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91章
考完试对答案是人之常情,只是其中带来的后果有好有坏。
对发挥正常的人来说,知道自己考得不错,能增加自信心,但是对发挥失误的人来说,不但影响心情,还十分影响后续的考试。
卫二郎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他懊悔于自己审题不用心,竟理解错了题目。题目一偏,经义再如何言辞恳切,也无济于事。
虽然有了温钧的劝,也答应后面努力,一想到,却还是坐立不安。
想了想,卫二郎脸色难看地起身道:“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回屋看书,好好应对之后两场考试。”
温钧一顿,点点头。
让他回去静一静也好。
送走他,温钧、丛安两人继续和周放说话。
周放给两人分析了主考官喜好的文风,让他们尽量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然后又表示,虽然殿试才是皇帝亲自坐镇,但是会试中若有出彩的理念,也能上达天听,让他们会试一定要好好努力。
“尤其是你,温钧,你已经连中四元,若是此次会试也有成就……”话没说完,但是周放的意思,温钧已经理解。
事实上,他自己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不然他为何得中解元后,依旧兢兢业业地读书,丝毫不敢懈怠。
还不就是为了这一场会试,能有成就吗?
温钧勾唇:“学生尽力而为。”
丛安投来钦佩羡慕的目光:“若是会试也能拿下第一,温钧,你就是连中五元了。”
“不仅是五元那么简单。”周放握拳,露出激动之色,“本朝建立以来,还从未出过六元及第之人,只要温钧能够连中五元,便是为了好听,圣上也会在殿试里钦点你为状元。皆是,你可就真正是名垂千古,青史留名了。”
温钧默叹,垂眸思索了一下,睫毛的遮挡下,眼底露出一丝野心:“我会努力的。”
……
在周府歇息了一天,次日凌晨,温钧等人再次乘马车前往贡院,参加第二场会试。
第二场考策论。
策论以实事而临机应变,考题上都选取的各种真实案例,经过改头换面让考生作答如何处理,徐县令和周放都给温钧科普过类似题型,而且他熟读律法,在现代也看过不少上热搜的案件,回答起来倒是不难。
但是想要拿到高分,还得偏向与主考官的口味。
本届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吴大人,吴大人榜眼出身,行事温吞,是个众所周知的老好人,想要讨得他的偏爱,用法用刑都要从轻处理。
温钧洋洋洒洒将所思所想写上考卷,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慢。
这就像上思想品德课,哪怕有些心理不赞同,为了卷面分,也要按照老师的答案去填写。
写完策论,最后还有一道大题,是探究高官权贵与民争利,该如何处理的。
温钧看清题目,笔尖一颤,知道他做的先手或许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会试不可能没有根据地出题,一般来说,这种大题都是有皇帝授意,礼部才敢出在试卷上。
也就是说,题目代表皇帝的态度。
或许是七皇子的行径太过肆无忌惮,或许是女主的经商范围太过霸道,皇帝注意到了权贵与民争利带来的害处,故此试探。
这也是一种和朝臣之间隐晦的拉锯站。
这件事拿到朝会上来探讨,是没有什么用的。朝会只有三品官员才能来参加,而三品官员名下拥趸无数,为了安置好这些拥趸,或者为了维持面上风光,他们名下都有
店铺私产,利益相关,不可能赞同这条决定。
皇帝只能在考题上试探,在即将入朝为官的考子里播撒他的理念。
温钧这一届,就成了实验田。
做皇帝的实验田,是一条机遇和危机并存的路,温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畏惧。
只要答案贴近皇帝的心意,鱼跃龙门就在今日。
想到这里,温钧看着考卷的目光,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色,静了静心,开始作答。
在皇帝提出这个问题之前,本朝并不禁止官员名下经商,当朝左相甚至占据了朱雀大街上半数店铺,出入豪富,十分风光。
而他名下的这半数商铺又是怎么来的呢?很简单,他位高权重,只要放出话去想要买商铺,自然会有数不清的人贴上来,或主动或强抢地将商铺地契送到他手上,只求他一句照拂。
左相今年六十有三,比当今还要年长几分,半辈子汲汲于此,攒下了诺大家产。
那些受他牵连家破人亡的百姓,数之不尽。
而且,这还仅仅是一个左相,若要将朝中百官都清算一遍,不知道多少百姓遭遇。
一旦闹大,民怨难止,极易哗变。
温钧便打算从这方面入手,先用权贵与民争利的事迹证明这其中的坏处,历数平民百姓的艰难之处,表明其中的危害,作为议论的基调,然后再提出解决之法。
这就要提到另一个时空里提出的一个名词——高薪养廉。
本朝官员的薪水并不丰厚,至少供养不了官员正常的生活和人际来往,所以允许官员自主经商,也实属无奈之
举。
想要遏制官员经商的势头,势必要提高官员待遇,双管齐下,才能有所效果。
不过,官员经商自古有之,就算提出了理念,真的想要改革,首要的还是需要一位能力和魄力缺一不可的君王。
温钧来到这个世界后,打算参加科举,特意了解本朝的风土人情时,就发现了这个状况,还在心里思考过如何才能改变这种情况,以此作为投名状,在官场站稳。
只是那时候,他纠结的是投靠男主,顺应剧情,还是另选良主,逆天改命?
因为在原著的剧情里,当今的形象并不佳,不但多次做出错误抉择,还管制不了名下几个儿子,使得皇子争斗,殃及池鱼,让京城很是动荡了一番。
结果数年经历感受到的东西,却告诉温钧,当今并不软弱。
皇帝二十二岁登基,至今已有二十八年,行事果断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是一个连秀才功名都不肯施舍的铁血君王。现下虽然渐渐步入老年期,却也有一股老骥伏枥的志气在,对待朝中之事兢兢业业。
不然也不会提出这个试题,阻止这些蛀虫毁了他座下的江山。
温钧觉得,他可以在男主和其他皇子做一个选择了——两者皆不选,选择向当今投诚。
反正温钧参加科举之前,早有准备,将生意都归属在了季老爷头上,平时半点不插手,只在私下分红。他看上去清白无比的身份,将成为成了他投向皇帝的最佳名帖。
……
这些念头看起来复杂,其实在脑海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温钧从三条措施分析了
如何遏制权贵与民争利,有疏有堵,尽情地施展才华和理念。
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之后,他停下笔,有点愣神地发现,因为卷面不够,他最后一段话竟然写到了试卷外面去。
这可是个大忌讳。
温钧试图去改,却毫无下手之处,又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衙役开始收卷了。
罢了罢了,天色本来将暗了,就算要改,也看不清,不改也罢。
反正这些
考卷并不会直接呈给主考官,而是为了防止亲属关系作弊,认出字迹,先由同考官誊抄一遍,再递交给上面。
届时这些写到外面的字,应该都能回到里面。
温钧在心里安慰自己,停下笔,将考卷吹干,等衙役敲门,将考卷平铺开递了出去。
这天的考试也是会试三场考试里最难的一天。
之后两场考试,温钧都得心应手地度过了。
二月十八日清晨,温钧离开鸽子笼般大小的号房,在衙役的目光下,随着众人一起离开贡院,和卫二郎、丛安两人在门口汇合。
三人都有轻微的受寒迹象,幸运的是在考场里靠着一股毅力没有发作出来,出来之后,没了信念支撑,顿时头晕目眩,赶紧上了马车,回到周府请大夫,先后病倒在床上。
周放见状,也不好再追问三人考得如何,暗自焦急,每日放衙后都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地跺脚。
实在忍耐不住,就出门去找好友喝酒。
他的好友正是王家长子,现任正五品翰林学士的王莫笑。
两人因为温钧而认识,走动多了,发掘出来共同的爱好,关系便日渐亲近起来。
见到周放上门,王莫笑毫不意外,摆出茶具和收藏的好茶,不动声色地问道:“温家小儿考得如何?”
周放叹气:“病倒了,情况如何还不知道,你可有门路打听情况?”
王莫笑皱了皱眉:“为了避嫌,我并未参与此次会试,现在也不好主动去问。”
“那就只能等结果出来了。”周放心烦意乱,牛嚼牡丹地将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难得地失去了冷静。
王莫笑本来还有点担心,见状却忍不住露出淡淡笑意:“周兄无需太过担心,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孩子大了,自有各自的运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该担心还是会……”周放一边抱怨,一边倒茶,无意中瞥见了王莫笑的脸,手顿在空中,视线微妙起来。
王莫笑今年四十六,多年读书,养出一身温润气质,看着也才三十五岁模样,自丧妻后一直没有再娶,深情之名传遍京城,倒叫不少贵女啧啧称奇,叹之为传奇。
就连当今长女贤真公主,和离之后,也一直向他暗送秋意。
周放本来不以为然,惊鸿一瞥,却觉得莫名有几分理解,他这位好友,脸皮十分出色,这些女子的眼光倒是不错。
在王家聊了几句,周放紧张的情绪缓解许多,喝了茶,起身告辞离去。
京城陷入了难得的安静中,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会试结果出来。
……
礼部。
会试考卷收集了上来,还要经历一系列步骤,才能呈现给主考官。
现在进行的便是第二部,糊名之后的誊抄。
“大人,您看这张考卷……”一名翰林举着糊了名、看不清考生名字的考卷,无奈地询问上司,“有部分答案写到了外面去,因为糊了名,下官看不到,是打开之后誊抄,还是直接放弃?”
上司也在忙碌,
闻言随意扫了一眼,答道:“糊名是会试规矩,怎么能因为一人而废除?这名考生既然没有遵守规矩,损失自负,你按规矩誊抄就行。”
翰林欲言又止,最终无奈点头:“好罢。”
他誊抄的时候看了两眼,觉得这张考卷的答案独树一帜,非常鲜明,若是能够将答案全部誊抄上去,说不定能位列甲等。但是谁叫考生粗心大意,写在了考卷外面呢,如此,那也怪不得他们了。
翰林依照规矩,将考卷誊抄了一遍,又去拿下一张考卷。
一日后,这张断了半截答案的考卷,送到了主考官手里。
主考官吴大人看了十几张考卷,刚好翻到这一张,甫一打开,便忍不住目露赞赏,此子行事张弛有度,既有仁心人情,却也没有罔顾律法,是个好苗子。
他正要给一个甲等,却发现其中一道题目的答案竟然少了半截。
“这,难道是时间不够?”吴大人有些可惜,想了想,给了
一个甲下。
就算这名考生的才华出众,到底还是要按照会试的规矩来,既然没有完全答完题目,只能按照规矩来扣分。
放下这张考卷,吴大人拿去了下一张。
时间就在这忙碌而密集的阅卷中悄然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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