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记事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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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两个弟弟汇入村里小孩子们山上的大部队, 林珍也收拾收拾, 提了一个篮子往林大伯家走去。
这会儿林大伯家应该只有林大娘在家，其余众人应该都在地里，虽然不是农忙的时候, 但这会地里的活也不少, 当然大家也不想耽误公分就是了。
见院门打开, 林珍便自顾自的走进院子，“大娘, 在家吗？”前院没有人影，应该是在后院侍弄家里的菜园子。
听见有人唤她，正在后院给黄瓜架秧的林大娘麻利的直起腰来，朝前院回了一句, “马上就过来！”
林大娘黄绣兰听着刚才唤自己的那一声, 好像是她小叔子家的二丫头的声音, 更是加快了两分脚步，这丫头来了, 指不定是什么大事呢。
要说也是这丫头命苦啊, 原本是干部家庭的千金小姐，结果好日子没两年, 小小年纪她亲妈又去了, 有了后妈还算凑合，可没两年，亲爸又没了。
她小叔子牺牲没几个月，那个后妈就把前头生的孩子都撵到了乡下来, 还霸占了家里的房子改了嫁，真真是丧良心啊！
“珍宝儿来了，快进屋，进屋唠，”黄秀兰从堂屋穿过去，一把拉住林珍的胳膊，就往屋里拽。
林珍还在因为被叫了小名字有些微赧然的时候，已经被林大娘拉了一个趔趄，只得跟着大娘进了她家东屋。
林珍把自己一直挎在右胳膊上的小篮子递给了林大娘，“大娘我家里还有些红糖，听说二嫂子快生了，我正好今天送过来，”这年头乡下过日子最好的成色也就是小米粥红糖卧鸡蛋了。
“大娘家还就缺这个呢，就不跟你客气了，回头大娘给你多拿些鸡蛋，你跟两个小子也多吃点补补身子，你看你们这小脸黄的，这几个月可是糟了大罪了！”林大娘眼看这篮子里的这一纸口袋的红糖，笑的见牙不见眼，她二人媳妇已经八个来月了，正愁这坐月子最好的红糖呢，他们这庄户人家，没处弄那什么糖票，他们这样的人家想弄点糖，还真是挺费劲。
“大娘还跟我客气什么，我麻烦大娘家的还在后头呢，”大娘家有三个堂哥，人都不错，都是实在人。
大堂哥林琭，娶的大堂嫂是隔壁村的叫张春华，听说她原来叫张春花，后来上学后嫌弃自己名字土，就给自己改了个名叫张春华。现在有两个儿子，一个五岁叫林清屿，一个两岁叫林清岭。
二堂哥林珧娶的是本村的姑娘徐美美，跟二堂哥是同学，两个人自己个好上了，还给大娘省了相看姑娘的事。大前年生了一个小子，现在肚子里又踹了一个。
三堂哥林璋娶的是个北京来的知情，叫许兰芝，结婚三年，只不过到现在还没孩子，好赖大娘家不缺孩子，也没大吹他们。反正一大家子住一起没分家，尚算和睦。
“珍宝儿啊，咋地啦？有啥事就跟大娘说，叫你大爷给你办，他要是不行，大娘再出马，指定给你办成了，”林大娘是个热情泼辣，确是个一等一的忠厚人。她看林珍欲言又止，便知道这个侄女今天过来，那肯定是有事了。
林大娘为人忠厚里还带着几分精明，长得也不错，据说年轻的时候还是十里八乡一等一的美人呢，这可是林爷爷和林奶奶精挑细选的长房长媳。
“大娘，就是我想趁着农忙前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我的户口落村里了，以后是要常住的，我合计早晚都得弄，还是早点弄一下，住得也舒服，我家东西厢因为一直没人，也没人修，那房顶晚上都能看见星星了！我合计着想让大爷帮我张罗一下，找几个勤快能干的乡亲来帮衬一下，耽误的工就按队里的公分算钱，大娘，您看这事行吗？”林珍苦笑一下，跟林大娘讲了此行的目的。
林大娘看一听说是要新盖房子，不由又多瞅了瞅林珍。看来自家这个小叔子家底还不算少，张口就说要盖房子，就他们这样的老庄家把式，一家全是壮劳力，也不敢说盖房子就盖房子呢。
“也不用太着急，现在正是秋菜下种的时候，要不你等来年春种完了的时候再盖，那个时候队上的活不忙，你供顿午饭就行。”林大娘觉得这个时候盖不合适，还得花钱给工钱。
其实林珍也不想现在就盖房子，她本来就不打算在村子里太打眼的，只是现在这个一起脚就满脚土，稍大点声咳嗽都能把房梁上的灰震下来的房子，她是真心不想住啊。真爱生命，远离危房！
“也不是我着急，大娘您是不知道我们家的那个房子，厢房现在是放的从城里拉回来的家具，不住人就不说了，可是正房三间也不行了，我看西屋上的房梁都直颤悠，我就是怕我们家再出个万一来。”林珍想想都心酸，这样的危房她都住了快俩来月了。
林大娘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她小叔子家的那个院子可不是得有二十来年没修了嘛，而且还没人住，以前也就下天几个孩子放暑假的时候，上山玩，住那么个一半天的。
也真难为那三孩子，从城里搬来是这么适应的了的。听说人家城里的茅房不叫茅房，叫厕所，还有水哩！
“那行，等你大爷回来了，我跟他说你这事，”房子修也就修了，是个正经事，谁知道市里的那个房子还能不能要回来，这
边有做房子以后他们家老大结婚的时候也有个地方不是。
“那就谢谢大娘了，我晚上吃完饭再过来，我要家要盖的房子参照原先的得再改改，而且我不是户口落这边了吗，还能分个二分自留地，我想也圈在家里院子里，这个也得让大爷帮我弄一下呢！”
“行，这叫什么事，反正你家前后也没别人儿，想扩就扩点，也没人说啥。”林大娘对这个到是不在意，他们枣树沟虽然地不多，但是够种，前有公主河后有仙女山，山上有山珍山货，河里有核显，可是块风水宝地，就是闹饥荒那三年也没饿死过人。
“那哪行，我大爷是大队长，我们家搬回来住够受大爷照顾的了，怎么还能让大爷因为我的事破例，让人说嘴？那样的事我哪能干？”林珍可不想给自己没事找事。
虽然乡下地方离相对闭塞，可他们村离市里一共就那么点路，脚程快点的大老爷们骑自行车一上午能打两个来回，她可不想让人抓着她家的把柄。
“这算个什么事，”林大娘又压低了些声音，往林珍耳朵边凑了凑道：“咱们枣树沟，谁家的自留地都超，你只要不声张，没人管。”
林珍诧异了一下，她到是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是，这里毕竟不像南方或是中原地区那些人口大省，但是多给自己队上的人留些自留地还是能搬到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大爷他们下了工我再来，”她得赶紧回去把她家的设计图先画个大约姆出来，好让她大爷再给算算预计要花多算钱，也算给她做个预算。
“那行，晚上早点来，在大娘家吃哈，”离晌午头还有段时间，没到做饭的点儿，而且这个侄女还得回去招呼她家那两个小的了。至于晚饭，林大娘是知道的，她这个外侄女是个要脸要面的人，绝对不会空着手来白吃的。
……
“当家的，你们上午上工的时候，珍宝儿那孩子来家里了，她想让你帮着张罗着在农忙前把她家那院子翻新一下，说是晚上还来，你先合计合计。”林大娘见三个儿媳妇都把饭碗捡出去洗，便跟着准备歇个晌觉的自家老头子说了上午答应林珍的事。
说来这还是自家老头子的亲侄女，办事也不用她花钱，她多帮衬些，还得份人情。
林大伯听了自己媳妇的话，好半天没说好，闭着眼睛寻思了半天才跟林大娘道：“那房子是该修修了，那还是分家的时候盖的呢，现在小评家的老大都十八了，哎……”
林大伯叨念完这些，便自顾自的往炕上一趟，闭上眼睛再也不吱声了，林大娘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跟他都说别的，她是知道老头子这又是想起了他弟弟了，心情又不好了。
其实她心情也不太好，先不说跟小叔子家也是多年没红过脸的实在亲戚，就说这些年她家跟这个小叔子借的光就不知道有多少，就是老头子能混上这个大队长也是借了小叔子的光呢。现在这光是别想借了，以后为着之前借的光，还不知道要为了他家那几个孩子多操多少心呢！
林大伯在心中盘算着，给自己侄女家盖房子的事，村里本身就有个建国前的窑厂，是原先地主家的，只不过解放后地主家跑了，村民又都分了地，那窑厂也就慌了，现在整修一下应该还能用上。
这个钱可以村里出。往后村里谁家还想盖房子也可以使唤，但是人工得自己掏腰包。烧砖用的土可以在原来窑厂取土的地方取，只要请几个麻利勤快的壮小伙子取土打砖就行。
工钱就按十个公分算，一人一天是七八毛钱，连饭都不用供给，横梁啥的他就可以给她侄女批条，自己上山上选，这样算下来，就算他侄女想盖个青砖大瓦房的套院也得用三五百块。
但他可是知道的，他小弟再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加上补贴也有一百来快呢。留的钱应该够几个孩子富裕过到各个都娶妻嫁人。
而且那最小的才六岁多，盖房子不定能住多少年呢，而且二丫头连户口的转回来了，盖个房子也就盖，反倒是他拦着不让，说不定那二丫头还不定整出啥幺蛾子呢。
他知道的，他那个侄女是个不差钱的。自己小弟是个有成算的，知道后娶的媳妇不靠谱，家里多年的积蓄和自己的私房都是放女儿手里的，当然这点他是不会跟别人说的，其实这也是他的猜测。
之前他家老大说要老二带着两个小的回乡下住，他就有点琢磨过味来了，现在让那家人把房子占着，那是怕再有别人再打那房子的注意，再来个狠的，他们家那几个小的可禁不住折腾。
等到以后，不论是老大提干或是转业回来，只要家里有了顶梁柱，那房子就能要回来。
再怎么滴，他小弟也是烈士，他侄子侄女也是烈士家属，就算要不回来，也能有补偿，最好是再给分一个，也就再给那个后妈一点关系没有了。
而且房子交出去，也是怕那个后妈打孩子手里钱的注意，他这个小弟是他们哥几个脑子最好使的，他家老大是得了他爹的真传了。哎，他小弟也算后继有人了。
……
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林珍先招呼三宝、小宝把晚饭吃了，就带着她今天画好的设计图又去了林大伯家。
她早就想好了，她得把现在家中的
东西屋加中间的灶房的格局给改了，把中间的那一边设置成像南方的堂屋那样，然后把灶间后撤，当然，这样就得把原先的炕都换成靠北墙这一边，这改动就太大了，所以林珍觉得还是得重新盖。
尤其是她打算弄两个厕所，一个在前院门房哪，一个放屋里，就在西屋隔一块用。里间这个要按个坐便，坐便的水乡矮，虽然没有自来水，但可以放一口水缸，用水盆往往里添水，只要找个合适的位置放一个化粪池就行就ok了。
其实没有电也是林珍郁闷的一点，原身从小在市内长大，她搬回农村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没有电、没有自来水的农村土房跟她以前住公安厅家属区楼房有什么不同。
而她搬家以后，跟着大哥处理了所有善后事宜后，她才惊觉这一切根本就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也是林珍来那晚，原主伤心欲绝，委屈到发烧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夏天天长，五六点钟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呢。林珍家今天吃饭又早，她走到林大伯家的时候，林大伯一大家子也才刚开始吃饭。
“珍宝儿来了，快进屋，”大堂嫂抬头的功夫就从开着的东边窗户上看见林珍从前院门跨了进来，便扬声唤到。
“哎，马上就进去了，”林珍应和着吆喝的大堂嫂，一撩蝇甩子似的门帘就进去了。
哎，这次是她没拿捏好时间，正赶上人家吃饭。她也是被自家那四面掉土的房子弄没辙了。尤其是她小弟总弄一脚泥巴就上炕，总是在视觉上冲击着她赶紧把房子弄好。
“珍宝儿，吃了没，没吃就在这吃一口，”林大娘招呼林珍坐她身边，又让坐在离门口最进的三儿子去给林珍添副碗筷。
“大娘，别叫我三堂哥忙了，我吃完来的，”林珍拉住正要转身出去的三堂哥林璋，“三堂哥，不用管我，我吃的饱饱的。”
三堂哥过完年才二十一，就比林珍大哥林玦大三岁，初中毕业，虽然在家干农活，却长得白白净净，身量也高，他朝林珍笑眯眯的道：“珍宝儿，别客气，吃完了就再喝一碗米汤溜溜缝。”
他说完，就撩开门帘，又拿进来一个白瓷碗递给做在饭锅边上，负责给全家人蹭饭的媳妇，示意她给堂妹来点稀的。
一家人的口粮都是有数的，他们家晚上吃的就是苞米面的杂粮饼子加上稀稀的高粱米粥，菜就是东北名菜，土豆拌茄子和大丰收。
林珍一把按住三堂哥要递过去的碗，道：“我是真吃过了，吃不下了，不是客气，”她无比真诚的看着三堂哥，用眼神示意他，她真的不是在假装。
林大伯是知道林珍的，就那丫头的娇气样，怎么会吃高粱米，珍宝儿可是被他小弟从小宠到大的，一点粗粮都不吃的主。
“珍宝儿快进来，还住得惯不？”林大伯每次见到林珍的话都是这些，还有就是这个叫珍宝的小名，还真的有够让林珍羞耻一下的。
“哎……大爷，我实在是住不惯了，想把房子从修一下，好得结实些，我家的房子，大伯也知道，将近二十年了，一直没翻修过，要不趁着这次重盖一下得了。”林珍学着原主朝林大伯撒娇的撅了撅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到是把林大伯逗笑了。
“你这丫头，盖房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啊，我问你，你是要盖土坯的，还是砖瓦的？打算盖多大的，有个什么规划？”
这个林珍早做了准备，她也知道以她现在的年纪还是个女娃，也很难说服长辈的。但她不知道的是，林大伯一早就知道她受不得委屈，手里又些钱财，怕她拿着钱乱花，还不如把房子都盖起来呢。
“大爷，我想着要盖就盖个好点，砖瓦的，咱们村里正经有几户是青砖大瓦房呢，咱家盖砖房也不打眼。至于房子盖多大的，和规划，大爷，我画了一张图，您看看我画的怎么样。”林珍还是对手里的图有些自信的，她画的这个应该还挺合适她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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