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卿珍重<!>
药王紧抓住萧赢衣摆的手指不住颤抖, 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萧赢仔细辨别了方才听清, 他说的是——
“求求你……”
萧赢笑了一声, 因药毒而变得狰狞丑陋的面容,此时在濒死的药王眼中无异于厉鬼恶煞。
“我早已说过, 我这人说话算话,最是守诺。”
“既是允了你这一个机会,便不会反悔。”
药王眼中露出点点希望,那样子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赢语气轻缓, 似是在抚慰他:“你放心,我不会杀了司空瑾。”
不等药王心安闭眼, 萧赢又道:“正如你们当年也留我一命。”
“这‘不杀之恩’我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这些年你们如何‘施恩’于我, 我自该同样还与司空瑾,也算是回报你们这些年的‘大恩大德’。”
药王闻言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拼命挣扎着想说什么, 却因着脖子上的伤,只能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音节。
萧赢就这么低头看着他从哀苦求饶,再到愤恨挣扎,看萧赢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直至最后的心灰绝望, 断气时,眼睛都快瞪出来,最终落得个死不瞑目。
萧赢确认他断了气, 站起身来,一转身回头,身后那些人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不约而同退了些许。
萧赢视线扫过大堂内尚存活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别说与萧赢对视,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连灵姬、边鹤雪等人,都脸色煞白,背后汗湿了大半。
萧赢却没有理会他们这些人,径自出门,从落枫山庄离开,一路上无人敢挡,也没人能挡得住。
等到城郊农庄里时,天色已晚,还下了些雨。
门房上的婆子,是个眼明记性好的,统共也没见过这主家几回,便能在这雨夜里认出她来。
“主子可算是回来了,阿福姑娘这几日净是念叨您呢。”
萧赢去落枫山庄之前,便安置下了这农庄别院,请了些丫鬟婆子,照看萧福。
虽只去了一日的功夫,但还是给萧福留了护身之物,免得这请来的丫鬟婆子里有人心怀不轨,欺负萧福年幼不知事。
萧赢归来的消息,很快传进院内,萧福这还不及她腰高的小人,听了消息,连鞋袜都没穿好,匆忙跑出来迎她。
“阿姐!阿姐!”萧福一见人,就扑进她怀里,死死抱住不放,粘人地厉害。
萧赢笑着顺抚着后背,又从怀里摸出个瓷做的不倒翁娃娃,哄了好半晌,才让萧福把紧揽着姐姐腰身的手稍稍松开了些。
萧赢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只留了小半月,带着萧福在附近逛了几处名景,尝了些特色菜点,便卖了农庄收拾行装离开。
路上姐妹二人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偶也听闻了些江湖上的消息。
“姐,你之前不是说去了落枫山庄么,听说那也是个很大的庄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萧赢坐在宽敞的马车内,小榻桌上放着精致的糕点,旁边还置了炉子煨着一壶清酒。
她不甚在意地喝了一口热酒,道:“许是主家死了,底下的人便散了。”
萧福虽年幼,却也差不多知事了,也是见过死人的。大概清楚死是怎么回事,她跟随萧赢在江湖行走,悟性高,又早慧,当即便明白这恐怕又是江湖人的恩恩怨怨。
她没有缠着萧赢多问,只是又好奇地说起了江湖其它门派的八卦事。
比如天灵宫山门前多了一座“认罪碑”,还是向他们紫州萧家认罪的,再比如药皇庄、药王谷两大药毒门派,一夜之间人丁零落,匿迹江湖。
再有就是瑶山的清风门,听说门中精英弟子死了大半,偌大门派立时间分崩离析,比那些末流小派还不如了。
萧福自跟着萧赢起,便知道自己的责任,将来是要顶立紫州萧家门户,重复昔日萧家荣光的。许是天性喜好江湖之故,她对这些江湖事甚是好奇关系,有时消息竟还比萧赢还要灵通些。
萧赢有意培养萧福,却也不会拘着她在紫州日日练武,常带她一块出门游历,见识外界声色,见识人世百态。
她们逛遍了大晋南北,还去了塞外,以及海外。
一次出海归来,萧赢带着十几岁已亭亭玉立的萧福下船时,竟突然听得一声——
“萧大哥!”
萧赢记性极好,没回头就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待她们驻足,胡三娘便让人驱马车赶了上来,多年不见,胡三娘年逾三十却美貌依旧,面上也没带面纱遮罩,从马车上下来时,那艳绝的容貌和身段,让街上不少人都看呆了眼。
这么多人瞧着,萧赢再如何不羁,也只能僵着身子转身拱手道:“胡夫人,许久不见。”
她已许久不戴面罩,当初与胡三娘同行时,也未让他们见得自己真容,也不知这胡三娘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胡三娘瞧着她半晌,突然落下泪来。
萧赢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先把人请到附近酒楼里坐下。
不管有什么话,总不能在大街上说。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
她欺负了人家姑娘,对人始乱终弃呢。
正好萧福也没进食,正腹中饥饿,萧赢便让人多上了些好酒好菜,摈退了外人,一边吃饭一边叙旧说起话来。
“胡夫人……”萧赢刚唤了一声,就被胡三娘杏眼瞪了一记。
“你还是同当年一样,张口便唤我胡夫人,你又如何知我嫁人了?”
萧赢一听,心里顿时凉了一片,该不会,这姑娘这么些年一直惦记她,到现在都未婚配罢?
那她可当真是耽搁人家半生,是个罪人了。
胡三娘觑她神色,虽瞧不出来什么,却也能猜到一两分,便道:“萧大哥莫要误会,这些年我未婚配,确实有心念于你之故,但更多的是因着家中琐事,不便行婚配之事。”
她是胡家掌舵人,却也是一位女子,因着婚配之事,家中旁支嫡脉明争暗斗多年,折腾个没完,哪里还能找着如意郎君嫁了,自是耽搁这许多年。
萧赢抿了抿唇,沉默半晌,还是出声道:“胡姑娘,实不相瞒,我……”
“我并非男子,而是女子,当年隐瞒自身实属不得已,连累姑娘误会这么多年,错爱于我,萧木心中着实惭愧……”
萧赢这会儿也后悔,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冲上去把人拦下,将话都说明白了。
胡三娘闻言一愣,上下打量萧赢许久,低眉敛目不语。
萧赢以为她这会儿惊怒过度,已然气懵了,顿时也有些尴尬,不知是继续留在这好,还是赶紧离开,别再碍人家的眼。
胡三娘生气她也能理解,换哪个姑娘知道自己喜欢多年的男子,其实是个女人,都得气懵了。
如今胡三娘没有破口大骂,都算是她涵养好的。
胡三娘好半晌没出声,萧赢只以为她反应过来后便要大怒发作,却没料到对方朝她笑了笑。
萧赢:“……”
该不会真的气疯了吧?
而一旁的萧福这顿饭也险些吃的消化不良,她原本不明白自家阿姐跟这位胡娘子是什么情况,又有何关系,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点怪怪的,然而听了半晌,明白过来后,顿时倒抽一口气。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素来清冷高矜的阿姐,当年竟也如此……咳咳,还惹了这般“风流债”在外头。
不过萧福倒是不意外竟会有女子心慕于萧赢,在她这个姐控眼里,萧赢自是哪儿哪儿都好,好地天上有地下无,谁看上是谁有眼光,而谁要能让她阿姐多瞧一眼,那就是天赐的福气荣幸。
胡三娘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慨叹自己有眼无珠把错把女子当男子惦记了这么多年,还是怎么的。
“萧……姐姐,不知在萧姐姐眼里,三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胡三娘突然问道。
萧赢想了想,夸道:“才貌双全,爱憎分明,侠肝义胆,不输天底下任何一位豪杰俊才,巾帼英雄。”
她这些年也不是全然不知胡三娘的事,毕竟胡家生意做的极大,造福了大江两岸不少百姓,民间声誉极好,连江湖人提起胡家,都夸一句“侠商”。这都是胡三娘这当家掌舵者做的好。
胡三娘闻言又笑了笑,眼中似有亮光:“那萧姐姐认为我胡三娘这般人,当年未见姐姐容貌,便心慕一十年,乃是因着她是男或者是女么?若是如此,焉会多年不行嫁娶?”
萧赢难得被噎了一次。
她这副身体样貌不是什么顶顶出挑的美人,听胡三娘这意思,是说连外貌都不瞧,还会在乎她是男是女?要是因着性别便能喜欢,还能这么多年都未婚配?
萧赢听了忍不住蹙眉,心中更愁了些。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萧赢也不可能再装傻,只是她也不可能点头应下对方情意,若真点头,那才是把人好好的姑娘给害了。
萧赢对上胡三娘一双秋水浮波般的漂亮眼眸,语气认真道:“抱歉三娘,我对你从未……”
萧赢话还没说完,就被胡三娘打断:“我明白的。”
“我一直都明白。如今说出来,也只当全了我这些年的惦念罢了。”
“胡三娘不是那等痴缠之人,萧姐姐不是那些凡夫俗人,自有大志,三娘在此敬萧姐姐一杯……”
萧赢见她拎得起,也放得下,如此洒脱,当真俗世少有,心中也有几分赞服欣赏。
一顿饭畅饮吃罢,临别前,胡三娘翻身上马,一身红衣如火,秾艳的眉眼一如当年大漠初见。
她朝萧赢笑了笑,眼中似有泪光闪过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望卿珍重。”
说罢,竟不等萧赢出声,便带着马车队伍扬鞭纵马而去。
萧赢笑着朝她的背影拱手。
好姑娘,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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