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淡黄色的龙爪几近透明,表面有细密的鳞片,节骨前弯,长长的指甲形似锋利箭簇,以骇人的气势压向山顶的女子。
与巨大的龙爪相比,滕棠的身影小得可怜。
神龙后裔即使未激活龙血,其与生俱来的威严犹在,种族优势是普通修者不可比拟的。
这只浅若无形的龙爪,看似外强中干,虚而不实,但对下方的滕棠来说,如同泰山压顶,肩背上的重力越来越沉。
在这一瞬间,滕棠浑身绷直,鼻腔无法呼吸,额前碎发被扑面而来的厉风刮到耳后。她的双腿隐隐颤抖,快要无法承受龙爪带来的威压。
“给我跪下!”龙傲天在天上怒吼。
男主不分青红皂白地出手,令滕棠愤懑,同时替原主感到悲哀。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原主掏心掏肺付出所有……
膝盖被压弯,她咬紧牙关,苦苦承受身上的威压,宁死不肯朝他下跪。她此生从未跪过谁,连庙里的佛、道观里的神仙都没跪拜过,龙傲天有什么资格让她下跪?
龙傲天见底下的女子满头大汗,双腿抖个不停,曲着膝盖就是不跪,他气到极致,合拢五指,再次拍下一爪。
两个浅黄龙爪叠加,双被的威压和龙力碾碎地面的石头,令滕棠骨骼嘎吱作响。
滕棠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两手握着大刀抵住地面,死死撑着。浑身没有一处不疼,背上犹如背负了座山丘,千钧之重。
太久没喘气,她的脸憋得通红,能够撑到现在,全靠坚强的意志力。
大刀的耐磨度在不断降低,即将消耗殆尽。滕棠眼睁睁看着手里的武器咔嚓碎裂,碾在地面一动不动。
没了杵地的支撑,滕棠重心不稳,斜倒在地,衣衫磨搓皮肤,青灰色的外纱渗出鲜血。因无法喘气,她憋得脸色发紫,想爬起来,两肘支在石地上,刚离地一厘米,又被压下去。
咔嚓咔咔——,体内的骨头接连断碎,伴随一阵清脆的响声。
[好友向你发出攻击,你已身负重受。]
[自动消耗回血丹进行治疗中……]
[回血丹数量不足,请尽快补充。]
“啊!”滕棠痛不欲生,体内的骨头碎了又好,好了又碎。背包里靠每日签到,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回血丹用得干干净净。
她双眼发红地看向地面碾成渣的花盆,可悲一笑,如果不是有系统恢复修复肉身,她此时已经被龙傲天打死了吧。
软柿子,谁都可以捏,纵使捏她的是天上那只无骨鸡爪,谁让她实力弱呢?炼气期对抗筑基期,好比螳臂当车,自取灭亡,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修真界何其残酷,杀人如踩蚂蚁,没有人替你伸冤,一切以强者为尊。
滕棠嘴角冒出鲜红的血,她痛到神经快要麻木,还有心思去想如果她没死,她一定要爬上金字塔尖,让龙傲天尝尝被人无辜碾死的滋味。
男主又如何?只要她活着,她就让他见识一下努力且记仇的人有多可怕。
滕棠这具身体才开始辟谷,抛开灵力,比凡人强不了太多。此刻被筑基期的龙傲天狠狠打下两爪,内伤过重,缺氧太久,眼前发黑快要昏厥过去。
背包里的回血丹用完了,她只能靠破破烂烂的骨头支撑。
嘴唇已被她咬烂,肘腕膝盖磨破后流出汩汩鲜血,浸染在衣衫地面十分可怕。
我不能死。
滕棠意识模糊,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淡。
整个人恍如被踩在地面,黧黑的侧脸上有几道明晃晃的青印,手臂好像被胶水黏住,完全抬不起来。
她盯着地面,费力地挪动手指,以鲜血书写:凌云,魔族,杀我。
天上的三人,唯鲁酥酥眼尖地发现滕棠在写字,于是焦急道:“龙少爷,快住手,姐姐有话要说。”或许是杂役与杂役之间惺惺相惜,她不愿见到滕棠就这样死去。
龙傲天低头俯瞰,辨认出地上血淋淋的六个字,收回一只手,另一只巨爪抓握,把滕棠捏在手中。
他脾气更像他爹,冲动无脑,只相信自己认为的,万事以武力解决。刚才他亲眼见到滕棠杀了心爱的云儿,自然把所有罪片面归咎到滕棠身上。
处在气头上的龙傲天,并不相信滕棠的解释,愤怒道:“这般罚你太轻,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妒妇应该上受戒台,被寒棘鞭日夜拷打。”
龙傲天用虚浅的龙爪握着软若无骨的滕棠,眨眼间飞上门派中央高高的受戒台。这里是鹿焰宗至高之处,宝殿内是掌门和长老们处理公事的地方,宝殿外有无数根暗红的柱子,用于处罚罪大恶极的弟子或者妖魔。
天空常年晴光朗日,受戒台处在高处没有任何遮挡。石柱上捆绑的妖魔被太阳暴晒着,噼里啪啦的寒棘鞭抽在身上,笞得他们鬼哭狼嚎,叫得无比惨烈。
寒棘鞭上有玄冰小刺,每打在肉上再一收,伤处的肉便会被切割成小块,而后寒冰蔓延伤口,封冻鲜血,将肉慢慢治愈好,奇痒无比又痛不欲生,是修真界折磨人的一大利器。
凌云乃是罕见的单灵根修仙天才,龙傲天初遇她时怦然心动,一见钟情,发誓要与凌云结为道侣,一同飞升。
如今单灵根天才被五灵根废物杀了,他怎能不愤怒,恨不得将滕棠碎尸万段。
鹿焰宗的中央,出现几道身影,受戒台的光幕大亮。底下的弟子见了,各个跟着飞到天上看热闹,互相打听:“是又抓到魔头还是谁犯大错了?”
“不知道,去看看。”
密集的殷红石柱林立,数量从最中心往边缘递减。受戒台地面凹凸不平,四处长满红色苔藓,显然此地久无人问津,很长一段时间没处罚人了。
没了威压,滕棠在龙爪中吐出几口鲜血,虚弱地对龙傲天道:“凌云是魔人,想杀我。”
龙傲天冷漠地睨她一眼,没一会儿,把她扔在受戒台一根柱子旁,狠厉道:“你可知你杀的不仅是我妻子,还是一位单灵根修仙天才?”
周围凄厉的叫声让滕棠脑袋嗡嗡作响,她实在没力气动作,冷冷望向天上之人,问:“你是聋了吗?听不见我说凌云是魔人,带魔人进宗门、教其修行,乃是大罪。”
滕棠用系统恢复好的灵力,护着心脉和要害,一点点修复自身受伤之处,痛得面色如纸,说话的声音嘶哑难听。
很快,受戒台聚集闲来无事的一干弟子,满满当当浮于空中看戏。
“云儿丫头与我心意相通,我们认识已有一段时间,她不可能是魔族。”龙傲天自负道。
滕棠见他不信,把手伸向储物袋,在里面感应了一圈,没找到黑色龙鳞,她咬牙皱眉,将储物袋东西全倒出来,爬过去到处翻,依旧没找到凌云留下来的唯一物品。
“滕棠,我念你与我相识多年,今日饶你不死,就罚你在受戒台上赎罪千年,以慰云儿在天之灵。”
凌云的死,令龙傲天痛心疾首。他在明月大陆游历二十年,从未遇到过单灵根天才,即使是第一门派祥天门也只有两位,如此天才美人陨落身亡,他悔恨交加。
不该让这个妒妇和云儿待在一起,昨日被对方冷待时,他就该醒悟,滕棠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美好贤惠,体质废物,两面作派,杀人毫不留情,这样的女人罪该万死。
滕棠仰起头,目光冰冷,问那横眉立目的男人:“试问,有谁死后滴血不留?尸首全无?”
她一个炼气期的修者,还没有实力湮灭凌云的肉身和魂魄,做到在三人眼皮底下,瞬间清干净现场。
她这个问题点到诡异处,龙傲天一愣,迟疑半晌,碍于在场这么多人,他脸面不能丢,固执己见地指责滕棠犯了大罪:“我亲眼所见你杀了云儿,还想狡辩?她尸骨无存,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话到此处,他表情愈发凶厉,揣测道:“云儿不是魔人,我看你倒像是魔。我不在的这几日,你难道没有走火入魔,堕入魔道,用特殊手段让她尸骨无存?”
抛出去的疑问,被换成污水泼过来,滕棠快要被他气笑。她一小小杂役,何德何能学到魔族那么高明的手段,在须臾间让凌云消失不见。
天上的众人几乎是筑基修者,围观一盏茶时间,大致明白发生什么,却不敢随意掺和。龙师兄的事,他们没胆量插手,连看戏都是站得远远地看,怕惹到这位脾气差的神龙后裔。
徐扉罗从方才到现在,一直站在龙傲天身边,而龙傲天却没给她一个眼神,满心装着那个单灵根的凌云姑娘。
她微蹙两眉,站出来道:“不如请我娘亲来评判此事?”
她心底是看不起滕棠的,区区炼气一层的五灵根废物,即使杀得了炼气二层的凌云,也无法在那么快的时间内毁尸灭证。并且在她快抵达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一缕黑烟。
一个滕棠死不认罪,一个徐扉罗出来搅场,龙傲天不太高兴,侧头小声呵斥:“我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还是酥酥乖些,不为罪人辩驳。”
徐扉罗本就心情不畅,平日都顺着傲天,今日却不想顺从。她要是步步让路,龙傲天身边不知会冒出多少女人。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未料到傲天会如此对待滕棠。青梅竹马十几年,敌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如果滕棠说的是真的,今日换做是自己,是否也会被傲天打死或带到受戒台惩罚?
说来说去,傲天未免冲动残忍了些。
滕棠的坚持、反驳,以及伤痕累累的身躯,像一波潮汐,把徐扉罗几年来的逆来顺受冲垮。
而底下,滕棠原本丢失的黑色龙鳞藏匿在她头发间,偷偷丢出一块冒黑烟的布料,和储物袋抖出的东西堆积在一起。
滕棠似有所应,低头看向手边,看清是什么东西在飘动后,乌目微睁,捡起来摔向天空。
“这里,你要的证据,凌云衣角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魔气,这黑蓝色的灵力你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