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蛇（二）
阿舒离开后，小茅草屋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得可怕。
身处绝望之中的人就怕突然间又得到些许希望，因为有了希望又突然破灭的痛苦，仿佛比不曾拥有更加残忍。
阿舒是带给了荣桓希望的，让他觉得即便是残废，也是可以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的。
可阿舒离开了，即便是短暂的一会儿，荣桓的心里就莫名空唠唠的，仿佛这希望全都破灭了，他又回到从前，却又与从前不同，因着他似乎已经忘不了阿舒对他的好。
阿舒不会拿了钱就离开了吧，她应该会回来找他的吧，她说想要与他一起过日子的，应该不会食言吧？荣桓心里胡乱想着。
起初，荣桓是坐在床上等着，到了下午，荣桓实在等不及，干脆爬到地上，然后靠着臂力一点一点爬到门口。
山里的风依旧极大，可荣桓靠在门边，倒也觉不到如何冷，满心只想着阿舒什么时候回来。
阿舒会做饭，做的比刘婶儿好吃多了，阿舒也不会像刘婶儿那样动辄抱怨。
阿舒会天天陪着他，陪他说话，解闷。
阿舒还会……还会给他洗澡。
荣桓解开衣衫，瞧了瞧自己白皙的胸膛，想着昨日阿舒给他洗澡的种种，很享受，很怀念，嘴角不自觉勾着笑。
“阿桓！”
阿舒老远就见到荣桓，朝着荣桓挥手示意。
荣桓瞪大了眼睛，一脸慌乱。
他是堂堂太子，就算被废了，那也是大瑞朝尊贵的嫡皇子，嫡皇子怎么能坐在门口等一个小姑娘回家呢，太没面子了。
荣桓装作没看见阿舒，艰难地朝屋里爬去。
“阿桓，阿桓，我来帮你。”
荣桓低估了阿舒的速度，他才刚转了身，往前爬了一步，手臂已经被阿舒紧紧抓住。
大概是阿舒这些年干了不少力气活儿，力气大得很，被阿舒双手紧抓着，不动用内力，荣桓竟是挣脱不得的。
“可是在床上呆的烦闷了，所以才下床的？”
阿舒用力将荣桓的手臂环绕到她的脖颈，艰难地背着荣桓朝床上走去。
“嗯。”
荣桓漫不经心地回答。
还好，阿舒真的回来了，还有荣桓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总算是将荣桓运回床上了，阿舒颇有成就地朝荣桓笑，一边笑，一边擦着额角的汗。
这一趟，阿舒买了不少东西，大多是生活必需品，还有一个不算太大的袋子，袋口被阿舒用绳子紧紧系上，可袋子里却是有活物在乱动。
“那里面是什么？”
荣桓终于注意到那个袋子了，阿舒有种自己精心为荣桓准备的礼物终于被荣桓发现的感觉，喜悦得不得了。
“你猜猜？”
“猜什么猜，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
荣桓最讨厌吊他胃口了，搞得好像他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她买的小鸡仔或者小猫小狗嘛，这还用猜！
“是赤炼蛇啊。”
荣桓没太听清阿舒的话，也没将袋子里的东西与蛇做了联想。
他躺到床上，懒得多看阿舒一眼，装出一副自己并不在意她似的模样。
“阿桓你看，赤炼蛇诶，很不好遇的，我以前在山沟沟里照顾苏奶奶的时候三年就抓住过两次，今儿我回来恰巧就发现这赤炼蛇趴在我面前，我就给抓来了。”
然后，阿舒将赤炼蛇从袋子里拿出来，抓着蛇头偏后的部位，拿着给荣桓炫耀。
“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荣桓惊出一身冷汗，半个魂儿都吓飞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蛇，这蛇还被瘦瘦小小的阿舒捏在手里，蛇貌似很愤怒，正积极地，一丝不苟地朝着荣桓吐信子，仿佛要把他吃了似的。
“蛇啊，我抓来准备给你补身体的。”
一瞬间，荣桓的表情变得很古怪，有些害怕，有些惊讶，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则是惊魂未定。
“一会儿我给你做蛇粥，鲜美可口，软绵细腻，浓郁香甜。”
阿舒仿佛又回忆起自己当年吃蛇粥时的感受，忍不住流口水起来。
“我可以……不吃的，我身体很好，不用补。”
荣桓满心拒绝，这么恐怖的动物怎么能煮了吃呢，阿舒怎么有胆子抓蛇，还有胆子把蛇煮了吃呢！
阿舒不再多话，开始着手收拾她买来的物件，有新的碗筷，些许蔬菜，少量肉，还有两根做工精致的拐杖。
阿舒说起这拐杖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她说她去县里买东西的时候恰巧瞧着有人卖拐杖，专供腿脚不便的人使用的，因为是卖家自己打造出来的，价钱合适得很，阿舒没半点犹豫，立马买了下来，想着日后荣桓有了拐杖，就可以四处走走看看，省得整日在家憋闷无聊。
阿舒还说他们明日就可以搬家了，她在山下刘婶儿家附近不远处买了个房，房契地契现在都在她手上，从今以后他们两个就都不用担心杨霖之辈前来找茬了。
阿舒这丫头瞧着也是个胆小怕事，说话不多的，只是一见着荣桓，这人就像是中了邪，竟可以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阿舒说刘婶儿是个好人，自知有愧，没用一分钱就将卖身契给了阿舒，后来还去了县城帮着阿舒采买。
“好人坏人又不是写在脸上等着你去辨认。”
荣桓冷着脸，回想当初刘婶儿对他的种种，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要不是刘婶儿说要找个女孩儿嫁给他，他也不可能遇到阿舒，从这一层面上讲，刘婶儿这人也算是帮了他。
阿舒没说谎，她说的蛇粥果真是美味鲜香，然后荣桓又矛盾了，理智告诉他不要吃，可情感告诉他必须吃光光。
从前两三天吃一顿饭的时候，他也不会这么容易饿，如今阿舒来了，每天都给他做饭，他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肚子，每日都要咕咕叫。
叫也就叫了，这肚子还偏偏等到阿舒把饭菜端上来叫，搞得他好没面子。
“嘻嘻，你看看，你又饿了吧，快吃吧，这回你可以一次吃个够。”
荣桓微微撅着嘴巴，有种又被阿舒拿捏了的感觉，吞了口口水，费了好大劲儿拿起勺子，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粥。
初入口时只觉味道鲜美，微微咀嚼便又感受到蛇肉的软糯丝滑，又能感受到红枣、姜片以及鸡丝的香气。
“我以红枣和姜片去腥味，以鸡丝为辅料，味道应是不错的吧？”
铁定是不错的，荣桓的行为骗不了人。
荣桓这家伙脾气不好，总爱数落人，但就一点，他的肚子不骗人，而且最爱吃阿舒做的饭。
“嗯嗯。”
荣桓匆匆回应阿舒，然后继续狂吃，在吃这件事上，荣桓算是彻底败下阵来，拜倒在阿舒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