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广播
李枝次日很早就回了学校,做了一个非常冲动的决定,带手机回校。
学校对这种行为痛恶万分,若进校时搜出手机,会过一学期再还你,若查寝时搜出手机,会直接砸掉,但进校时的检查刚开始不会太严,到最后为了赶时间也不会太严,李枝学着听来的花招,很顺利地就把手机带进去了。
他的室友就是他听来花招的主要来源之一,知道李枝戴了手机进来后,室友像找到了革命战友,疯狂叫他上号玩游戏。
“我带你,保准你躺赢!”
李枝直接拒绝:“不了。”他带手机进来才不是为了玩好吗,是为了学习,学习!
李枝打开手机,屏幕正中的就是背单词的软件,但他点进去背了十来个,想到反正努力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愤然退出来点开乐理学习软件。
学音乐那也是学习。
李佳琪知道李枝带手机来了学校之后很激动,一直叫嚣着要和李子大大互关加好友,理由是都是同学加个好友怎么了。
李枝再三拒绝:“我可以用别的号加你,反正也是我,如果这都不愿意那你到底是想加我吗?”
还有一件事,他带了手机后才发现原来班上有那么多人都带了手机,不止是班里,他们有一个全校的群,所有在学校有手机的资产阶级都联合了起来,互通消息。
很快,那群找李枝麻烦的人也知道了李枝有手机,当然他们再找上李枝并不是因为他带手机这件事,而是上周被李桦和陆婵儿整烦了,憋了一周,一定要把气出回去。
晚自习之后李枝被十来个人拦在回寝室路上的小花园里,为首的抬手展示出自己的手机,无比嚣张:“李枝,咱们来打一架,一对一,谁赢了就把手机交给对方,任他处置!”
李枝兴致缺缺:“我拿你手机又没用。”
对方咬牙:“你就这么肯定你会赢,是不是太狂妄了些,就算每次单挑你都会赢,那也不代表你这次还会赢!”
李枝愣了一下。上周他说过类似的话,坠入杯底的记忆被棍子一搅,尘水飞入漩涡满杯打转。
“呵,”那人收起手机,冲身后的人示意,“不单挑那就我们一起上呗,让你知道知道逞强的下场!”
“然后我就动手,不知道为什么超常发挥把他们都打趴下了。”李枝回忆,他突然问唐矜,“你不觉得我在编吗?”
唐矜听得认真,眼里全是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和思考李枝为什么会这么问的疑惑,跟他平时的形象反差极大。
李枝忍不住解释:“因为很装啊,一个人打十几个这样。”虽然这件事没告诉过别人,但李枝能想象别人听完之后那种不相信的眼神和脸色。
唐矜反应过来,说:“很厉害。”李枝因此又从唐矜身上得到令人舒服的滋味儿。
他接着说,呼吸重新开始逐渐沉重起来:
“但我最后悔的也是那次我动手,第二天那个人使了手段在广播站放上一段合成的音频,声称是我妈…人品有问题的证据。”
那段音频才是他真正的噩梦,因为光听声音,李枝能分辨出那确实是陆婵儿,但内容,虽然合成的可谓十分完美,但如果是真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拿到陆婵儿叫/床的音频,难不成他是床上人之一。
那天回荡在学校里的不仅是让人窒息的女人的喘息声,还有那个人处理过的声音:“李枝,我日了尼玛!”
李枝很讨厌说脏话的人,转学之后因为不说脏话又扎在文科班里,平时也比较乖,还被人说过娘娘腔。
“我去堵他,顺手抄了寝室的水果刀。”李枝想起当时室友们吓坏了的表情,瑟瑟发抖,但没有人敢上前拦他。寝室阿姨看见他,第一次拿起电话时手抖得像个筛子,电话摔到地上,她捡了起码有三次。
最后双方家长在市医院见面,陆婵儿怒发冲冠,李桦大步流星恨不得从鼻子里喷出火来,李枝做好了在医院被甩巴掌的打算,结果他二人的手啪啪打在了“受害者”脸上。
巨响,陆婵儿和李桦当场就被冲上来的民警扯开了,对方家长趁机哭丧卖惨,把锅推到李枝身上。
“警察同志!你自己看啊,他们这一家都是流氓,儿子杀人老子也要杀人!”
陆婵儿:“你等着吃官司吧你,血口喷人!”
之后便是后续处理,陆婵儿李桦兵分两路,一个去学校办理休学解决医院的程序性问题,一个去警局配合工作解决医院的人际问题。
李枝首次深刻地感受自己的无能,他连只会跟着走的提线木偶或者挂件都比不上,因为挂件不会情绪激动、失控后做出一堆垃圾事出来。并且牵连别人后还得让被迫受伤的人来帮自己擦屁股。
陆婵儿只是生了个儿子,某天就毫无预备地成了“□□”、“小三儿”、“败坏道德的人”,李桦也被迫戴绿帽,成了“被出轨还任劳任怨的傻子”。
在外忙碌时两人几乎忽略李枝的存在,回到家里,陆婵儿看向他,满身疲惫。李桦问一句“你是在广播之前拿的刀动的手还是在那之后”,李枝自觉跪下,老实交代全部事情。
李桦:“你太冲动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好的记在心里!”
陆婵儿让他回房间写三万字检讨。
最严重的时候,他们反而心平气和地教育李枝了。
李枝洋洋洒洒写完三万字,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想不通自己的事情怎么会牵扯上陆婵儿和李桦,更想不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后悔,烦躁,生气,自责…激动。
一月后陆婵儿的官司胜诉,拿着文件,她去李枝原来的学校用广播给自己澄清,并且组织学校为事件另一方专门提供了道歉的机会。
之后整半月里,学校里都能听到循环播放的澄清和当事人痛哭流涕地忏悔道歉,学生们被迫一天三次在线吃过时瓜,“呜呜呜我对不起陆婵儿姐姐”刻进了dna。
不仅如此,对方家长也在私下对他们进行道歉,甚至还有李枝的份。李枝虽然把人伤到送进了医院,但仅从结果来看,更像是路见不平将受伤的人送到了医院。
李枝意识到陆婵儿和李桦不光是混合双打很行。
“但转学之后我的成绩其实还好,不升不降停在最开始的水平,中上游,”李枝将原本应该浓墨重彩的上一事件一一抹去细节,迅速带过,话锋一转讲到了转学之后的故事。
“转过去的那学校离家近,我妈让我别住校了走读,本来我是想拒绝的,后来一想,高三大家都住校,基本没人走读,”李枝眼里闪起亮光,“那我走读不是很特殊嘛!”
唐矜:“你想变特殊?”
李枝使劲儿点头。他觉得唐矜肯定能懂:“对写歌有帮助!”
越处于上头的情绪之中,越能让人有创作欲和表达能力,李枝拿起刀那一刻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冲动控制不住自己,在医院平静过后却五味杂陈。
激动。因为心底里突然有个声音说要是把这件事、这些心情,这些人这些场景…全部写到歌里,一定很棒!
李枝当下就想拿起笔或手机开始写,碍于某种“都这样了居然还只知道写歌”的自责愧疚,迟迟没有动手,两种强烈的念头就一直对抗到他转学之后。
转学之后李枝选择了走读,退而求其次,从走读生和住宿生的不同感受里找创作点,像疯了一样,不管发生什么都想写进歌里,觉得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得物尽其用。
效果拔群。李枝在那段时间粉丝激增,大部分人不仅认可他的声音,而且喜欢他的填词和自编自创。
于是顺理成章的,李枝总想做一些“特殊”的事情,来寻找能刺激自己的东西,有时候他会故意放任自己的感情爆发,故意添油加醋。
比如感觉困难不会解题时,反而疯狂举手回答;比如感觉不如别人自卑时,违背求学本心选择逃避和自暴自弃;比如在假设被欺骗时,不同常人般希望对方能继续骗下去,哪怕自己已经了解真相。
还比如到了真正需要处理与恋人的关系时,想过干脆直接分手,感受一把电视剧里误会分手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的感觉。
李枝是妥妥的渴望体验派。然而在不断体验的过程中,他也能体验到这种渴望体验的做法有多不合理。
驾驭情绪很难,很多时候放任自己去体验只会把自己的状态搞得特别糟糕,反过来影响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而且感性的这种东西,说实话并不是想拿就能拿出来的,演员演个哭戏都还有本子场景和对戏的演员呢。
况且总是追求“特殊”不走寻常路也会把人逼疯。李枝以前因为猛地发现这种方法可以转害为利,就一门心思地投入了,眼里只有体验经历,许久没有训练过自己的基础,相当于地基打了一半直接开始搭二楼,强行跳级后再想进步就是漏洞百出。
“嘿嘿,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李枝挠挠脑袋,“我好混乱,但我想可能只是因为在调整状态吧所以感觉也不是很坏。”
唐矜发自内心的笑:“总有一天会理清的。”
从第一期录制到现在也不过才大半月,录制任务重,李枝能不断抽空调整自己已经很不错了,唐矜一开始选李枝也有看他单纯好打交道的原因,没想到李枝私下想了这些。
“这么说前两天不也是属于比较特殊的时候,你背着我写了多少歌?”唐矜问李枝。
现在说这些有点奇怪,但他一路对李枝抱有利用态度,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此刻李枝呲开牙乐呵呵地告诉他自己写了很多歌。
李枝老实告诉他:“一首都没有!”
唐矜像是愣住,但其实又一脸风平浪静,仿佛看不到李枝期待他接着问为什么的殷切眼神。
僵持许久,唐矜终于歪头笑道:“为什么?”
李枝抢答:“因为舍不得…也不是,写歌不是要体验完冷静下来嘛才能写嘛,我一想到你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哦?”唐矜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在看什么土味情话表演。
李枝认真解释:“如果非要写的话,那我脑子里…我可能只能写满你的名字,就像被罚了抄写,还是不冷静的时候写的那种歪歪扭扭…你知道我们小学的时候抄作业是怎么抄吗,五支笔连成一排然后一起写,然后笔受力不均写出来的字会有的轻有的重……”
唐矜看着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李枝,突然想问,“你是故意说这段给我听的吗?”
李枝:“?”
“没有拿我写歌这段。”唐矜想到某种可能,忍不住在心里嗤笑:拿这个表现你爱我?还是想用这个感动我?
“我可不是渴望体验派,就算经历完了可能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唐矜又说。
李枝拆穿他:“怎么可能,除非根本就不在意而且经历的程度低或者次数少,你现在经常笑不就是唐叔叔那件事的影响。”
唐矜闻声顿住。
李枝激动地指着他的脸,小声:“就是这种笑!然后你一会儿会说当然不是!”
正准备说当然不是的唐矜努力控制住嘴:“错了,我是要说你说写我名字那段儿一点证据都没有,也太不走心了。”
李枝立马掏出手机给他看,空白文档页撤销回到上一步之后突然闪现出满屏“唐矜”。
还有最后那一句“好想打人”,李枝尴尬地笑笑把它删掉,唐矜却已经失手折断了手里的花材。
1vs十几的人,唐矜再端一年锅锻炼锻炼,应该可以与之一战。
幸好李枝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