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奏
中原有曰:“小雪至,冬悄始。”
遥远的漠北之边,冬早已降临。
肆掠的北风阻碍着人们的出行,披上寒霜的冻土冰封一切生机。
“啊呼~啊呼~淦,你奶奶的!”
“嘶~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几年天冷的越来越厉害了?”
“有吗,大概吧,欸,你的炉火升起来没,借个火我,我这边灭了。”
“你咋又灭了?”
卯时,早起营商的晨贩们唠嗑着。
一家街边混沌小摊处,两位衣着黑色锦衣的捕快落座,锦衣的胸前被背后绣着大大的“捕”字。
“店家,来两碗混沌!”
“好嘞,二位差爷稍等啊!”
身形较胖的捕快似乎很是怕冷,衣服肉眼可辨的要比同事厚上许多。
“真特么倒霉,守了一晚上人没抓到,北风到是喝了不止一壶。”
胖捕快忽的拍了下桌子,撒气般的骂道:“什么累活脏活都让我们干,自己跑去花楼睡大觉,咱们的新头儿可真牛啊!”
“你小声点……”瘦捕快笼着袖子,尽管心中同样十分不快,但依旧是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还不准我抱怨一下了?”胖捕快顿时来了气,“明明是他自己在县老爷面前牛皮哄哄的揽过来的活,结果回过头来就丢给我们俩,自己跑了算什么玩意!”
“确实不是个东西。”
瘦捕快也忍不住说了句,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四下查看,确认无人听见后,方才稍稍安心,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这个新头啊,关系大着呢,咱们啊,惹不起。”
“虽说咱们两儿累了点儿,但是工钱它不也多了吗?”瘦捕快对着胖捕快挤眉弄眼:“昨儿头儿走的时候没有给你丢点?”
胖捕快嫌弃:“五两银子能干啥?”
二人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眼底隐藏的那一丝猥琐的笑意,嘴角同时上扬起来,异口同声道:
“听个曲儿,喝个酒儿,睡个妞儿!”
笑声再也克制不住,劳累了一夜的负面情绪在此刻肃清,二人端起茶杯,庆祝势的碰了下杯,茶水饮尽,店家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混沌送了过来。
“二位差爷,你们的混沌好了。”
————
大清早,秦梵由雪满楼中走出,紧了紧裤带,他仰头看了眼泛白的天边。
“还是这种时代好啊。”
感慨一声,他扶稳头上的风帽,大步流星的走在街道上,轻声轻语的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有没有收获,不过想必应该是没有的。
妖啊,妖……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到现在还不确定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仰头挺胸的走在路上,秦梵眼神微微出神,脑子里思索着事情。
路过一家烧饼铺子,他停下脚步。
“店家,烧饼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
“给我来两个。”
从腰兜里掏出几枚铜板,秦梵丢到店家手中。
“好嘞,客人稍等。”
店家擦了擦手接过铜钱,麻溜的从烤炉里取出烧饼,没有递给秦梵,而是给了另一位白衣男子。
“这位公子,您要的烧饼。”
接过烧饼,墨白捧到嘴边直接咬了口,回过头看了眼一旁同样来卖烧饼的秦梵,若无其事的慢步离开。
生得一副好皮囊……秦梵心中有些羡慕,他自然是早就注意到墨白了。
此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所有人中容颜排第一的,就算算上原本世界,也是同样。
简直好看的不像个人!
虽说秦梵对自己的模样也是颇为自信,但和墨白比起来,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一点点差距的。
特别是在气质这一块。
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商贩见着墨白都会下意识的喊一声“公子”。
见着秦梵可不会。
“客人,您的烧饼。”
“啊……哦,谢了。”
烧饼铺子老板的呼喊将秦梵的思绪拉回现实,接过烧饼,捧在手里咬了口,味道不错,原汁原味。
眼看墨白即将走远,他囫囵吞枣的咽下那口烧饼,火急火燎的追了上去。
“哟,早啊。”
街道两旁,商贩间一片片白茫茫的雾气升腾着,秦梵与墨白并肩而行。
墨白扭头看了眼秦梵,眉头微微皱起,后者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面色热情着,因为靠的太近,一股浓重的胭脂味扑鼻。
稍稍与秦梵拉开些距离,墨白心无旁骛的目视前方。
“哈,抱歉,味道有些大了。”
意识到自己身上带着浓重的胭脂味,秦梵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目光四下搜寻起来,寻找着贩卖青桔的商贩,寻了许久都没找到,尴尬的泄了气,自觉和墨白拉开了距离。
瞧见墨白手里同样捧着两块烧饼,秦梵嘴角微微上扬:“给墨姑娘带早餐呢?”
墨白没有回应。
对此秦梵习以为常。
刚认识的时候秦梵曾怀疑过墨白是个龙虾,他一个劲儿的套近乎,一点回应都没有,吱个声都不带的。
相处久了后,明白了。
单纯的不想搭理罢了。
岔路口,秦梵指着左侧的道路,对着墨白挥了挥手示意告别:“再见了。”
墨白旁若无人的朝右边走。
◇——◇
桂花巷深处,小土屋里,墨莺坐在床上啃着墨白带回来的烧饼。
墨白坐在她身旁,安静的看着她。
“雪山?”
直到墨莺将烧饼全部吃完,墨白才轻轻的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
墨莺愣了愣,擦干净带着碎渣的嘴巴,嘴里的烧饼还没完全咽下,含糊不清的说:“马上就要封山了,封山前我想再进去一趟。”
“银子?”
“嗯,今年冬天比以前更冷了,家里多了个你,所以得多存点。”
“……”墨白歪了歪头,将手伸进衣袖里,摸摸索索的掏出几片叶子。
墨莺面色狐疑了一瞬,瞧见眼熟的树叶,顿时反应过来,阻止墨白接下来的动作,义正言辞的说:“钱这种东西自己挣的,用的才安心!”
她抢过墨白手中的树叶,肉眼可见的,原本枯黄色的树叶颜色渐渐变得金黄,对此,她早已见怪不怪。
“……哦。”墨白不明所以,但依旧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安静了会儿,又慢悠悠的吐道:“雪山。”
“欸,小白也要去?”
墨莺面色微诧异,见墨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面色犹豫。
墨白看着她,幽邃的眼眸中透着单纯,不掺杂质的眼白清澈无比。
墨莺有些出神,墨白的眼睛干净的像清池泉水一般,单纯的像个孩子。
心中不忍拒绝,她略显艰难的点了点头,答应道:“好吧好吧,我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要老实的跟紧我,不可以乱跑。”
墨白晃动了下脑袋,点头答应。
“大夫子那边……”
答应了带墨白进雪山,那青衫先生那边墨白今天肯定是没时间去了。
墨莺侧过头看了眼依靠在墙角处的竹伞,“先去把竹伞还给大夫子吧。”
想起桌子上放着的酒壶,她又补充道:“还要把酒壶还回去。”
————
桂花巷,私塾,青衫先生推开私塾的大门,走到熟悉的草席上坐下。
天冷,草席有些凉。
“先生早!”
刚翻开一本书页些许泛黄的书本,门外便有稚童跑入,冲到他身面,面带笑意的打招呼。
青衫先生笑道:“啊,是小桃花啊,今天又是第一呢。”
裹着红棉袄的小姑娘腼腆的笑了笑,按部就班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从背包里拿出书本放在桌上摊开,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私塾的大门出翘首以待。
青衫先生见样,觉得好笑的勾了勾嘴角。
私塾内只有二人,小桃花很难不察觉到青衫先生的面色变化,发现他在偷着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低下头,捧起圣贤书装模作样的品读起来。
稚童的心思总是单纯的,显而易见的,青衫先生看在眼中。
小孩子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面子与尊严,青衫先生选择尊重。
“大夫子!”
就在小桃花心中尴尬,脑子里乱糟糟的,眼中看不下任何一个字时,屋外传来脆耳的呼喊声。
循着声音望向门外,穿着麻衣的女孩与白衣男子一同步入私塾中。
小桃花愣了愣,眼睛定在了麻衣女孩身后的白衣男子身上,急匆匆的站起身,大声招呼道:“大哥哥,早上好!”
“欸?”墨莺顿在原地,好奇的看向朝这边打招呼的红棉袄小姑娘,她回过头看着墨白,后者眼神淡漠的撇了眼面带笑容的小桃花,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小白这么受欢迎的吗?
青衫先生站起身,撇了眼心满意足坐下的小桃花,后者面上洋溢着喜悦。
他抿起嘴憋住笑,看向门外进入的二人,问道:“墨姑娘,有什么事吗?”
“哦,我来还伞。”
墨莺将竹伞从箩筐里抽出,递给青衫先生的同时说道:“大夫子,小白今天要和我一起入山,就不在您这儿待了。”
“什么?大哥哥要入山!?”
装模作样看书,实则一直在偷瞄墨白的小桃花猛的抬起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慌忙的将脑袋埋下,躲在书本后,面颊绯红。
墨莺看向墨白,眨了眨眼睛。
墨白歪了歪头,眼神单纯。
“入山啊,那你们小心一些,注意安全。”青衫先生像是没听到小桃花的声音般,若无其事的叮嘱二人,他将接过手的竹伞递了回去,嗓音柔和,“竹伞你们就先拿着吧,上山的时候没不准会用。”
“谢谢大夫子,”墨莺见状,没有矫情,大大方方的接过竹伞,余光留意了眼朝这边偷看的小桃花,她转身面向墨白,自然而然的拉起他的手,牵着他朝外走,“小白,我们快走吧。”
躲在书本后偷瞄的小桃花,心中咯噔了一下,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抓着墨白不放的手,心里有些泛酸。
墨姑娘竟然和小孩子争风吃醋……青衫先生抿着嘴角偷笑了一下。
回过头,面对眼底酸的流油的小桃花,他忽然有些克制不住嘴角,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酸味快要漫出来的小桃花被这一声轻笑打回现实,她眼神木讷的看向憋不住笑的先生,面颊“唰”的通红,可爱的小脑袋彻底降了下去埋进竖起的书本中,书后隐约有淡淡雾气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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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雪满楼中。
一间装点精致的厢房里,芙蓉帐中沉睡的美人缓缓睁开眼,她的香肩裸露着,玉白的肌肤好似霜雪,纯白无瑕。
雪融姬坐起身,眉眼半开的靠在床头,娇媚的面颊上带着倦意,鲜艳的红唇微微浮肿。
“小兰。”嗓音酥麻,柔中带魅。
“主子醒了?”婢女由屋外走入,瞅了眼地上散落各处的肚兜与亵裤,低下头没敢去看芙蓉帐内春光四溢的美人。
“仙哥哥呢?”
“神仙大人卯时就走了。”
“嗯……”
雪融姬坐起身,舒展起娇躯,嫚妙身姿,盈盈柳腰,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她悠悠道:“去准备热水,喊些人进来收拾屋子。”
“是。”婢女毕恭毕敬,并未退下,站在原地小嘴轻张,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雪融姬眼神淡漠的撇了眼婢女,许是休憩不足,心情些许烦躁,语气中带着寒意:“莫不是老婆子那边又有闹事的?”
“不,并不是,婆婆那边早已无任何怨言,开心还来不及呢!”
婢女唯唯诺诺,紧张的趴下,跪在地上,肩膀颤抖着,面如死灰。
“是小九昨晚偷跑出去了,奴婢看管不力,请主子赐罚!”说道最后,婢女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明显的哭腔。
雪融姬的面色陡然变化,睁开半阖的眼眸,眉宇间的慵懒被凛冽的寒意取代,冰冷的嗓音如刺骨寒风:“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就、就在昨夜。”婢女颤巍巍的匍匐在地,声音极力维持着平静,“奴婢是子时发现它不见了的。”
子时……
雪融姬面色忽的缓和,一抹熏红之色浮现,葱根般的手指无意识的探入被褥中。
仙哥哥……
回味起一夜的缠绵,温柔的,狠劣的,雪融姬面上的寒霜逐渐消散。
“有派人去找吗?”
“有的,已经派人出去搜寻了!”
“嗯,知道了,下去吧,”雪融姬抬手掩着嘴,忽的又有些困了,“自己去老婆子那里领十杖杖罚。”
婢女闻言如蒙大赦,压抑着劫后余生的窃喜,双腿发软的退出厢房:“谢谢主子,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