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手脂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儿等。”
为了赚钱，荣桓真是卑微到了极点，竟然一大清早在县令家门口等一个不学无术的恶霸，但想着赚来的钱是要给阿舒花的，荣桓心里就舒畅多了。
一个时辰后，杨霖终于伸了个懒腰，不情愿地起了床，起床后就听到小厮朝他讲荣桓正在杨府偏门等着他，他顿时一个激灵，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急忙穿好衣服，冲到偏门。
荣桓还在轮椅上坐着，大概是在外面坐得太久，身上有些冷，正夹紧双臂，脸色也有些苍白。
“大哥，你来怎的也不打声招呼，害得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说话间杨霖正准备推着荣桓进入杨府。
“不用推我进府，我就在外面与你说会儿话就好。”
求这个恶霸办事本就是件丢脸面的事，若是这恶霸将他荣桓带进府中，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求一个小县令家的恶霸儿子的事顷刻间就会在青塘这地方传得沸沸扬扬，荣桓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杨霖你从小在青塘县长大，应该认识很多人吧？”
杨霖觉得荣桓这话是在夸耀杨霖，笑得灿烂，拍拍胸脯，动作很浮夸。
“那是，我杨小恶霸是谁啊，在这青塘县，就没有我杨小恶霸不认识的人，大哥你说吧，要我杨小恶霸帮你做什么事？”
这杨霖也不算太笨，竟然听出荣桓想要让杨霖帮忙做些什么，荣桓浅笑，然后让杨霖靠近他，贴着他耳边说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个能赚钱的活计。”
“给大哥你找个赚钱的活啊？”
荣桓刚在心里夸杨霖不算太笨，这杨霖就不长脑子起来，扯着嗓门大喊，生怕没人听见荣桓和他正在谈论的事。
“你再大喊大叫，信不信我废了你！”
荣桓气得咬牙切齿，挥舞着拳头几乎就要准备朝杨霖打来。
“给你半日时间，我在你家斜对面的茶馆等你消息。”
阿舒向来起得不晚，但她醒来的时候，荣桓已经离开多时，正是心中忐忑的时候，阿舒发现了荣桓给她在家门口留下的形象图案，告诉她他去县城里了。
荣桓腿脚不好，后背断了的脊骨还没长好，正应该好好在家休养，实在不该这时候出去赚钱。想到这阿舒暗中自责起来，要不是她与荣桓讲家中没有钱之类的话，荣桓也不会急于出门赚钱。
要是荣桓遇到土匪怎么办，要是荣桓迷路了怎么办，要是荣桓被人欺负了怎么办……阿舒坐在床头胡思乱想着，连舒舒都忘了喂，这时候舒舒爬上床，正怨念很深地朝着阿舒喵喵狂叫。
阿舒冷着脸，去厨房做了些粗粮糊糊，端给舒舒吃。
舒舒一见这吃食味道比前几日的相差太多，觉得是这个不怀好意的臭丫头趁着男主人不在故意虐待它，叫声也更大了。
阿舒不喜欢舒舒没完没了地叫，瞧着舒舒还是个小崽子，也做不出什么拆家之类的事，便拿起弹弓朝山上走去。
已入了冬，北疆的山林都是一片萧索，但只要敢深入去寻找，总能找到些猎物的。阿舒和荣桓手中的钱几乎花光了，总这样吃糠咽菜，对于荣桓的身体很不好。阿舒想着如果能去山林中给荣桓打些野味补补身体那是最好了。
从前在苏奶奶家里的时候，那儿的村民嫌做弓箭来狩猎成本太高，都会人手一个大弹弓，用弹弓来袭击野兔、野鸡之类的动物，阿舒跟那边的村民学了不少，拿着弹弓打野味儿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杨霖没让荣桓失望，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帮着荣桓找好了活计，现在荣桓已经在返程的路上，腿上放着一个大布袋，大布袋里面装着少量有字的书以及大部分空白的书，还有崭新的笔墨纸砚。
杨霖给荣桓找的赚钱的活计是抄书，帮着青塘县的书坊或是大户人家的私塾抄书。因着青塘县偏远，印刷术在这里并未推广，读书人传播知识所用的书籍大多是由人手工抄写完成的，有不少识字，写字也漂亮的穷苦读书人会靠抄书赚钱。
一本三十页的书，文字没有错误、修改，整体看上去美观大方，就可以赚到五十文钱，荣桓这次拿了二十本书，雇主直接将银钱结清，现在荣桓的钱包满满。
更重要的是，荣桓买了件心仪的礼物要送给阿舒，荣桓摸了摸心口处那凸起的小罐子，笑意更浓了。
等到他回了家，给了阿舒那小礼物，阿舒还不得感动得哭死！
原本杨霖想要送荣桓回来的，但荣桓想已经让杨霖帮了他大忙，要是还让人家送，怪过意不去的，便拒绝了，现在荣桓后悔极了。
他背部的木板还没撤掉，在外奔波许久，怪难受的，那一摞书都压在大腿上，一边要控制不让这些书掉在地上，一边要用双手推动轮椅的轮子前行，荣桓觉得每向前走一步都是无比艰难。
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绯红的云霞悬挂在渺远的天穹，空气被夕阳的光晕浸润着，带着些许香甜，置身于这样的美景中，人的心情更加美好。
“阿舒，我回来啦！”
荣桓到家的这一刻觉得所有的疲累一扫而空，浑身都轻松起来。
“阿舒，我找到赚钱的活计啦，今日我就赚了一两银子呢！”
荣桓扯着嗓门炫耀，要是他的小阿舒知道荣桓这么有才，出去一日就赚了一两银子回来，铁定要将他当做大英雄崇拜的。
“阿舒，你在忙什么呢？”
荣桓扯着嗓子喊了三句话，阿舒都没有回应，荣桓的好兴致渐渐削减，然后滚动轮椅的轮子，自己进了房门。
果然，阿舒不在家。
正要慌乱的时候，门外传来阿舒兴高采烈的声音。
“阿桓，你回来啦！阿桓你看看我打到了什么！”
荣桓听到阿舒的声音，连忙转头，滚着轮椅出了屋，看到阿舒一手抓着只野兔，一手抓着只山鸡，乐得合不拢嘴。
很难想象那两个肥肥大大的野味竟是阿舒猎来的，荣桓瞪大了眼睛与其说佩服阿舒更不如说他为阿舒的能耐所惊讶。
“这些当真是你打的？”
阿舒自豪地点点头，指了指被她挂在脖子上的弹弓，“都是用它打的，别看它不算大，可起打野味儿来可准了呢！”
阿舒将两只还没死的野味儿捆好，放到羊圈里，然后推着荣桓进了屋。
“阿桓，你那布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阿舒终于注意到荣桓身上的大布袋子，荣桓也终于到了可以向阿舒炫耀的时刻。
“这里面装着的是书，我今日就靠着这里面的东西，赚了一两银子呢！”
从前整日吃着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穿着绫罗绸缎，动辄数十丫鬟婆子服侍的荣桓因着这一两银子乐得合不拢嘴。
这是荣桓出卖自己劳动赚来的，赚来给阿舒花，他还用一部分这钱给阿舒买了手脂，就是一直放在他衣服里，贴着心口放着的那小罐子，荣桓已经迫不及待将这礼物掏出来献给阿舒。
“怎么能赚那么多钱呢？”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如果他们两个不铺张浪费，这些够他们吃喝一个月了。
“我给人家抄书，一本书五十文，这里一共二十本书。”
荣桓打开布袋子向阿舒炫耀，阿舒一脸崇拜地望着那一摞书，不时还用指尖摩挲书皮。阿舒除了认得自己的名字，别的字都不认得，这辈子她很想读书识字，但之前她始终漂泊无依，生存都是大难题，更别提读书识字了。
如今，她的夫君是个会读书识字的，应该还是书读得不错的，阿舒心中对于荣桓的崇拜也进一步加深。
“想不想读书认字，我教你。”
荣桓看懂了阿舒的心思，觉得此刻的阿舒乖巧可爱，每一个动作都搅得他春心荡漾。
阿舒渴望地点头，“你可不许反悔，我……我笨，你得有耐心。”
“小阿舒才不笨，小阿舒最聪明了！”
荣桓含笑说着这话，然后将藏在心口处的小罐子掏出来递到阿舒手中。
“送给聪明的小阿舒的礼物。”
那小罐子晶莹剔透的，周身雪白，瞧着就像是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小罐子里还隐隐透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这是吃的？”
这小吃也太精致了，阿舒动了动鼻子，几乎都要流口水了。
“打开看看。”
阿舒听话地打开小罐子的盖子，瞧见小罐子里装的是白色膏状的固体。阿舒手快，用手指轻轻抹了点手脂就准备往嘴里放。
“等等，这东西不是吃的。”
“那是什么？”
这阿舒真是穷苦孩子，恐怕手脂这种东西她连听都没听到过，一时间荣桓有些心酸。
“手脂，女孩子用来保养双手的。这东西应该这样用。”
说话间，荣桓抹了些手脂到手指上，然后将这些手脂转移到阿舒的手背，他握住阿舒的双手，让阿舒的两手手背相贴合，帮着阿舒轻轻揉搓，搓完手背搓手心。
“店老板没骗人，这手脂效果真不错。”
只用了一次，阿舒的双手就变得细腻起来，荣桓抚摸阿舒的手，打心眼儿里高兴。
“这手脂一般用猪胰中的润滑液和一些药油混合，配上杏仁以及一些香料的粉末制作而成，在宫里，就是做粗活的小宫女也会用手脂来护手的。”
“这东西这般精致，一定贵极了，阿桓我们拿去退了好不好？”
阿舒觉得他们这样穷困实在不应该将钱财花在为她养护双手上面来。
“不好，反正这东西你已经用了，店家也不会同意你退，再说我也不让你去退。我给你买的东西你得用，你看看你的手都粗糙成什么样了！”
荣桓觉得阿舒会一脸感谢，一脸崇拜，然后像小奶猫似的扑到他怀里撒娇，没想到阿舒竟然让他退货，心中有些不爽，臭脾气也随之冒出来。
“那听你的吧，不退了。”
阿舒撅着嘴巴，小心翼翼捧着这小罐子，像是受了挺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