是为了使我们的手术环境成为一个较大的范围的无菌区域,避免感染……”

    温桃似懂非懂,她完全没有医学经验,现在听着也只是一知半解。

    “你现在肯定是听不懂的,等以后真有兴趣去学医了就知道了”,周民用棉签戳戳温桃的脚趾,“感觉怎么样?这儿还有感觉吗?”

    “有,还有感觉”,温桃担心她要是说没感觉,他就直接上钳子拔了。

    “还有感觉啊,那得等一会儿”,周民用脚勾过一边的白色小方凳坐下,转身对站在一边的徐秀娟说道,

    “婆婆,那边有板凳,你别站着了,坐会儿,拔甲总共得十来分钟。”

    “欸,好哩,谢谢周医生”,徐秀娟有些拘束的坐下,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坐在治疗床上的温桃身上。

    “现在呢,这回该没什么感觉了吧” 过了会儿感觉利多卡因已经开始发挥阻滞作用,周民再次用棉签背部戳了戳温桃脚趾背面的皮肤。

    “咦!”

    好奇怪,她现在真的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脚趾了,温桃讶异的微张着嘴。

    她惊讶的表情逗乐了正准备开始拔甲的周民,“接下来的还看不看?有点儿吓人噢”

    “看”,心底强烈的意愿迫使温桃点头。

    “……这里是甲床、甲沟和甲根,拔甲的时候从这儿开始入钳……害怕了就赶紧闭上眼睛啊”,周民夹住已经掀起一半的指甲前端,轻轻一用力,最后把温桃拇趾的整个指甲盖完整的给拔了下来,

    “好了,别紧张,要不要拿回去做个纪念?”

    “…………”,温桃看着不远处推车上,不久之前还长在自己脚上的指甲盖儿,木着一张脸摇头。

    周民忍不住乐呵,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

    “行了,隔个两天记得过来换药”,周民简单收拾了一下用过的纱布和棉球,脱了手套扔进黄色的垃圾袋里,转身嘱咐已经包好伤口的温桃,

    “回去不能碰水啊,一会儿我开点儿止痛药给你带回去,要是疼的厉害了就吃一颗。”

    “嗯,知道了”,温桃看着自己被纱布包上,肿了一圈儿的脚趾,不适应的动了动腿。

    “周医生,她这还有啥子要注意到的没得?” 一直安静待在一边的徐秀娟赶紧过去扶着她。

    “没什么注意的,该吃吃该喝喝,出去吧,去药房拿了药就可以走了”,

    “好哩好哩,谢谢周医生,太感谢你了……” 徐秀娟弯着腰连连道谢,“桃娃子,走喽。”

    出了医院急诊的大门,单脚跳的温桃被安排坐上了一辆超拉风的敞篷三轮车,司机正是她头发白了一半、整个都快瘦成一根竹竿的奶奶。

    看着在前面用力蹬脚踏、身形又矮又小的徐秀娟,温桃在后面坐的如坐针毡,“奶奶,要不然我还是下来走嘛……”

    “不用不用,你好好坐斗(着),奶奶蹬得动”,说话间徐秀娟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蹬动,加快了蹬脚踏的速度,两条细的像圆规的腿因为太过用力绷的紧紧的,好像一碰就能被折断。

    “好好好,我坐斗我坐斗,奶奶你蹬慢点儿”,温桃这下再不敢说要下去自个儿走的话,坐后面保持一动不动,生怕吓着前面的老太太再把腿给蹬骨折了。

    “刺溜”,

    徐秀娟把刹车卡上,单脚踮着从小三轮儿上下来,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先把温桃给扶下来,

    “桃娃子,拢屋了(到家了)。”

    温桃一路都在打量周边的环境,属于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正在慢慢苏醒,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小房子,心底涌出一阵亲切感。

    “你躺斗(着)歇哈(会)儿,奶奶去煮饭,中午给你蒸个蛋”,老太太风风火火的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贴心的给温桃带上房门。

    温桃仰面躺在铺着碎花蓝色床单的小床上,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整理大脑中慢慢浮现出的记忆。

    原主原来也叫温桃,是刚才那位老人的小孙女,说是孙女,可两人总共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其中的缘由就要追溯到十五年前,温父和温母两人因为感情不合分开,温母带走了双胞胎女儿中的妹妹温桃,姐姐温李则留给了温父。而温父是名军人,因为职业特殊一直在部队,很少有回来探亲的时候,温李便由奶奶徐秀娟带大。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温父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了掩护自己的战友不幸壮烈牺牲,这个噩耗让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儿子的徐秀娟当场便晕死过去,等她转醒时便看见自己床头跪了一个肩上还带着伤的后生。

    这个后生就是当初温父牺牲生命救下的战友韩长洲,他跪在徐秀娟的床前发誓,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儿子,他会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孝顺,把温李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他要把战友唯一的亲人接到身边好好照顾。

    徐

    秀娟浑浊的眼里布满了泪水,她看着这个自己儿子用命救回来的后生,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嚎啕大哭。

    可最后徐秀娟拒绝了韩长洲想把她接去身边照顾的请求,她要待在这里,等着她的儿子回来,要是她也走了,她儿子就该找不到家了。

    她不愿意走,韩长洲也不好强求,最后只有先带走了温李,从此徐秀娟便一个人生活在蓉城老家,时刻等着她儿子的英灵回家。

    本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平淡的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姑娘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孤零零站在徐秀娟的门前,抠着手指怯生生的叫了她一句奶奶。

    这个小姑娘就是当年被温母带走的温桃,温母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婚,带着女儿在外地生活,在得知温父牺牲的几个月后,默默为女儿收拾了行李,带她回了蓉城老家。

    亲眼看着温桃被徐秀娟领着进门后,她转身便走,从此之后再无音讯。

    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但温桃肖父,温李更像母亲一些,徐秀娟看着这个从天而降酷似儿子的小孙女,重拾了生活的希望。

    祖孙俩于是相依为命,期间韩长洲也派人回来探望过,再三恳求徐秀娟能一起过去,方便他好照顾她们,但徐秀娟有了小孙女,更不想离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有了盼头的徐秀娟干劲十足,把失而复得的小孙女照顾的无微不至,这次脚趾受伤还是温桃去院子里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踢在了凸起的一块石板上,指甲盖掀飞鲜血淋漓的场景把老太太吓了个够呛。

    回忆到了这里,温桃睁开眼睛,布置温馨的小房间无处不显露着长辈的切切关爱,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她一定会好好替原主活下去,完成她未完成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温桃:纱布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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