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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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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河大队会议室

    会议室门口走廊上的阴影处放了一张四方桌,大队长柳光耀站在四方桌前讲话,“今天天气不错,风大太阳也大,每个队把要交上去的公粮先称出来,再好好的过一遍筛子,把那些秕的都筛下来,只要饱满的,然后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别等去粮站交公粮了,说咱们不合格,让粮站的人再给咱们打回来,咱们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柳文明、李开路和吴二有三个生产队长都在。

    柳文明刚刚从工地回来,麦收的时候他不在,是柳光耀代替他主持一队的工作,昨晚听他家里婆娘说了些事,已经知道一队麦田里的粮食全都收了上来。交公粮是应该的,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又随口问了一句:“大队长,今年让咱们大队交多少公粮,分派了多少征购粮?”

    柳光耀看了吴二有一眼,哼了一声,说了两个数。

    李开路低着头算了半天,一亩地大概要交50斤的公粮,征购粮差不多是100斤,今年二队麦子的实际亩产量是300斤差一点,跟柳光耀报上去的差不多,扣除了牲畜的饲料粮、明年的麦种,一个社员差不多能分80多斤麦子,除去麸皮子也就是50来斤白面,虽然不多吧,可再加上秋粮,红薯什么的,也差不多够吃了。

    计算清楚之后,心里有了谱儿,李开路便不着急,他点点头:“俺回去就让会计把公粮准备出来,保准收拾的干干净净,麦子咬起来嘎嘣脆。”

    吴二有看那两个人都利索的答应了,心里直打颤悠,李开路掰着手指头在那算来算去的时候,他也跟着掰,可算来算去,怎么都算不明白。

    吴金喜今儿去了公社,没来开会,连个给他支招儿的人都没有。

    就剩他一个没发话,柳光耀那三个人都盯着他看,吴二有只能哭丧着脸,“大队长,这······俺们队今年这粮······”

    柳光耀吸了一口气,有些牙疼,“上次开会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么?让你回来算算,你算的怎么样了?”

    吴二有“嗐!”了一声,低下头抱怨叫苦,“算啥啊,地里那些麦子一碰就掉头,脆的不行,俺们队社员撅着屁股在地里捡了好几天,也没捡上来多少,有的麦子撒在土里,捡都捡不起来了,就没收上来多少麦子······”

    这下,不但要把麦田里的麦秸秆割完,还要弯着腰把掉在地上的麦穗全捡起来,三队的社员这几天累的跟个鬼似的,就这,还有百十亩地没弄完呢。

    柳光耀瞪着他,神色严肃,看他在那磨磨叽叽,不耐烦地打断他:“没有多少是多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心里有没有个准数?你就打算让我这么把你报上去?”

    吴二沤:“也······也······就一两百斤吧。”

    李开路诧异的看了吴二有一眼,他还以为三队顶上了天也不会超过100斤呢,今年这麦子可到挺给三队面子。

    柳光耀看吴二有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多少?一两百斤?交完公粮和征购粮,你让社员们吃什么?明天的种子粮在哪里?”

    吴二有:“这·······俺,俺没想到真的还会让交公粮啊,副队长可跟俺们说了,种粮食可没有炼钢铁重要,后来······后来俺们队里也下地上工,可没想到,没想到·······”

    李开路心里在那乐,这不是找着让大队长骂嘛,吴金喜让你吃屎你也去?哈哈。

    柳光耀:“没想到什么?难道地里的庄稼还得等着你们,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去收?上次开会林队长问你们队的麦子长了腿,你们还不承认,这次就更过分了,还想让麦子等你们去割它?我看根本就是你脑子有问题!

    副队长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怎么不把生产队长这个位置让给他当?你······你实在是,”柳光耀点着他说不出话来,“算了,我没法说你。不说那么个废话了,你现在就去交你们队的会计和保管员,把仓房打开,我今天得弄清楚你们队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吴二有着急,“大队长,俺们地里头还有麦子没弄完呢,库里是去年剩下来的一点,开了这么久的食堂······等弄完肯定不止这些。”

    柳光耀摆摆手,“地里那些还没长腿走进仓房,我先不管,就先看库里的。”

    不一会儿,三队的会计和保管员就到了,柳光耀让柳光明和李开路去安排各自生产队的工作。又叫了三队几个年轻力壮的社员,在那盯着吴二有称粮食。

    这不称不知道,称了柳光耀简直下了一大跳。

    交完今年的公粮和征购粮,三队仓房里拢共就不到3万斤粮食,扣除牲口粮和种子粮,可以分给社员的才2万多斤粮。

    2万多斤,听着是不少,可是要分给400多口子社员,再平均到每一天,每个社员也就能分到1两多的麦子,还是没脱皮的。

    柳光耀气的心肝肺都疼,背着手在那转悠了半天,四方桌都快被他的手指头给戳烂了,问柳东方:“你问问东明,一队社员每天能划多少口粮?”

    柳东方婉言:“大队长,咱们麦收交的多,平常也剩不下多少,口粮往年都是秋粮下来

    了一起算,现在算·······”

    “我知道,你让他算出来,三队这个样子,咱们心里头得有个数才行。”

    不一会儿,柳东明算好数过来了,“大队长,咱们一队也不多,每个社员每天的口粮大概是半斤。”就是说没多余的粮借给三队!

    柳文明松了一口气,三队这么大一个巨坑,一队可不想背,他们又不是龟儿子,天天愿意背个那么重的壳。

    吴二有眼巴巴的看着柳光耀,“大队长,您可不能看着俺们队里的社员天天饿肚子呀,咱们可是一个大队的呀。”

    柳光耀撇了他一眼:“公粮和征购粮让三天之内交上,你还是赶紧把粮食收拾收拾,完不成任务,可不是小事儿。”

    “你好好求求一队和二队,看看有没有人可怜你们,帮你们去捡麦子,没有你们队就自己干!有多少吃多少,没有就不吃!等着副队长给你们变救济粮去吧。”

    说完就背着手,气呼呼的走了。

    再多看那个憨憨一分钟,他就想送他一顿鞭子。

    两天后

    烈日当空,空气中没有一丝风,闷热难耐。

    柳东睿伸手拽了下套在肩膀上的车袢带,吃力的往前拉,他赤膊上阵,胳膊上肱二头肌暴起,肩膀上火辣辣的,肯定是被磨破了皮,沾染上汗水,涩涩的疼。路面被晒的滚烫,光踩在上面脚底就被烫的发疼。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汗,后面的架子车上放了十几麻袋的麦子,足有一千多斤重,柳东旗在车轮子旁边弯着腰撅着屁股绷着腿使着力往前推,头上的汗流的跟往下淌一样,头发湿透了全粘在头皮上。

    “啊~~~!”柳东旗大声吼着,额头上青筋紧绷,柳东睿也咬紧了牙,低着头脊背紧绷,一步一步努力的往前拉东车子,很是吃力。

    柳东睿喘口气,“东旗,”他说,“这坡太陡了,车上粮食又多,光咱俩不行,太费力气,你朝后面喊喊,叫几个人过来一起帮忙推车。”

    柳东旗咽了口唾沫,说:“好,俺也觉得这坡他妈修的也太陡了,这是爬坡么?这明明就是爬山啊!河堤垫的这么陡,修建的人脑子里是不是有毛病啊,上个坡比上天还要难。”

    “虎子,车子上不去,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推一下!听见了没?”他两手圈成小喇叭,冲河堤下的拉粮车喊。

    声音顺风而行,过了几秒,就听见虎子憨憨的应答声传来,虎子和几个小伙子快步跑过来,虎子嘴里嘟囔着:“俺刚要上坡呢,一看这坡心里直打颤,估摸着不好上来。”两个上来帮柳东睿拽着车把子倒退着往前拉,另外两个扶着车架弓着背往前推。

    这是一段坡度不低的高坡,越往上走,车子承受的阻力越大,六个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吭哧吭哧半天才把这车粮食给拉到了平整的桥堤上。

    公社新修的粮库就建在河堤上,河堤位置比旁边的河足足高出50多米,再不用担心水涝灾害,除了交公粮的时候社员们费力点,没别的毛病。

    粮库修的很大,并不在西阳镇街上,而是在西阳卫星人民公社旁边。

    柳东睿和柳东旗两个人又徒步走下坡帮虎子他们几个推车,等几辆车全都上来,个个儿都累的不行,坐在树荫底下歇歇脚。

    他们几个身强体壮,跑的比较快,大队伍还在后面,得等着大队伍到了一起去粮库门口排队。

    柳东旗直接脱了汗衫,拿在手里当扇子,多少能来点风,让自己能凉快点。

    “东睿哥,你可不渴?我去老乡家里借点水喝,一会儿咱们换着来。”

    柳东睿摇摇头,“我带了竹筒,不渴,你自己去喝吧。”

    柳东旗哈哈笑:“准是嫂子给你准备的吧!嫂子这贴心,咱们大队再没有比过她的。”

    柳东睿笑笑没有吭声。

    不一会儿,又上来了几辆架子车,全都是柳河大队的社员。

    柳东睿歇过劲儿,看见有的车拉的费劲儿,跑过去帮忙推着,柳光耀在最后一辆车边儿,看见他,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林子,好小伙子!”

    等柳河大队的架子车全都上到河堤上来,柳光耀指挥着车队排成两列往粮库大门口走去。他们到时,就看见粮站门口已经有很多人拉着架子车在门口等着,挤得满满当当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柳东睿他们一大早就出发,这会儿都要排到两百米开外了。

    “还说咱们出来的早呢,半夜就起来装粮食,看这样子,人家估计半夜就拉着车子出发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排到咱们?”柳东旗满脸忧郁,担心不已。

    粮库大门还紧闭着,大家只能守在各自的车子旁边耐着性子等着开门。

    现在正是秋种的时候,天气又热,老乡们等的着急,不少人在那抱怨粮库的工人可真享福,日头晒到屁股了还不上班,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现场乌央乌央的。

    粮库前面留出来一大片水泥地,平整干净,跟周围高低不平尘土飞杨的泥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差异。

    虎子等的无聊跑过来凑堆,好奇的问:“东睿哥,你知道那水泥地干啥用的不?咋在外面弄那么大一块?多糟蹋东西啊。”

    “晒粮食吧,下面生

    产队送来的粮食如果晒的不够干,数量不多,估计可以在这晒一晒再交。”

    虎子挠挠头,“这粮库修的可真不赖啊,房顶那么高,还有这么好的水泥地儿给咱们晒粮食,以前俺跟俺爹也来交过公粮,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事儿。这农庄变成公社之后,这里比镇上中心街都气派了。”

    西阳卫星人民公社成立后,在原来集体农庄的位置上又扩大了范围,外围修了2米多高的青砖围墙,院子里面还新修了一栋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作为人民公社的办公地点。里面不但有大食堂、大体育场、大礼堂、甚至还修建了一座2层的小楼当作公社招待所,用来招待各地过来参观学习的同志。

    这个粮库是跟小楼同一批建起来的,围墙足有5米多高,进深也很长,比之前西阳镇街上的粮站面积大多了,外面的青砖墙上刷了白灰,上面用红字写着多交粮、快交粮、交好粮,据说整个公社的储备粮都放在这里面。

    粮站门口一棵树都没有,日头毒辣辣的,像是要把人给烧着了,前面的队伍进展特别的慢,半天也挪动不了一步,好些人被晒的扛不住,摘了帽子当扇子,一边扇,一边埋怨个不停,埋怨天气太热,埋怨前面动的太慢,心里烦躁的什么都看不惯。

    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守规矩的,来的晚想要插队早点交,一个不注意没跟紧,可能就会被人钻了进去,这事儿柳东旗有经验,紧跟着前面那个,寸步不让。

    柳东睿带着草帽,可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是被晒的皮肤发红脱皮,他有点后悔没有穿上一件长袖衣裳过来,等下回了家,谷雨又该心疼的说个不停了。

    柳河大队的送粮小队一行人早上吃完饭就出发了,在太阳底下足足等了得有2个小时才轮到他们,哪怕来的都是壮劳力,这会儿也全都蔫儿了。

    整个公社所有生产队都集中在这几天来交粮,粮库里却只有四个干活的人:有一个人拿着一根长长的铁签子,签子头尖中间有个槽,他负责把关交上来的粮食和不合格;还有一个坐在磅秤旁边儿,负责记录磅上的数字;在旁边坐在桌子后面还坐着一位,面前摆着一个大大的黑漆算盘,他没有带草帽,因为桌子旁边绑了一把很大的油布黑伞,刚好能遮挡到太阳;另外一个在最后面,负责给检查合格的条子,然后催着社员们把麻袋给办到里面的空地上去。

    那个负责检查麦子质量的,黑着脸,嘴里不停吼着:

    “麦子要晒的干干的,要把最好的粮食交给国家,要是啥的不够干,这里是不收的,赶紧拉到一边去再晒晒,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柳东睿这辆车排在柳河大队的第一位,他前面的是谢庄大队的粮车。

    就看见那个验粮员一脸不耐烦,嘴里骂骂咧咧的:“这是什么麦子?里面这么这都多灰,麦子还没灰多,是不是想要占国家的便宜?侵占集体利益?挖社会主义墙角?你们生产队胆子可真够肥的·······”

    “这车麦子不合格,粮站不收,拉回去,好好弄干净了再来交。”

    谢庄大队的大队长名叫孙大武,看起来是个特别老实憨厚的汉子,验粮员在那骂,他弯着腰不停的点头,老脸羞红,那么大个子的一个壮年,被验粮员几句话压的直不起腰来。

    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脸上愤愤不平,瞪着眼睛看着粮库大门,手握成拳攥的紧紧的,正是孙民富。

    孙大武:“同志,俺们这麦子都扬了好几遍了,真的挺干净的,公社催的紧,实在来不及弄,俺们这每一袋都超重了,肯定没占公家的便宜,您就行行好吧,今儿都最后一天了,再弄回去就来不及交·······”

    “你说超重就超重了,这粮站是你家开的?难道公家还会占你们这些农民的便宜?我说你们大队的粮食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就是不能收,怎么了!你别说那么多,都没用。”

    谢庄大队的年轻社员们不愿意了,激动的指着验粮员骂道:“哎,你这个同志,咋说话这么难听呢,嘴里不喷粪你是不是不会说话,超不超重不是我们大队长说了不算,那这粮站就是你说了算了?你是秤砣么你?那还要这磅干吗·······”

    孙民富他爹虽是个大队长,但从来都是老好人,跟谁说话都是好言好语,大队里的社员也都很尊敬他,孙民富第一次见自己爹被骂的跟个孙子一样,胸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你那是什么态度?什么叫我们这些农民?你这是瞧不起我们贫下中农了?我们贫下中农难道不是国家的主人?你们这些干部天天吃的粮食难道不是我们农民种出来的?”

    “孙民喜!孙民富!都给俺闭嘴”孙大武骂道,“滚一边去,谁让你跟粮站同志这么说话,人家这是正常工作。”

    孙民喜看起来还不到20岁,别着头不服气,哪怕被骂嘴里还在嘟囔:“他那是正常工作?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眼里哪有咱们老百姓。”说完,生气的踢了一脚架子车,“俺们是来给国家交粮食,还要受这群龟孙子的气,谁他妈爱交谁去交,老子走了。”

    孙大武神情越发卑微,替刚才的几个孩子求情道歉:“同志,实在对不住,那两个孩子不懂事,他们不是故意说你的,就是这天太热了

    ,脑袋发懵了,这······这车粮食您说不行,那其它车上的粮食真都是好的,您给看看吧·······”

    验粮员刚被一堆泥腿子指着鼻子骂,心里正是来气的时候,特别不耐烦的打断他:“你们大队粮食难道还是分开晾晒的?全拉走,不看不看,一袋都不看,快点滚,没看见忙着呢嘛······”

    柳光耀检查完所有车子之后,过来瞧瞧情况,大眼就看见一堆农村社员围在验粮员身边,个个颜色都很难看。

    柳河大队的社员们听见动静,这会儿也全都挤到了前面,不是在看热闹,而是怕那验粮员心里不痛快,一会儿再把他们的粮食给打回去。

    “那边怎么回事?围了那么多人。”

    虎子虎着脸生气的转述:“那个验粮员架子可大了,说他们大队粮食不干净,灰多,不给过磅,让拉回去弄干净,求了半天了也没用,······看不过去,就吵了两句。”

    柳东旗靠在麦袋子上嗤道:“那个验粮员铁棍都快戳到袋子底下了,搁哪个大队也过不去。咱们在土地上晒粮食,怎么着都带得带点灰,麦子重灰轻,那灰土可不沉到袋子下面了么,俺看那验粮员就是故意找事的,不想让他们过。”

    柳光耀骂他:“就你知道!别瞎嚷嚷。”

    柳东睿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形,皱眉问:“就算那一车子粮食不合格,也犯不着把所有粮食都拒绝吧,征购任务完不成他们就没责任了?”

    征购粮占夏粮征购的绝大部分,是爱国粮,在这个年代算是能压倒一切政治任务了。一个大队光麦收这一季就要上交好几十万斤征购粮,这么重的征购任务,粮站的人刁难的也太不是时候。

    虎子一脸不愤:“粮站的人不但眼睛长到天上,俺看他们屁股都是往上撅的,也不怕拉屎拉掉到自己身上!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老百姓能有什么法子,就算人家当着面儿骂,也只能忍着,要是粮站的人真恼了,真不收粮,生产队准挨批评。”

    排在后满的大队看前面一动不动,大声嚷嚷:“到底咋回事?不合格就回去弄好了再来,俺们可还都等着呢······”

    那边孙大武和孙民富父子两个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后面拉着辆车的谢庄大队的社员也唉声叹气个不停。

    他们后面,就轮到柳河大队了。

    柳光耀:“都别看了,该到咱们了,快把车往前挪挪。”

    虎子嘟囔:“看样子这验粮员不好相处,也不知道咱们大队能不能过磅。”

    柳东睿快步走过去,在孙大武耳朵里小声说:“你们先别回去,在旁边等一下,一会儿我有办法让你们过。”

    孙大武摇摇头,“咱们争不多他们,还是算了吧,小心他们看见了连你们大队都连累了。”

    孙民富则是拉着他爹劝:“爹,咱们试试吧,这么多粮食,啥时候能弄完啊?”

    那边已经在催,柳东睿不好多说,只是叮嘱:“就算要走,也不在乎这一小会儿,等等看啊!”

    柳东睿把车子拉到验粮预案跟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牡丹烟,撕开递给那个验粮员,“同志,忙了这么久,挺辛苦的吧,来,抽一根松快松快,怎么称呼您?”

    那人接过烟,“我叫张要峰,叫我张干事就成,你们是哪个大队的?”

    柳东睿:“北边柳河大队的。”

    张要峰身上没有带洋火,柳东睿划了一根火柴给他把烟点上。只见他特着急的抽了一口,熟悉地吐出一个烟圈,感慨道:“还是牡丹抽着过瘾!劲儿大。”

    5毛4分钱一包的香烟,据说军队里也得排长以上的军官才能抽得起,他还挺熟悉,烟瘾还真不小。

    柳东睿笑笑:“张干事好这一口?刚好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不爱。”顺手把那盒香烟塞到了他口袋里,外面裹着一张纸币,轻轻的拍了一下。

    张要峰瞥见了他的小动作,侧过身一根手指顶开口袋垂头看了一眼,然后哥俩好似的搭着柳东睿的肩膀,哈哈笑着说:“兄弟是个面儿上的人,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你放心吧,你们大队今儿肯定能过磅。”

    柳东睿也笑,说多谢。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越是下面的办事人员,规矩和毛病就越多,难缠的很,你说他错了吧,他也没有,无非就是想要拿点好处,人工检验存在着诸多的麻烦,就在这里。

    张要峰脸上还是摆出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拿起那根铁签子,猛一下插进麻袋里,从里面带出半把麦子出来,他摊在手心里,看看麦子饱不饱满,再向手心吹一口气,看看里面的灰和麦秸秆多不多,最后再捏起几颗,放进嘴里用牙咬,试试硬度,要是咯噔一声,那这麦子就是合格的了,就可以搬过去过磅了。

    检查耗费的时间比较长,因为他不是随机抽出一袋,而是每个车上每一袋粮食都要检查,看看里面的麦子合不合格。

    其它的看见了柳东睿刚才跟张要峰的你去我来,不过并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此刻全都紧张兮兮的盯着验粮员,生怕从他从里说出不行两个字。

    柳东睿倒不担心,不说张要峰拿人手短,只说柳光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这种老兵,对待集体对待

    党是绝对忠诚的,他只会把最好的交上去,肯定远超标准的要求。

    果然,张要峰每一袋检查之后,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麦子不错,合格了,拉过去过磅吧。”言语很是和气,一点没多加刁难。

    牡丹烟的劲儿还真不赖。

    架子车没法过磅,柳光耀招呼着社员们把车上的麻袋全都搬下来,一袋一袋立好,慢慢往前移,等着上磅。

    等所有麦袋子过好了磅,打算盘的那个人开出一张小票递给站在最前面的柳东睿,“拿着条子,交给你们大队长,别傻愣着了,赶紧往里面仓库里搬!”

    柳东睿还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后面就催了起来。

    他只好认命的一袋一袋往粮库里面搬粮食。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遇见的第一个就是空仓,只要把麦子倒进去就行了。如果倒霉,这个仓已经放了很多粮食,那就要扛着袋子继续往里面走,知道找到合适的为止。

    柳东睿倒完粮食后,找到一脸焦急在路边等着的孙大武父子,把他们拉到旁边,开门见山地道:“我这里有一块钱,你们拿着趁人不注意·······再去试试。”

    孙大武结结巴巴:“咋···咋能要你的钱,俺们···俺们·····”

    孙民富一把接过钱,嘭地跪在地上,给柳东睿磕了个头,“大哥,您今天救了俺们整个大队,您放心,俺么肯定会把把钱还上·······”

    柳东睿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起来,“快起来,钱是小事儿,先把公粮交上去,一会儿你这样·······”

    孙民富点点头,“哥,你放心吧,俺保准能办好。”

    这时候柳东旗和虎子跑过来,“大林子哥,你刚刚跟谢庄大队的说说啥?他们今天运气不好,保准儿没戏。”

    “教教他们怎么才能在今天过上磅。”

    虎子好奇追问:“怎么能过啊?”

    这时候,前面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孙民富抓着张要峰的右手高高的举起来,让远处的社员能看到张要峰的拇指和食指正夹着一张粉红的纸票。

    张要峰白着一张脸,使劲的往下拽,可惜他体瘦个子矮,在干惯了农活的长得跟个小牛犊子一般的孙民富面前,弱的像一只白斩鸡。

    “张干事,你说啥?一块钱还不够?你也太贪了,俺们一年也挣不了几块钱,就这么多,再多也没有了。”

    等着验粮的人都很诧异,“哎哟,验粮员拿着一块钱呢,怎么了这是?偷人家钱?”

    “是个小偷么?”

    张要峰看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怕惊动了里面的领导,急中生错,忙小声道:“你快放手,只要你放手,我就让你们大队的粮食合格。”

    却忘了,此刻好多个人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声音虽不大,可听见的人不少。

    孙民富转向面对众人:“大家伙都听见了吧,这位张干事刚才还说俺们大队的怎么都粮食不合格,现在被俺们逮到错处来,就又说可以让俺们的粮食合格,原来粮食和不合格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是什么道理。”

    张要峰见状反而冷静下来:“大家不要听他瞎说,我绝对不会受威胁,粮食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他这是在污蔑我,粮站是国家的粮站,我不会为了个人利益损害国家利益。”

    原本还争论不休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张干事得意洋洋地看着孙民富。

    突然,人群中,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可是俺刚才看见你把手伸到他兜里,把钱夹出来了,伸手之前你还左右看了看呢。”

    “俺也看到了,他挡的不严实,露了个缝。”

    张要峰嘴硬:“我没有,是你们看错了。”

    忽然间,孙民富从他口袋里掏出一盒卷烟、一盒洋火,还有几张汗津津的纸币,“那你说说这些是什么?”

    张要峰结结巴巴:“那是我自己买的,对,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孙民富:“张干事,你还不承认,粮站有规定,进粮库之前兜里不能有任何个人的东西,都要接受检查才行,你可别当俺们这些泥腿子啥都不知道,俺年年都来交公粮,粮库有啥规矩俺们清楚的很。”他指着粮库外墙上的标语:“而且难道你看不到这粮库墙上写着什么么?”

    “粮站周围禁止一切烟火,你对待国家的财产就是这个态度!”

    孙民富痛心疾呼:“原来你们粮站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俺们辛辛苦苦种庄稼,把麦子拉来,大太阳底下等着粮库开门,你们这些人就坐在这动动手,每个月就有工资拿,还不满足?还要从我们手里抠钱?我们挣一块钱容易吗?身上还带着禁止携带的洋火,大家伙评评理,看看是不是太他娘的过分了。”

    社员们在烈日下晒了几个小时,心里早就燥热难耐,觉得粮库这些人一动不动的怪舒坦,此刻,这种烦躁一下子被激发出来,扩大了好多倍。

    “粮站员工故意刁难贫下中农,为什么?”

    “这么对待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奉献给国家的粮食,太不是人了!”

    群情激愤,张要峰一个小干事完全摆不定,彻底慌了神。

    “让你们粮库的领导来说话!”

    “粮站为什么要招你这样的人,俺们都能比你干得好。”

    旁边坐着的几个人早就偷偷跑出去喊粮站的站长,张志国跄跄踉踉的从后面的办公室跑出来,先是瞪了张要峰一眼,然后大声喊:“各位社员同志们,各位社员同志们,大家伙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我是西阳粮站的站长张志国,大家听我说几句。”

    孙民富首先发难,“站长,你们粮站的员工不仅歧视我们农民,验粮的过程中向我们要东西,不给就不让我们过磅,还不把我们奉献给国家的粮食当成一回事,兜里装着洋火。”

    “是啊,俺们都把自己最好的粮食交上来了,他还说俺们粮食水分大,俺们咬着牙都快被崩掉了,原来是俺们没给他好处费。”

    “俺说呢,俺们这么好的粮食,硬说俺们是三级粮,连二级都够不上,太欺负咱们老实人了。”

    “粮站钥匙不给俺们一个说法,俺们就去公社里举报!”

    张志国一头冷汗,苦笑着说:“乡亲们,你们反应的问题,粮站已经知道了,我们会好好的调查一下,再······”

    孙民富:“事实就摆在眼皮子底下,还用咋调查,粮站这是故意拖着咱们呢,俺们不等,就得现在给个说法,要是不给,俺们马上去公社!”

    粮站离公社也就几百米远,张志国还真怕这些人一气之下跑过去举报去,这里这么大动静,那公社武装部可不是吃干饭的。

    张要峰是他的堂侄,去年批判y派特别积极,张志国透过关系,刚把他弄到粮站还没一个月,这就惹出事了!

    这下不仅保不住他,张志国自己都可能要惹上一身骚,心里恼他恼的要命。

    张志国当机立断,“乡亲们,张要峰干事对待贫下中农的态度犯了政治错误,对待集体的财产态度随便,不够重视,粮站决定,从现在起,把他开除出我们的队伍。”

    张要峰失声痛叫:“叔!”

    张志国嘴角不动,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你就是我亲儿子,今天也保不住了。”

    虎子和柳东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头直喊俺里个乖乖,大林子哥厉害了!

    “大林子哥,你咋知道那个张干事一定会主动去拿孙民富兜里的钱啊?”

    柳东睿笑笑:“猜的呗。”

    虎子特狗腿:“大林子哥,你讲讲,仔细讲讲,俺一点都没看出来是咋回事。”

    柳东睿反问:“那个验粮员你们以前来交公粮,见没见过?”

    两个人都摇摇头,“以前那粮站的验粮员是个大叔,跟俺爹差不多年纪,今年这几个年轻的没见过。”

    柳东睿点点头,去年到今年,不少踏实能干的人被批成右p,靠jj斗争走捷径上位的人不在少数,这位张要峰看起来很像是其中一个。

    “我猜,他很缺钱花,看见那么多钱会忍不住,特别是孙民富有求于他。”

    虎子挠挠头:“俺这也长着一个脑袋,咋就猜不着呢?”

    柳东旗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你这顶多就是个西瓜。”

    “不是,东旗哥,你这话啥意思啊?”

    “水多!”

    回到家,林谷雨听说后,也很激动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他缺钱的呢?”

    柳东睿在逗小和和玩耍,“仔细观察细节啊,以前就跟你讲过的。”

    他注意到张要峰每隔半个钟头就要找借口出去一趟,要么是上厕所,要么是喝水,在外面停留时间不长,两三分钟就回来,他右手食指指甲微黄,年纪看上去不大,烟瘾却不小。

    靠jj斗争才爬到粮站当一个验粮员,可见家庭地位并不高,常年吸烟,开销肯定小不了,粮站那点工资哪里能供他吸的起牡丹烟,他身上的漏洞简直一抓一大把,只要让他动心就是了。

    他那时候嘱咐孙民富的就是:偷偷让张要峰看到你口袋里有钱,隐蔽点,装着求他,让他主动伸手。

    果然,张要峰很容易就上钩了。

    虽说这么做不太地道,可看他那么趾高气昂的样子柳东睿实在不想忍。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当个农民是多么的辛苦!勤劳朴素的农民靠双手吃饭,响应号召把好粮交上去供给那些非农业人口,一年大半时间自己吃能啃红薯,他们应该挺直了背脊生活,而不是在那些一步登天的小人面前弱小又卑微。

    林谷雨听完,义愤填膺,恨恨的道:“哼~这种人,我碰见一个就要揭穿一个,他们不愿意当人,我就让他们像过街老鼠,一出现就人人喊打!”

    又一脸遗憾地说:“要是和和再早生几天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更狠狠的治他一下。”

    柳东睿失笑:“这么遗憾呢?你还有啥好主意,说出来我听听。”

    林谷雨哼笑一下,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说:“简单的很,我自带作弊工具,把他负责的粮食不小心弄不见了,再写封举报信,说他偷偷侵占国家资产,保准在他住的地方一查一个准儿,让他有口难言。”

    “这样还是有点麻烦,或者,直接偷偷往他口袋里放粮食,当场揭穿他偷盗国家的征粮,这样比较符合我的性格。”

    还是这种直打直撞的,一点不愿意搞虚招。

    柳东睿装作怕怕的样子,抱着和和躲到墙角,逗弄她,“看看,你妈妈厉不厉害,妥妥一个扈三娘,还好咱们没得罪她,要不,肯定没好果子吃,咱们惹不起啊惹不起。”

    林谷雨丝毫不介意他的调侃,小脸高高一扬,“我这叫行侠仗义,只针对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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