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为什么?为什么我得知道为什么符水能治病?明明两天前我压根就不信邪好吗?腹诽虽然勇猛,口头还得认怂,我只得答道:“那传说里不都是这样说吗?道士画符,符篆有灵气,再说了,老二也说他家小侄女就是喝符水喝好的。fanghuaxs”
“他问的不是你为什么这么认为,而是为什么这样可行。啧,你知道陆一脑子不活泛,还不如直接一点把答案说出来,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说话和个老教授一样磨蹭。”
周容看了我一眼,被冉莹这么一吐槽我还真在他身上看出老师那种意图启发学生的意思来,就听他说:“符水解煞,有几个关键。一为黄符,二为朱砂,三为云篆者,四为染符火,五为融符水。陆一,你觉得其中最直接能解煞的要素是什么?”
诶?还真当教学提问环节了吗?他这么一直呼我名字,我还有点不适应。
按照猜题原则,都选c吧。
“云篆者是关键吧?毕竟按照电影和小说,道士可以念咒,可以拿桃木剑,还可以画符,这符肯定得有道行的人画出来才有用。”
“错。”
“那如果是这样,岂不是随便一个谁都能当大仙?”
“可以这样理解。”
“扯淡。”
我转头看向说话的冉莹,星星眼已然抑制不住,冉姐不愧是冉姐,吐我腹中之槽,解我心头之恨啊!
“呵。玄门习法,讲究拜师入门,手口相传,所传所学,是理法与实操,即是说,传承的时间越长,后人便越容易桎梏于仪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就懂了。黄符水,先有特定制式的黄符,再以朱砂,在特定的时辰,由学习过符篆术的道人画上明章神灵之云篆,这符便成了,再便是烧成灰,混在净水里。一直到此,是为完整的一套流程。你觉不觉得,这与你学习化学实验的操作,很像?”
“啊?”照他这么一拆分,我顿时有种醍醐灌法总是被传得玄之又玄,作为外行我只知道每一样物件都有讲究,缺一不可,但一旦能代入化学视角,这不就相当于元素相加得解吗?
“难道说,这其中的奥妙,其实就是一道公式?”
“总归还算有救。”他轻笑一声,缓缓道出答案:“因果律。”
“古人见今日的电灯,不知其原理,自然以为是邪物。今日见古时之道法,亦以为迷信。在你所处的这个世界中,只有一条律法,万变不离其宗,这就是因果律。也就是你所谓的公式,在这条公式中,你填入不同
的元素,也就得到不同的结果。”
在我若有所思之际,他拿起那根铁钉,“就像这根钉,它之所以能影响你,是因为它身上的因果律,与你身上的因果律,发生了纠缠。”
我愣了愣:“就像是斗草游戏?”
轮到周容不解,“斗草?那是什么?”
见有事能难倒他周容,我顿时一扫心头阴霾,沾沾自喜起来。
冉莹觑了他眼,嘲笑:“没见识。有没有童年?斗草就是把酸浆草的根剥开,留下一根茎,每个人都选择自己的草,两两交叉对阵,看谁的茎能把别人的茎割断,谁就赢了。”
“还是冉姐懂行。”
“这么说来,倒也不错。铁钉上存留的意念比较弱小,而你作为一个活人,自然意念更加强大,所以你赢了。但唯一不同的是意念并不像根茎,更像是蛛网,即便你赢了,它也会有一部分纠缠在你的身上,造成伤害。”
“照你这么说,现在我们三个人都接触铁钉了,怎么就小陆一个人倒霉?鬼也挑软柿子捏?”
“古言道人有三火,阳气旺则猛鬼避。其实大体讲的是人的精神强度,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此念即为执念。为什么念佛经能辟邪?而离了人佛经却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册?这是因为所谓的鬼与邪只是人死后留下的执念形成的磁场,既然是磁场,或被吞并,或被排斥,自然有了强弱趋避。”
“所以,我是精神太弱了?”
他眯着眼看我一脸颓丧,倒似有若无地浅浅勾唇,“你是不同的事。”
“我看你倒更像是个假侦探,真神棍。既然周先生说得头头是道,不妨露一手替小陆把病也治了?”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去买黄符和朱砂?”要看天都要黑了,这些东西应该只能网购了。
“冉小姐终于说了句正经话,可惜我既不是侦探,也不是神棍,而是--”话音过半,周容倏地起身,将铁钉凌空抛起,右手握住倚在一侧的黑色伞柄,只听一极轻的弦吟声乍过,伞骨中竟然抽出一把细剑,他反手一划,铁钉软如豆脂般顺着剑刃处断成两节,叮叮两声落在石台上。
“猎人。”
不由我惊叹之际,脑海中突然一阵极其强烈的耳鸣,双眼一黑,立刻干呕起来,但吐了半天,胃里连口多余的水都吐不出来,喘息了数十秒,才缓缓恢复正常。
“没事吧小陆?”
“没事冉姐,就是刚刚突然耳鸣了,现在好多了。”
“你刚刚做了什么
?什么是猎人?你这伞居然还藏了剑?你怎么过安检的?”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周容还剑入伞,多一眼也不叫我瞧,又落座如常。
“因果律中各有各的解法,我嫌麻烦,自然是斩断了事。至于什么是猎人,如你所见,我就是猎杀这些异常因果律的人。过安检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陆同学,倒不如说说现在感觉如何?”
“诶?好像身体轻松多了。”感觉一口气能爬十层楼啊。
“猎人?”
冉莹似乎现下才正视周容其人,虽然这一系列事情在她眼中应当十分离谱,但眼见为实,也许她会收敛一点对周容的敌意,就在我猜测之时,她说:“冉祈失踪那晚小陆看到的黑影,难道不是他?或者说,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失踪事件,对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你们看这个。”
她将之前取走的白纸展开,这是一张印着条形码的储存柜密码纸,纸面干皱发黄,应该是浸过水又阴干了,上面写的是:
2018年6月30日16时48分
5柜 20箱
南华科技馆
“这是冉祈失踪那天,他来菜馆找我之前去了科技馆?”
“而且他寄存了什么东西。”
“科技馆五点就闭馆了,今天来不及了。”我道。
“可以从员工通道混进去。”冉莹道,显然她一刻也不想多等。
周容淡然道:“鲁莽。场馆内的监控24小时运行,你与其冲动一时,不如考虑一下为什么他选择的是科技馆这个位置。”
被他一提,我突然想到:“科技馆就在花霞湖的后面,它们两个位置离得很近!”
花霞湖,为什么又是花霞湖?冉祈朋友圈里发的旧照片,还有他储存物品的场所
“还有,你们看这张纸上面的水渍,这是完全浸湿再干透以后才会留下的痕迹。如果存东西的人是冉祈,那么他之后去了哪里?”
我好像把几个零散线索突然串联起来,兴奋不已:“而且那天冉祈早上出宿舍的时候我记得他穿的是白色的衣服,但是晚上到菜馆和我见面却换了一件黑衣,这是不是在证明也许他下过水?”
冉莹皱着眉,摇头道:“冉祈水性很差,起码在我去部队之前,他还没有学会憋气。”
“没错,但是大一的时候我教过冉祈游泳,他现在起码能在五十米的泳道一次性来回两趟。”
“可这
并不能证明他会去花霞湖,他胆子没那么大。”
“在我印象里冉祈胆子很大,他来校的第一年就敢半夜去东山陵探险。”
“你们这样的争执没什么意义,冉小姐也许对冉祈的印象还停留在童年时期,你忘记了冉祈是个男人,他是会长大的。与其猜测,不如现在就去花霞湖查探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周容适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既然我已经完全恢复,自然没什么顾忌,“花霞湖是个公园,我们晚上去会比白天更方便躲避人群。”
冉莹自然同意,周容开车,我们很快便抵达花霞湖公园里。
因为时间尚早,还有很多周边的居民在公园遛弯跳舞,花霞湖本身要比玄龟湖小很多,站在碎石滩上,正对着就是十七孔渡桥,沿湖一圈既设了地灯,也有步行道,绕湖一周用不了多久。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我们沿着湖走了一圈,特地还观察过紫玉兰,不论是树还是图片里同样的角度,都实在是过于平常了。
“难道花霞湖只是偶然出现,并没有什么意义?”冉莹显得有些烦躁,又将冉祈的朋友圈刷了几遍,还是那些内容,并无不同。
周容自从进入公园就很沉默,现在竟然捡了个石片兀自打起水漂。尽管他这个人既冷淡且毒舌,但不可否认他身上有一股神秘感,混合着智慧和能力,起码对于我来说,很难不想去借助他的力量。
柳叶荷塘,夏夜虫鸣,还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噪音,无不点缀着此刻。而冉祈在做什么?他还活着吗?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坦然地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真是一团乱麻。
“你有什么发现吗?”我主动走到周容身边,问他。
“你看见了什么?”他反问。
“要是我有发现就不用问你了。”
“你觉得这座湖怎么样?”
“湖?平静,凉爽。听说这里原本是个水库,你别靠水太近,这个湖沿岸就有个大断层,水底特别深,花霞紫神这两座湖在南华很有名,每年都会死人。”
他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快过生日了吧?”
“这你也知道?是啊,我是这个月的生日,就在——”我没说完,突然他抬腿在我小腹就踢了一脚,他动作看似很柔,但劲力奇大,直接将我踢得腾空,我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咚’地一声就被湖水淹没了。
耳朵里只听到冉莹怒吼了一声:“周容你他妈疯了!?”
虽然我自认水性还行,但长大以后就很少游泳,除了学校的泳池,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野湖,又赶上日已西沉,水下浑浊,分不清南北东西,瞬间我就被一种窒息感淹没。
此时我连骂周容都顾不上,手脚一阵扑腾,明明是从沿岸落水,但凭着记忆几次想往近岸的方向游去,却都没有脚触湖底的感觉,我如同一粒细沙被丢入公海,除了一片茫然的水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而湖内水质看起来虽然清澈,但实际浮游物众多,越往深处越浑浊,湖不同海,海水中睁眼尚有余地,但在浑浊的淡水湖中一旦睁眼,刺痛酸痒,根本谈不上视线可言。
突然我好像听见不远处隐约有人在叫喊我的名字,是不是冉莹?我的肺管已经感到一种窒息的压力,马上就要闭不住嘴,不知我落水到底是过了一分钟还是仅仅三十秒,为了活命我只能最后再向着冉莹的方向疯狂打水游去。
如果你试过闭着眼原地踏步就会知道,在失去视觉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原地不动,到实际上你还是会不自觉的运动到其他位置,而我在水下正是这种境遇,正当我感觉我离水面似乎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在我身边出现了一阵波流,那是其他什么东西快速从我身侧游过带出的水纹。
但我已经顾不得水下到底有什么东西,此时摆在我生命面前唯一的出路只有两个字:氧气!
“陆一!”是冉莹的声音没错!
我的手被紧紧拽住,没想到冉莹的力量也这么大,她一拉一拽之下,我整个人被拖出水面。
我呛了两口水,然后疯狂地为我的肺叶注入空气,等一抹脸把湿发拨开才发现,我们现在竟然已经漂离了湖面近二十米远。
“陆一你怎么样?”
“冉姐、冉姐我还好,就是差点淹死了,谢谢——”话音未落,我脚踝处突然一阵剧痛,就好像被毒马蜂蛰后的第三秒,那股剧痛立刻传递到我的小脑中,整条右腿都有些抽筋,我人又沉了下去。
我感觉到冉莹的手正好和我向上乱抓的手背处错过,但好在这次我是吸足空气再下水,想再靠放松身体上浮,但立刻我就明白了我这个想法有多愚蠢,当我沉入水下后就感到从脚底到身侧有如漩涡一般的水流,那劲道很大,就像是大口径的滚筒洗衣机,我心脏狂跳,勉强睁开一个眼缝,模糊之中,真吓得我几乎要尖叫起来。
若是有当地人一定知道,花霞湖是有名的空军基地,小鱼难钓,但每次你想放弃了,又会有老手神秘兮兮凑过来告诉你:“这湖里有大
货。”
这下我是真的信了,眼前这鱼群条条长过我的小腿,最轻只怕也得有个三四十斤重,深水的漩涡与龙卷风的风眼都是一个原理,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向下的拖力,妈的,从前我只听说鲤鱼青鱼常常一捞一窝,就他妈没想过这群淡水鱼都是群居动物,都说鱼没有智力,但现在很显然它们在协同捕猎。
这六七斤的鱼吃虾米,难不成长到九十一百斤的鱼还吃虾米?几十条如我腿般粗壮的鲤鱼青鱼密密交织犹如结网,鳞擦着鳞,无尽的黑亮瞪直的鱼目死一般睨着我,我的心如坠寒窖,面对这桶壁一般的鳞墙,我就是那只虾米。
今儿个这帮鱼爷爷就是想拿我打牙祭来了!好个瓮中捉鳖。
人一旦到了生死之际,肾上腺素自如擂鼓在耳,我的耳骨都能感受到心脏狂烈的搏动,那向四肢百骸喷注热血,潜浸于这幽冷阴森的十米湖心我的身体却能感到淋漓大汗般的燥热——我一百五十斤的人不扑腾几下还真当我吃素来的!
尽管我感觉到我的脚踝渗了不少血,反而更刺激到我的战斗神经,我向着冉莹的方向一个打水猛冲,那鱼群游动极快,我手上皮肤泡水太久已经软了,一伸出去想要抓着其中一只,立刻就被鱼鳍划开了一条横穿掌心的大口子,霎时我的嘴里就冲进一股自己的血腥味儿,撕裂的剧痛锥刺般扎进我的每条神经末梢
滑不溜手,又是它们的主场,更可恨的是这帮食用鱼居然还有智慧,很快我的肾上腺素就跟不上我的氧气消耗的速度,肺管又如被捏紧了一样,难道我今天真的就要交代在这破湖里喂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