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从被拐儿童到航天工程师
“是啊, 好久不见啦孩子们。”
性能优良的越野车平稳行驶在坎坷的戈壁之上，唯有引擎阵阵狂响。混着自车窗荡进来的风，将郁星往日平和的嗓音扯得带了些杂音。
“我在哪里吗？”微小的颠簸中, 摄像头边框一脚露出了随行人员的松枝绿迷彩, 不过又很快被郁星扶正。
“我在，巡视祖国的大好河山。”
看着飞快涌出的一堆哈哈哈哈哈弹幕，郁星唇边挂上了笑。
抬手轻触翻转, 取景框内的儒雅白衣男人便立即被黄沙和绿树所替代，苍凉悠广的风拂过小小的树苗，就像是拂过了观看直播人的发梢。
“这次，信了吧？”
【天啊您这是在哪？这不是沙区吗？怎么小树长得这么好！】
【我的爸, 你总在我觉得你很行的时候展示出你更牛的事实】
【诶？那些树上怎么都有小木牌儿？让我想起我的大象森林了哈哈哈，该不会教授你去看的是我的树吧？】
【不是的，咱们大象森林的种植区我每个都知道，跟先生现在所处的地方都不一样。】
“那些牌子吗？”车缓缓停下, 镜头翻转过来，依旧是郁星沉静宁和的眉眼。
“那些是我孩子们的名字，这些树都是这十年间种的。”
似乎犹疑沙砾间行走困难, 一只被松枝绿军装套着的有力胳膊递过来给郁星扶着。让他能够一点点回答满屏幕的问题。
“我的孩子们就是我的孩子们, 没有什么说法。”
“不，并不是我的功劳。能在这种荒芜之地栽下生命全仰仗于一位易教授（注1）所带领的团队。”
长风吹过原野, 从前席卷黄沙的力量，如今因有了这一小块缓冲带而难以成势，只留下了阵阵呼号。
“今天，除了跟大家久违地打上一个招呼，要跟大家说的，只有一个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道理。”
将摄像头远离崎岖之处今日工作的陨石坑洞, 极目望向挂着十年来乐川基金资助孩子名牌，长势良好的树木，郁星神情郑重。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注2）
关掉手机，撸起袖子，不到半刻钟，郁星便让三株刚从车队尾部皮卡上搬下来的小树安稳住进了新挖的家里。
随后剩下的，便是为它们挂上新刻的木牌。
从发现新型陨石燃料到国外研究的这十年间，郁星用原身本来拿去买消息的钱建立了乐川基金，每有一批孩子被资助，便会有一批带着愿力的小树被栽种到荒凉的沙滩之上。
从前，最少是攒够一批百十棵小树，才会有专属的护林大爷来栽，这次，则有点特殊。
小全，孙西，于川。
以手指抚过木牌有些粗糙的纹理，郁星短暂遗憾于还没有一个契机能让小小少年回归本名。
而浮云千里外，南方城市燥热的树林中，小少年也正看着关掉直播后一片黑色的直播间出神。
“王浩！在那，我找到了，你看，就那个拿着手机的，是不是他？”
嫌闷热脱掉了衣服的小胖子不停抓挠着胳膊上的蚊子包，故作严肃而有些扭曲的面孔让他看起来十分滑稽。
“是，你怎么这么笨？看手指啊，你看他右手的小拇指，是不是没了。”
一脸百无聊赖，看着同伴搭帐篷等待坐享其成的男孩声音虽小，却包着不知多少恶意。
“啊我才发现！还真的是！就是不知道是怎么没的诶…”
“你管他怎么没的！”用手里的塑料板狠拍了一下小胖子的头，王浩满脸不耐。
“怎么没的我也不能容忍这么一个四指拿着笔考到前五…简直是奇耻大辱。既然人找到了，你现在就去告诉十五班的那几个人，然后回来跟我一起一起看热闹，快点！”
最后作势踹上小胖一下，目送其颠颠跑远。满身昂贵运动装的王浩扭过头来，盯着收起不远处收起手机开始跟同伴捡碎枝的瘦削少年，咧开嘴笑了起来。
“集合！”高大雄壮的教官脚踩军靴身穿迷彩，中气十足到两个字在林中荡出去很远，
有了前两天在城市内的训练，所有孩子都立即停下了手中的事儿，快速跑到他面前集合列队。
“38秒。”男人虽然满脸笑意地读出了秒数，但对于他有了些了解的孩子们都一动不敢动。
“你们自己说，是快了还是慢了？”用脚尖磋磨着一块石子，站起身来的男人神色莫测，没一个人敢答话。
“没人说是吧，那我找别人来告诉你们…小威！”
“到！”身后同样一身迷彩的青年助教令行即出，高昂的声音将前排的几个孩子震得耳根发麻。
“你说他们快还是慢！”
“报告！慢！”
“再说一次！”
“慢了！他们慢了！”
“听到了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慢了就是慢了，我看前几天的训练这是又忘了啊。特别是…”
散漫地来回踱步，男人最后在15班的班旗前停了下来。
“十五班！全体都有！男生俯卧撑女生蹲起！开始！”
下午的林中雾气散尽，骄阳正烈，虫鸣不止。还没用上半刻钟，一群小动物便都喘气不止，汗流浃背。
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狼狈，有或者只是兴之所至，高大男人终于喊了停。“收！”
“半小时后我要看到你们所有的帐篷全部搭好，还有，不许再往深处走，特别是你、你、你、你们几个，再抓到我就把你们丢去喂狼！解散！”
人群散开，露出了累垮到原地休息的十五班全员。最中间的，方才被点名的，赫然正是曾经的七彩葫芦兄弟。
“草，要不是去找那小子的帐篷我们怎么会迟到！”
面对班里其他小霸王的怒目，闷青掉成了一撮土黄色的小绿不敢回应，只敢转向小团队满脸阴狠，显然是把账算到了别人身上。
因为不够狠辣显然失去了领导地位的小黄在短短时日内已经被边缘化，此时正站在一圈彩娃的最外侧，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岂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站着不动也有人来找茬。“大哥？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说出来也给我们听听？”
缓出了力气的同学们都起身去搭帐篷了，小小的一片空地就只剩下他们这群无好青年。
“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哈大哥，过分？”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却换来了小绿状若癫狂的笑。
“什么叫过分？你用脚踩着人家的时候就不过分了？我现在不过是要小小报复他一下…这么小的一点事儿，怎么你就觉得过分了？”
“还是说…你前天看完那个什么《致孩子们》感动了…想学好了？”
“我警告你黄明，就算想学好…你也得跟我们干完这一回…不然就算我们同意了…一班的那几个人也未必能容得下你。”
“选我们还是信那个破捐赠人的一封信，你自己琢磨。”起身撞过傻站在原地人的肩膀，小绿和一众彩色兄弟们的背影邪魅无比。
如果是往日，黄明也许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前去。
但今天，伴着透过树叶稀疏的日光望去，他却莫名地想起了为他们这群家境一般的孩子助学那人，写在信里的一句话。
人可卑微如蝼蚁，不可扭曲若蛆虫。（注三）
“谁有花露水啊！不行了我要受不了了！这蚊子怎么这么毒啊！”
脱了一会儿外套就被蚊子包圆了的小胖子在一班的营地里惨嚎着，众同学却都爱莫能助。最后竟然是他没有正眼看过的少年一声不吭地将花露水传了过来。
一边小声嘀咕着谁稀罕一边猛喷，小胖子毫不惭愧，于川也不以为意。
他从来就不招蚊子，从小就是，哪怕很恶劣的环境里他也能够不必在意叮咬而好好睡上一觉。
包里的这瓶花露水，是孙西特意给他装上，说让他团结同学用的。也不知要是被孙西知道，自己用他精心准备的花露水团结了这种同学，不知道会不会气得破口大骂…
想起自家傻弟弟的于川在心里一笑，并不在意班级营地里某些人在跟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只想在即将到来的黄昏前拾到足够多的枯枝。
晚来暑气散，唯有潮湿顺着地面蒸腾而出，吃过饭后的再一次集合中，大家几乎是眼见着天慢慢黑了下去。
围着小木屋前的空地上，已经按班级分出了百十来顶帐篷。四五堆篝火持续地散发着光热，照亮的范围却十分有限。
就在四五组教职人员，都已经开始带着自己负责的班级玩一些活跃气氛的小游戏时，有个男生忽然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引起了全广场的骚动。
“老师！黄明不见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除去篝火的范围，就只有帐篷前并不明亮的一盏盏风灯。这个时候不见一个人，所有大人都有着完全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他们的代班老师一时间声色俱厉。
“我刚才点名的时候他不是还在吗！这么一会儿他去哪了！你们谁看见他走了？！”
“老师…刚才的点名，是我替他答的，他说去撒尿，我就想着帮他答到…”
看着老师越瞪越大的眼，葫芦兄弟里的小子终归还是不再敢说话，低下头去的样子活像是一只鹌鹑。
“这为什么要替啊！我是扣你们分了还是怎么了！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开玩笑呢！”
声音不知尖锐了多少倍的男老师面色铁青，最后还是先想起大事为主，愤愤甩袖去找挺拔的教官。
只丢下了咬牙切齿的一句“人找回来了我再跟你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沙变土创始人为易志坚教授
注2：引用自非洲女作者dambisa moyo 的书《dead aid》
注3：出自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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