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032章 初见离愁
景纪微笑道：“黎洛的记本在我这里。”
这句话像给黎国祥最后一击，他怔在原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说任何一句谎言蒙骗他们了。
景纪义正言辞对黎国祥讲述这段时间的经历和对大泱朝的看法，任胥晖走到一旁拨通了赵强的电话。
赵强很快到来，在三个年轻人的轮番轰炸下，黎国祥终于承认，自己亲自回去不是最明智的决定。因为在记的最后，国破之就是黎洛跟着丈夫带着儿子殉国之时。如果能有人将她从古代带回现代，就能阻止这一切的惨剧发生。
黎国祥斜睨赵强，“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爱她吗？你怎么不去？”
赵强正色：“黎教授，我当然爱黎洛。但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各归其位，景纪回到她原来的古代，而黎洛回到属于她的现代，没有人损失任何东西。如果您穿越，改变不了历史，黎洛还是要死，甚至您也一起陪着死；如果我穿越，黎洛如何面对我和她的丈夫？”
黎国祥冷哼两声，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但也不打算拆穿他，他指向景纪：“可是，她就得住？”
“你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吗？我跟踪过她一段时间。”赵强道，将自己跟踪景纪看到的事情一一讲给黎国祥听。
……
景纪和任胥晖不禁对视暗叹：听说这赵强也是个叫兽？
赵强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教授，神器可以再发挥作用的时间,您测算出了吗？”
黎国祥嘿嘿地笑，眼神地看向任胥晖：“仪器已经好了，就差两千万。任总，我很欣赏你哟！你不会那个败家子小气吧！”
任胥晖恶寒，看他这副尊容，就知道他是怎么讨的打了。
任胥晖嫌恶地看看赵强，赵强面有羞色：“他以前不这样……黎洛失踪之后他才……”
“喔，原来是这样啊。”任胥晖投以同情的眼光，却对着赵强转身的背影竖起了中指。
景纪哑然失笑。
这是知道大泱朝悲剧后，她第一次无忧地笑。
找到黎国祥，景纪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听。接下来的子，她将生活过成了两点一线：公司和家。偶尔闲暇时间任胥晖拉她出去玩耍，她虽陪同前往，但明显能看出来是兴趣缺缺。更多的时候，她将自己泡在图书馆里，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这个时代能教给她的新鲜知识。
这天，她从图书馆明亮的落地窗向外看，突然有个逃避的想法，如果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有这么多的新奇东西等着自己去接触，还有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缓步前进。如果……
黎国祥没有研究出穿越神器的秘密，或许不是件坏事……
因为……
她取下一直在衣服里面的玉蝙蝠，指腹缓缓擦过上面的细纹。
回去……面对已是新朝二品大员的辛汉哥哥，她该说些什么？
当大明宫倾覆，他在哪里？作为旧朝人，他如何爬上了新朝的权力顶端？作为自己的伴读，六伯父怎么容得下他，并且以重任？
这些问题，在第一次翻阅过记本之后，她就想了很多遍。她心里有个隐隐约约的答案，可她始终不愿意相信。
食指无意识地在玉蝙蝠边缘敲打，深深的忧愁在她眉宇间盘亘流转。
“嗨。”
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下意识地把玉蝙蝠握紧，才回头去看。
任胥晖笑笑，假装没看到她对着玉蝙蝠发呆的模样。仔细想来，自从读过记本，她好像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她往不离口的“辛汉哥哥”。
“在想什么？”任胥晖在她身边坐下，等她自己把心事说出来。
景纪没有说话，感受着掌心里的玉蝙蝠逐渐变得温暖，不住对他说：“大叔，你觉得辛汉哥哥……他是怎么登上大司马之位的？”
“你的看法呢？”
拳头握得更紧，指尖发白，玉蝙蝠硌得掌心一阵阵刺痛。
明晃晃的落地窗外，漫天雪花肆意飞舞。
她慢慢开口，声音里有道不尽的沧桑和苦涩：“辛汉哥哥……他……是不是……背叛了我们？”
任胥晖内心一震，视线朝窗外飘去。
雪势渐大。
世界渐渐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树，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假山喷泉……纯白得像是凝滞了空间和时间。
他记起她说过不喜欢下雪天，那会让她想起在冷宫的严寒，会让她觉得就连血液都会被冰冻住……
收回目光，一眼望见她期待肯定的眼神。
他冷静的眸中掠过一丝叹息。
上一次，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不同的是，那一次，她说的是完全相反的内容：“我不会是一个人！辛汉哥哥不在大明宫内，他一定不会死……他一定在大泱朝等着我回去！助我复仇！一定是这样的！”
想说些宽慰的话，可胸中却激荡着另一种情绪，他亦记起她说过“我将来……是要嫁给他的……”
说出口的话，像是鬼使神差。
任胥晖听到自己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看到她的脸色变得雪白雪白，和窗外白皑皑的世界，恍若一体……
花开叶绿，荷芳炎，秋高气爽，梅绽雪纷。周而复始，三年不过弹指间。
数过一年的四季，黎国祥的研究没有突破；又数过了下一年的春夏。云卷云舒间，景纪在任胥晖的陪伴下度过了她十六岁的生。
冬天来临的时候，景纪见到了欣喜若狂的黎国祥。
“出来了！”黎国祥兴奋至极，粗鲁地将景纪和任胥晖按到座位上，为他们播放研究成果展示的幻灯片，赵强则在一旁充当他的。
“我研究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这个仪器的使用记录并且完美破解了它，这个技术……”黎国祥滔滔不绝，嘴边泛起白沫。
任胥晖看得一阵恶心，虽然这一年多的时间让他对黎国祥改观不少，但此刻他的形象哪里能看出是个大学教授！他打断黎国祥：“黎教授，说重点吧。”
“ok！”黎国祥一拍大腿，“重点就是，下周就可以穿越了！”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本人，包括赵强在内都睁大了眼睛。
赵强首先喊出声：“你连我都没有告诉！”
“为什么要告诉你！”黎国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穿越吗？你参与研究过程吗？你……”
“我怎么没参与！我哪天没有来……”赵强扯着嗓子和黎国祥喊。
景纪却在这喧嚣中静了下来，她伸手抓住同样沉默的任胥晖，发现他的胳膊也冷得像冰。
“出去走走。”景纪道。
任胥晖看了看吵闹中的黎国祥和赵强，对她点点头。虽然这三年的时间黎国祥都没有跑掉，但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不会跑掉，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任胥晖叫来保镖，吩咐了几句，才跟着景纪走了出去。
走出很远，还是依旧能听到赵强大呼小叫的声音。
“第一次见他这样。”任胥晖道。
“嗯。”景纪微笑地回答了一句，“关心则乱。”
两人默默地沿着凰村的村间小路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心是一样的，七上八下地没有着落，一口说不出来什么样的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想吸气却没有力气，想舒气又每一口都痛。
落余晖，七彩的晚霞铺洒在天边，由最亮丽的玫红一直到浓重的深墨色。
如斯美景却无人有心欣赏。
景纪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她还没有想好自己面临六伯父时会是什么样的际遇？她甚至想过，也许一回去就被六伯父发现灭口也说不定。而她的辛汉哥哥……她又该怎样面对他的背叛？明知这是自己期望并努力争取来的机会，可她却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任胥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带着这个漂亮的小萝莉出门，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中，他心里那既自豪又窃喜的心情，面上还得冷若冰霜，看似复杂却是自弟弟离去后他觉得自己活得最为实满足的生活状态。可是，为什么所有的幸福满足在这句“下周就可以穿越了”面前，就如同水墨画一般慢慢淡化了呢？他的心好难受。
景纪终于还是走累了，坐在路边的田埂上，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着自己的脚尖。
乡间小路两旁的白杨树风中摇曳，树丫相互碰撞得扰人心绪。
“你在想什么？”任胥晖在她身边坐下。
“我……”她深吸一口气，却又慢慢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别回去了。”他打断她的话，天气已凉，她却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热气，他在生气。
“大叔？”她抬头望他，眼里亮晶晶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或是失落着什么。
他刻意忽略她眼神中那一抹失落的神色，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别回去了，景纪。”
他看着她，他恳求她，他的眼神像无辜受伤的小动物，他的手凉得她发冷：“景纪，拜托你，不要回去了……”
离愁，以他眼里的闪闪光点宣告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