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是夜。
狩猎场灯火通明,到处点燃了火把, 夜幕也被火光映照成火红的明亮。三五成群的男子聚集在一起, 划拳喝酒, 侃侃而谈, 很是热闹。
华阳公主领着众人前去的时候, 那些豪迈的男子瞬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 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
楚妗红衣明艳, 楚腰款款,此时略带病容,清滟的脸上带了一分柔弱美,惹人怜惜。
楚静姝白衣素淡, 如空谷幽兰, 眉眼淡然,两人是不同的姝色, 但是一样都能让人惊艳不已。
华阳公主拉着楚妗挑了处稍微人少一些的篝火, 坐下去后, 方才还热闹的几个男子, 忽然安静下来,话也不多说了。实在是这一群大老爷们里面忽然来了几个娇花一样的姑娘,他们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看她们娇弱的模样, 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其中有个胆子大一点的男子, 见他们一行人过来, 立刻很是熟练的从正在烤的野猪上扯下几块烤好了的肉, 一一递给他们,众人道谢后接过,男子最后才递给楚妗,语气镇静而温和,“楚姑娘,这是我烤的肉,你要尝尝吗?”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露出一抹恍然,眼里满是兴味。
楚妗一愣,下意识看向男子,男子面容俊秀,年纪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眼睛澄澈,里面倒影着火光,亮晶晶的,声音尽管很是镇静,可楚妗还是发现了他的一丝紧张,因为手还带着微颤。
她倒是在京城第一次见这么腼腆的男子。
楚妗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接过,“谢谢。”
楚怀璟眼神落在男子身上,心底默默盘算着,这人是祁阳侯唯一的嫡子,祁嘉昱。
祁家家风清正,祁阳侯为人重情重义,他的原配夫人当年病逝,他为了妻子,守孝三年,后怜惜年幼的儿子,娶了一位继室,方氏。
方氏身份低微,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当初因为身体无法生育被人退了婚,名声有损,蹉跎到了二十岁仍未出嫁,受尽了旁人的流言蜚语。
祁阳侯便找上了方氏,方氏早就受够了邻里的恶言恶语,声名显赫的祁阳侯出现,无疑是给了她希望,她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嫁入候府怕是因为祁阳侯需要给儿子找一个母亲,但是她不在意,她只要能嫁出去,不拖累父母也受人白眼便好,况且她虽为继室,但她听过祁阳侯的重情义,嫁过去也不会委屈了她。
后方氏多年无所出,待祁嘉昱视如己出。
祁嘉昱家教甚严,为人克己守礼,年纪已经十八,不曾像其他世家公子一般,府里有通房。而且祁嘉昱不靠着祖荫,在军中谋了个官职,虽品级不高,但是楚怀璟知晓,他为人上进,建安帝也很是看重。
祁家向来是男子二十岁方可娶妻,四十无后方可纳妾。
楚怀璟眼眸一深,这样一个家族,楚妗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祁阳侯豁达大义,方氏也是温柔贤淑,上无恶婆婆嗟磨,下无妾室糟心,旁边也没有妯娌关系需要处理,楚妗到时候嫁过去就是少夫人,到时候祁嘉昱建功立业,她也可以成为诰命夫人,一辈子很是舒心。
他打定主意,觉得祁嘉昱简直是极好的人选,旁的人极少能够比他好了。
楚怀璟看了一眼楚妗,见她浅笑盈盈,正跟祁嘉昱说着话,也不知祁嘉昱说了什么,逗的楚妗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华阳公主在一旁看着,真心为顾沉宴捉急,这祁家小子样貌好,性格温柔,也会说些有趣的小故事讨姑娘欢心,哪里像顾沉宴,动不动就发脾气,要是她,也会选对自己温柔的男子。
她拉着楚妗的手,若无其事的笑道,“妗儿,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吧,这里火有些旺,烤的我有些热。”
祁嘉昱一听,立刻从火堆里拿出几根柴火熄灭,起身从旁边提了一桶水,往华阳公主面前浇了些,顿时,周边清凉了很多,祁嘉昱温声问道,“公主殿下可有好受些?”
华阳公主默默看着祁嘉昱殷勤的动作,铺面而来的水雾让她说不出来谎话,“好受些了……”
顾沉宴这臭小子,再不来你媳妇就要被人截胡了!
楚妗笑了笑,“祁公子真是贴心,令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祁嘉昱俊秀的脸微红,认真道:“楚姑娘说笑了,我未曾娶妻,身上也没有婚约。”
楚妗着实一愣,她还以为这般优秀的男子早有家室呢,没想到婚约也没有。
楚妗产生了一丝好奇,她问道,“祁公子这般优秀,居然没有妻子,可是有心仪的女子?”她这短短时间接触下,就觉得祁嘉昱是个温柔体贴,性子极好的人,本该这样的人婚事向来是不愁的。
祁嘉昱眼神闪躲,耳尖有些红,只是火光映照下,也不是很清楚。“是。”
祁嘉昱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浑身燥热,心跳的厉害,他第一眼瞧见楚妗,心底有个声音在同他说,这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了。
楚妗眼底闪过一抹羡慕,这般纯真的感情,真的是让人听了都心里发甜呢,少年最纯稚的心动都留给了心上人。
“那个女子知道你的心意吗?你为何不去提亲?你应该让她知道呀,若是那人
不知道你的心意,嫁给了旁人,你该抱憾终身了!”楚妗说道,她觉得祁嘉昱这么优秀的人,亲事上莫要留下遗憾,夫妻之间心意相通,是极为珍贵而难得的。
祁嘉昱飞快地看了一眼楚妗,喃喃道,“要让她知道吗?”
楚妗肯定的点头,“对呀,想必那个女子也是心悦你。”
祁嘉昱看着楚妗温和而带有鼓励的美眸,眼底闪过明亮的光,像是有了莫大的勇气,刚打算开口,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你们说些什么,不知孤可以荣幸一起听一下?”
祁嘉昱背脊一僵,刚才鼓起的勇气顿时泄了一干二净,太子殿下性情琢磨不定,他不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华阳公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去,她刚才看祁嘉昱那样子,怕是要当场表明心意了。她见两人相谈甚欢,而且楚怀璟那样洞察秋毫的人,想来也是看出了祁嘉昱的心思,但是未曾出言阻止,怕是心底也是满意祁嘉昱的,楚妗的母亲拎不清,长兄如父,按照楚怀璟对楚妗的看重,楚妗的婚事怕是他做主。如今最大的阻力都没意见,这般情况下,楚妗说不定真的会考虑祁嘉昱。
好在,顾沉宴在这危急时刻出现了。
顾沉宴方才一眼就看到了楚妗与一个男子相谈甚欢,浅笑盈盈的样子,甚是刺眼。
同样是男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祁嘉昱的心思,他心底涌起怒意,就像是他珍贵的珍宝被人觊觎,他想走过去将祁嘉昱揍一顿,但是他明白自己,既不是楚妗的长辈,也不是她的夫婿,他,没有任何资格。
偏生他心底涌上了一丝慌乱,他自然也清楚,祁嘉昱,是个极为难得的夫婿。
而他,刚刚被楚妗拒了婚。
楚妗疑惑转头,就看到顾沉宴负手站在不远处,帷帽上的白纱在夜里舞动,身后是明明灭灭的火光,黑暗与光相接,顾沉宴就那般威势沉沉地站在那里,平添一丝疏离与倨傲。
楚妗心底忽然猛地跳了一下,忽然有些难受,忆起背地里他对她的那些不经意的温情,觉得顾沉宴看着高高在上,但是内里却是藏着柔软。那情绪来的莫名其妙,风吹过来,便又消失不见。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冲他含笑点头,温声唤道:“太子殿下!”
顾沉宴神色复杂,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楚妗的笑像是带着火的温暖,驱散了他身边的寒意,让他骤然回暖。
顾沉宴不紧不慢的走至火堆旁,众人诚惶诚恐地让出了一个宽敞的位置,祁嘉昱本来与楚妗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这样一来,两人手臂都有些相贴。
顾沉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祁嘉昱只觉得手臂上漫上一股寒意,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可是冷?”楚妗离得近,自然是能感觉到祁嘉昱的动作。
祁嘉昱摇了摇头,也搞不清楚那股寒意是怎么回事。
顾沉宴眼神冷了下去,觉得他们两人轻声低语,很是刺眼。
他抬了抬下巴,道:“祁小侯爷,听说你烤肉的手艺极好,不知孤可有幸尝一尝?”虽是询问的意思,但是语气里满是命令,丝毫看不出来客气。
祁嘉昱一愣,随即笑起来,“微臣马上烤。”
他起身从旁边提了只野兔,刚打算剥皮,处理一下,顾沉宴不满地嗤了一声,“这兔子才多大?这里这么多人,你就打算只给孤一人吃?”
祁嘉昱看了一眼顾沉宴,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歉意道:“是微臣考虑不周,微臣这便去找一只鹿来烤。”说着,将野兔放下,径直去了更远的地方,猎物大多都妥善放在了专门的帐篷里。
顾沉宴见楚妗身旁没有了祁嘉昱,心情好了许多,刚打算说话,就觉得一道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他撇过头,就看到楚怀璟隔着跃动的火苗,黑眸漆黑如墨,神色莫测地盯着他。
他咽下嘴边的话。楚怀璟洞察秋毫,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惹了他的怀疑。
方才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因为太子的加入,变得更加凝滞,实在是太子来了也不说话,周身散着寒意,让人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不一会儿,祁嘉昱扛着一只竹筐走来,原来祁嘉昱觉得在那里处理猎物,那里还有女子,怕太过血腥,引起她们的不适,便贴心地处理好了才扛过来。
华阳公主看了一眼竹筐,里面的肉已经切割好了,上面的血迹洗干净了,甚至还切成了合适的大小,摆的很整齐,她睁大了美眸,简直要被他的贴心折服了。她瞥了一眼顾沉宴,他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实在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唉,真的是,毫无胜算啊!
祁嘉昱将肉架在火堆上,不停地翻转,不一会儿,空气里就弥漫着香味,肉也渐渐开始冒着热油,看着很是可口。
祁嘉昱有心在楚妗面前表现一番,烤肉使出了浑身解数。
祁嘉昱将手里的肉递给顾沉宴,“殿下,肉烤好了,您尝一尝。”
顾沉宴伸手接过,眸色落在手里色泽金黄的肉上,心底不屑地哼了声,君子远庖厨,厨艺好有何用,难道要去开饭馆当厨子?
祁嘉昱随后挑了一块烤的最好的肉,递给了楚妗,柔声道:“楚姑娘也尝一尝吧。
”
楚妗笑着接过,小口地咬了一口,赞叹道:“祁公子的手艺可真好,未来的妻子有口福了。”
顾沉宴手一顿,冷声道:“厨艺好有何用,府里有厨子,难道他还要亲自下厨房给妻子做饭?”
楚妗一愣,不明白顾沉宴话里的怒意从哪里来,在南地,也不是没有男人下厨做饭的,在他们那里,一般都是男人的厨艺比女人好,吃饭不就是哪个做的好吃就哪个做饭吗?
她看了一眼祁嘉昱,手指修长,除了掌心有一些握刀剑导致的茧,看着就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她恍然,也对,祁嘉昱家世显赫,府里自有专门服侍饭菜的下人,哪里需要他亲自下厨了。
她语带歉意,道:“抱歉,祁公子的手是握刀握剑的,我竟然让你下厨……”
祁嘉昱挑了挑眉,笑意温柔,不在意地道:“若是你……若是我未来的妻子喜欢我的手艺,我也是可以下厨的,祁家男子没有那么多讲究,家父厨艺就很好,时常会下厨做饭,我和母亲就很喜欢他的手艺。我这厨艺便是在家父那里传承来的,家父时常说,男人需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战场上能冲锋陷阵,厨房里能萝卜雕花……”
楚妗露出兴味,叹道:“祁阳侯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说的话真是有趣极了,有机会真想见见他!”
祁嘉昱耳根发烫,柔声道:“会有机会的。”
顾沉宴只觉得祁嘉昱简直刺耳又刺眼,他顿时觉得肉也索然无味,随手扔在一旁,眼神沉沉地打量着楚妗。
忆起昨夜她也曾夸奖他烤的肉好吃,如今不过一天时间,倒是毫无负担地夸奖另一个人。
嗤!小白眼狼!若不是他,昨夜她定要饿肚子了!
华阳公主也吃了几口,夸赞道,“祁公子的手艺真好,是本宫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宫里的御厨都比不过呢!妗儿你说呢?”
祁嘉昱摆摆手,谦虚道:“公主谬赞了!”
楚妗闻言,一愣,轻声道,“祁公子的烤肉好吃,但我吃过更好吃的。”
祁嘉昱对于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顿时有些好奇,问道:“味道怎么样呢?”
楚妗继而微弯杏眸,声音带着她独特的温软,细细道来。
“味道及不上祁公子的。但那烤肉于我而言,意义很是特殊,像是久旱甘霖。当时我很是饥饿,本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没想到有好心人赠我一顿肉,于是那顿烤肉便弥足珍贵。”
顾沉宴豁然抬头,眼神紧紧盯着楚妗,火光映照,楚妗的眼底跃动着两团明亮的火焰,灼热滚烫,像是要照进他的心里一般。
顾沉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清脆的碎裂声,像是破土而出的绿芽,带着悸动,想要长成参天大树,绿荫如盖。
他眸中的冰冷褪去,嘴角翘了翘,很快又压住,到底是没忍住,又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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