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谈
“臭小子！臭小子！你怎么了！”
床榻旁得离狐雪素焦急不安，不住的呼喊，世子殿下从昨天夜里到辰时，总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还止不住的打冷颤。
期间龙之位进来把过脉，恰好看见宗主一脸春风得意的撅着嘴巴，喊着一些离经叛道的情话。
然后冷冷得抛了一句：“失血过多，想必是犯了癔症。”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离狐雪素就这样一直陪在身边，好在这奇怪的癔症终于到中午消失了。
龙之位不知哪里寻来的止血药，在帮助世子殿下把后背那根飞虹箭拔出后，这一睡又是一天。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了。
伤势还没痊愈，但好在恢复了点气血和内力的世子殿下只觉饥肠辘辘，缓缓撑起身子，摸了摸身上崭新的衣服，内心一阵欢愉。
随后扭了扭因为睡太久而沉重的脖颈，顿时屋内响起清脆的松骨声。
“呼~舒服！嘶~好痛！啊~什么东西！”
燕恂顺着床沿，只觉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去，竟然！竟然是那丫头的口水！
世子殿下笑了笑，蹑手蹑脚的走下床，先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醒，想必丫头这两天一定是累坏了。
随后缓缓的将她抱起，很自然的帮对方擦去嘴角的口水，然后盖好被子，又看了许久女子的娇羞梦呓，先前模糊梦境中的焦虑一扫而空，这才意犹未尽的走出房间。
房屋外，世子殿下先是看到寨前环胸而立的龙之位，对于这位新晋的红炉雪杀手，世子殿下还是颇为惊讶的，毕竟阴阳术在历朝历代都被视为邪术，所以几乎没有传承能流传至今，便是锦园里的阴阳典籍不过堪堪一百多卷，而且大多都是残卷，一直以来都是件憾事。
“说起来阴阳术还是脱胎于道家，将观星相面，测风水灾祸，推过去未来，发挥到了极致。不过正是如此，历代君王担心阴阳师蛊惑民心，影响国运，这才使阴阳师走上了绝路，都说阴阳师只分高级和顶级两种，能够踏足这个领域的人，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你看本世子如何？”
燕恂来到寨前，与龙之位并肩站立，望向星空下的沙漠，美轮美奂，清风拂面，如饮美酒。
可对方却毫不应景的回了一句：“没可能。”
世子殿下不怒反笑：“你这也忒不给面子了，果然这世间唯一的阴阳师就是有一股傲气。”
“并不是唯一。”
“哦？难不成你还有师兄弟？”燕恂好奇道。
“我的师傅，不过他已经死了，我杀得。他不死，我无法下山，这是规矩。”
燕恂有些吃惊，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出山第一剑，先刀自己人？
不过这三年也算走遍北离和燕北边境不少的荒野部落，曾也亲眼见过一些有违伦理的陋习，比如在一个叫察干族的原始部落，那里的族人如果想要离开部落，需留下一个信物，意为报答部落的供养，同时获真神保佑，出去后能有好的成就。
而这个信物居然是一只左腿，而且这只左腿，竟会风干供奉在祭祀台上，在部落里，有避暑祛疾的作用，不幸的是，那年的世子殿下刚巧染上了恶疾，现在回想胃里都是一阵翻江倒海……
“敢情你们这阴阳师一脉，都是被自己杀绝的啊。”
燕恂笑着又道：“听说高级的阴阳师，能准确的推测未来十几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走向，而最顶级的阴阳师竟可预知一场战争的结果，在战斗瞬息之间就能看穿对方的招式走向，是不是真的！”
世子殿下话音未落，突然抽出藏于怀中的不夜侯，一剑刺向对方的左耳，如此近的距离，弹指之间，别说寻常高手了，哪怕是不设防的二品小宗师也避无可避！
可就是这般突如其来的一剑，龙之位却身形未移，眼睛始终目视前方，双指却极精准的夹住了不夜侯的剑尖，世子殿下未能再进一寸。
“宗主不用试了，你刚才的一剑，分别对准了我的气海穴、不容穴、中府穴这三剑都是虚的，只有最后这一剑，才是实刺进左耳。不过令我惊讶的是，宗主竟然能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刺出四剑。”龙之位平静道。
“诶，别溜须拍马，我还是喜欢你高傲的样子。”
说罢将手中不夜侯丢向对方，可对方接过不夜侯又道：“只不过，没有那个人的剑快，我看不清不到他的出招。”
“谁？”
“叶无幽。”
燕恂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这个北学府的遗孤剑瞎子。
想着约莫这些世外高手，都有一些大众熟知的特征，就比如文人才子一定是要手拿折扇，出现在青楼里才算的上有大才气，想起用棍的不是猴子就是乞丐，耍刀的不是莽夫就是屠户，不过现在也有可能是世子了。
“这就是那柄摄，虽然不是很道德，但是趁那丫头还没醒，你自己抓紧些。”
燕恂说话间，还不忘偷偷往里屋瞥了一眼，鬼鬼祟祟道。
龙之位匪夷所思的看着这柄朴实无华的不夜侯，如获至宝：“多谢宗主！只是……”
“不用怀疑，这柄剑被北离的历代皇帝以龙气滋养，不然别说拿了，便是看上一眼非死即伤，所以至于你还有没有胆气去看那柄霸秋，就看你自己了。”
龙之位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宗主，我并不会推演天机，看过去未来，只是我的眼睛比刀剑还快而已。”
“无妨，本世子喜欢顺其自然。”
“哦！还有，你的衣服是我帮你换的。”
“什么！”
……
恶狠狠看向龙之位的世子殿下，只觉肚子咕噜噜直叫，于是愤懑的转身返回寨子的同时，正好迎面撞上了起夜的朱温，笑着亲近的叫了声“朱老哥。”
“嘿，驸马爷您醒了啊！可不敢这么叫，叫俺老朱就成。”
对于这位在战阵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体型肥硕的马贼，世子殿下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这一声驸马爷，却让燕恂一个激灵，从未听过的称谓，一个不敢细想的称谓。
“哈哈哈，朱老哥客气。”
燕恂笑着揉了揉腹部，对方立马心领神会道：“哈哈驸马爷稍等，公主殿下特意给你留的猪大骨，小的给你热热，马上就来！”
燕恂心头一暖，坐在篝火旁，望向寨前，那仿佛要与不夜侯接吻似的龙之位，笑了笑。
但想起先前此人那一招蝰蛇和猛虎，又不像是阴阳师的阴阳五行之术，书中记载的阴阳五行之术，主要以引雷、覆水、控火、聚土和催金，利用天地元素，通过结手印而发起的术法，还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御兽”的神通。
不一会，朱温便端着一盆肉香肆意的猪骨汤出来，这汤里竟然还有世子殿下最爱的粉条，这玩意儿在北离可不多见，顿时被勾起馋虫的燕恂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大大咧咧的嗦了起来。
这三年游历，世子殿下早就不知道什么是锦衣玉食，什么是山珍海味了，便是在这昼夜温差极大的沙漠中，能美滋滋的喝上这么一盆肉汤，那真是相当的满足。
也到并不是这一路上，没钱吃饭下馆子，主要还是那老道士非要带着自己哪里恶劣哪里钻，极寒的雪原，毒虫遍布的沼泽雨淋，这些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生吃昆虫，鱼蛇都是家常便饭，不然也不会染上什么恶疾！
那老家伙，道门神仙的辟谷法门可以不吃不喝，但世子殿下一介凡夫俗子可要跟着受罪了。
“哈哈哈，驸马爷慢点慢点，锅里还有！”
朱温一边抹着哈喇子，一边含糊不清道，倒是搞得燕恂有些不好意思了。
“朱老哥也吃啊，我这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
“嘿嘿，驸马爷有所不知，这猪崽子都是俺到集市上买的，公主说了，就这能算是干净货，寨中其余的家当都被殿下给烧了，就留下这几头猪了。公主还说，这小猪崽是给驸马补身子的，小的不敢动。”
朱温嘿嘿道，燕恂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大快朵颐着：“好吃好吃，有酒吗？”
“有！有有有，俺去给你拿。”
一路小跑回来的朱温，鬼鬼祟祟的从怀中取出一壶老糟烧，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世子殿下大口入腹，只觉通体舒泰，伤痛全无。
“朱老哥，就别拘着了。”说罢燕恂笑着将酒壶递给了朱温，又道：“不敢让那丫头喝酒是吧。”
听到这个大逆不道的称呼，朱温也不敢接话，可不一会，终于在世子殿下的挑拨下，里屋那位正在酣睡的姑娘，在两人的唇枪舌剑之间，已经是身败名裂！
“哈哈哈！”
“嘿嘿，还是驸马爷技高一筹，也只有您能降住公主。”
燕恂笑道：“嘴上功夫罢了，多数时间还是要让着，毕竟是要走的。”
世子殿下眼中闪过一丝神伤，随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