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城乱（中）
青奴二人先是一惊，以为大晚上见到鬼了，直到那个女人软糯的声音响起，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正是离狐雪素。
二人没有理会女子的狼狈，反而是大大的翻了翻白眼，便是处事不惊的世子殿下，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哪是北离圣女，分明是北离女妖怪！
“臭小子！你还愣着干嘛，我恐高……”
离狐雪素一句话让世子殿下破了心防。看着坐在房檐上，颤颤巍巍，不敢向下看的傻丫头，燕恂朝青奴使了个眼神道：“诺，快看，红炉雪杀手来杀人了。”
青奴笑而不语。
只见被调侃嘲笑的离狐雪素，不想在这二人面前失了面子，于是眼睛一闭心一横！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只是先前被宇文策一记手炉打中了腿腹，现在仍有淤血未清，胀痛的厉害，因此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整个人倾倒而下。小丫头表情好像要吃人，惨叫一声！
“啊！”
“小心！”世子殿下心头一紧，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纵深一跃，将离狐雪素死死护在怀中，两个人狼狈跌倒，自悬山顶上翻滚而下！
生怕这不开窍的小丫头又被摔笨了些，世子殿下右手始终护着她的脑袋，手背被划破而不自知，直至青奴一记飞刃钉住了燕恂宽大的衣袍，才得以让这两个该死的郎才女貌停了下来。
“咳咳，没事吧。”
看着蜷缩在怀中一动不动的离狐雪素，便是久经风月场所的世子殿下也有点局促的问道。
松了松手，但又怕她掉了下去，因此二人就这样，以一种别扭却又很扎眼的姿势僵持在了原地。
离狐雪素埋着的脑袋，摇了摇，直至燕恂将她扶起。
“唉，别闹了，乱了本世子得道心，待会还怎么打架？”
燕恂有些无奈，青奴在一侧默不作声。
离狐雪素却眉头紧锁，深知那夜偷袭自己的家伙实力强劲。
但当时若是不夜侯在手，地势便于战斗，自己绝不会败下阵来，更不会受伤。但是眼前这臭小子即便拿着不夜侯又要怎样？还能和那二品小宗师一斗吗？
因此刚要开口劝说，却被世子殿下不合时宜的捏住了小脸笑道：“本世子不想再说第二遍，女人呐，就是矫情。你莫不是怕本世子输了，弄丢了你这柄名剑榜第四的不夜侯？唉，亏了本世子还亲自编了一根世间绝无仅有的剑穗给你，好吧，剑还给你。”
约莫是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对小丫头十分受用，离狐雪素摸了摸随意束在乌黑发梢的枫叶剑穗，神情动人，嗔怪道：“本公主有那么小气吗！”随后声音却又软了下来：“那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清风拂面，离狐雪素随意束着的头发，抚摸着燕恂棱角分明的轮廓，亦如女子心底的手。
世子殿下温柔的嗯了一声。
望着青奴携着离狐雪素掠向城外的背影，眼神突然变得锋利。
“说到底，你也算个知恩图报之人，当年遗嫔妃救了你一命，你冒着谋逆的罪名也要报恩，真是可歌可泣的忠心耿耿啊。”
世子殿下斜靠在屋脊一侧，高束的马尾随风而动，朝着黑雾之中平静道。
“本官倒是小瞧世子殿下的手段了，咳咳……不过殿下的聪慧，也只能止步于今夜了。”
屋脊另一侧，披着雪白狐裘的宇文策腾空跃出，二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率先出招。
“但是本世子可是听说，这位遗嫔妃，可不止救了你一个人，这夷州城的守备军莫崂山，还有北离朝堂上地位不低的文武大臣，好像都受过她的大恩。啧啧，这位嫔妃可真是乐善好施的女菩萨啊。”
听到此话，宇文策眼神杀机尽显。可那喜欢煽风点火的世子殿下，非但没有停下，接着又道：“对了，还听说这位遗嫔妃可是北离前皇帝耶律恪的宠妾，怎得又变成了离狐冒哉的嫔妃了？你们北离人都喜欢一妻多夫吗？这就不奇怪离狐镜玄为什么要上柔然山练剑了。”
“轰！”
正当燕恂以为相谈甚欢之际，早已怒发冲冠的宇文策一记，因怒气而失了准头的手炉，迎面而来！
知道对方可以借物瞬身的缩地术，世子殿下一个腾挪，灵活的跃向了隔壁的房顶，全不像先前飞身救美时得狼狈。
若此时离狐雪素在场，不知是要破口大骂了，还是心中旖旎了。
想起流沙之中练刀，与实力相差甚远的老道士，不动用内力，只养招喂招的世子殿下，哪有出刀的机会，只得拼命的逃窜，气的一把老骨头的崔洛平吹胡子瞪眼，怎么都抓不住那疲于奔命的狡猾兔子。
打架不行，逃跑第一的世子殿下，连着躲过几次致命飞炉后，让宇文策逐渐失去了耐心。阴毒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后，再次掷出精致手炉，不偏不倚的正中燕恂逃窜的脚下房檐。
世子殿下下意识的以为对方还会借物瞬身，于是侧身躲闪，但下一刻却面色一凝。
只见宇文策并没有再次使出那龙虎山早已失传的缩地术，反而蓄力朝燕恂躲闪处疾掠而去！
原来是指东打西的算盘，被逼对招的燕恂，猛然抽出那柄漆黑如墨的不夜侯，狠狠朝推掌而来的宇文策刺去！
可是终归实力悬殊极大，即便不夜侯在手，宇文策强大的内力，仍然一掌将世子殿下击退数丈。
好在世子殿下及时运转无极之境抵挡，可即便如今能定气于五宫之中的燕恂，依然无法领悟，能将对方内力化去的化气尽真谛。
因此，宇文策的强大内力，还是将其击退后掠！
但是在看到那柄剑时，宇文策眼中震惊：“竟然是不夜侯！北离皇室的重宝，没想到也被公主带了出来，看来今天世子殿下想做个散财童子啊！咳咳……如果有了这柄剑，二皇子定能剑道大成！哈哈哈！”
燕恂笑道：“本世子对你的缩地术也很感兴趣，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龙虎山上顺来的，但是今天谁要做个散财童子还犹未可知！”
“世子殿下好眼力，就怕你没命消受！”
宇文策眼神一凝！哪里会给燕恂喘息的机会！继续以摆拳、劈掌和侧踹如暴雨连珠般，向世子殿下的周遭防御倾泻而去。
“我很想知道世子殿下是如何知道私铁一事的！”
宇文策招式不停，燕恂则只能一味格挡，并不是无法以招拆招，而是实力的硬伤，内力的差距！宇文策每次进掌，冲拳都裹挟着二品小宗师的磅礴气机。世子殿下那《半生踏镖行》中，所领悟的无畏横斩和重劈根本无处施展。
燕恂闷哼一声：“你们和冀州走私铁矿，打造铁浮屠铠甲，帮助二皇子谋反，这个消息一旦走漏了风声，恐怕二皇子可是要没命了。”
“只要世子殿下今天乖乖留在这里，那就绝不会走漏风声！”宇文策眼神阴毒，再次一掌轰出。
燕恂横剑格挡，笑道：“除了冀州水师提督张景胜，冀州刺史关永山和节度使应该都有参与走私吧，不如这样，你把幕后主使之人告诉本世子，以后这条走私线路本世子和你来做如何？”
“痴人说梦！你永远猜不到背后之人是谁。哦对了，也是他让我把那份名册交给你的，这份名单好像和燕北王妃有关吧，哈哈哈！”
果然是同一个人，那幕后之人是燕北的没错了，来不及思考的世子殿下又被一拳轰退！
不过经过宇文策的猛烈锻打，世子殿下不怒反喜，自古便有百炼成钢的说法！
自数月前晋入五品后，于边境杀马贼，于流沙中悟刀锻体，再后来遇离狐镜玄一剑敢让八月飘雪，观老神仙一袖化气尽，以一己之力，尽俘十三个三品高手，继而于冥想之中忆锦园刀谱，又观冀州水师攻伐之战以及六千浮屠下雪山！现在，只觉体内气海日益充盈，而此时刚好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望海观山再登楼的契机！
“便是不夜侯在手，此时也犹如废铁！咳咳……世子殿下如果只有这点本事的话，那本官可要失望了！”
只有一臂，却有十分力道的冲拳，呼啸而来！世子殿下不敢怠慢，再次运转周身内力防御，同时侧身躲闪，可这一拳来的极快，仍是贴着无极之境的边缘，堪堪擦过！
但世子殿下目光如炬，看向拳风在顺着无极之境擦过时，眉头一舒，恍惚之间仿佛悟到了什么，却又被那拳风击中了肩头。
而这一击冲拳，失去一臂的宇文策几乎是覆水难收，世子殿下强忍疼痛，转身对准宇文策腰腹斜插！眼见不夜侯便要一击得手，可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宇文策再次借助先前那指东打西的手炉瞬身了出去。
世子殿下眼看良机已失，气喘吁吁，肩膀胀痛，又觉体内气海如波涛翻涌，一身的热血沸腾。
这就好像长夜楼里的那个叫迟笑雪的风流公子，每次到了和小娘在床上推心置腹的关键时刻，便非要嚷着围着金鳞湖畔跑上一圈，美其名曰：“运动前，先热身？”
身是热完了，可那位媚眼含羞的小娘在床上苦等了一夜也不见那浪荡子回来。
而每次在屋顶上赏月的世子殿下都要暗骂一声：“憨货，也不学学老子，换个不同的理由不行啊！”
燕恂笑了，嘴角溢出了一抹殷红，骂了一句：“憨货，都要死了，还那么多话！”
宇文策眼神一凝，顿觉眼前这少年体内气海有蓬勃生机再现，是登楼的前兆！
“咳咳……便是你晋入四品又如何，若不是本官断了一臂，世子殿下恐怕早以身死道消了。”
燕恂笑了笑：“唉，果然说大话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确实打不过你。不过本世子有一柄刀，名为霸秋，此刀是由深海陨铁所铸。刀身内，由四百年前一位阴阳术大家，封尽的毕生内力和怨气，常人无法接近，甚至无法直视。”
“世子想说什么！”宇文策隐隐不安。
燕恂闷哼一声：“本世子想试试，今日！能不能请这位老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燕恂手举不夜侯，这柄与霸秋同宗的名剑，仿佛在空中引天雷。
世子殿下仰天长啸！气海如潮如山火，片刻后终于在一场暴雨下，世子登上四品之境！
大雨冲走了巷间的犬吠，却冲来了东城门的血腥味！铁浮屠马踏而过，黑压压一片，如黑云压城！
冀州水师近千人被战马踏成了烂泥！城外的野狼呜咽着，被饥饿冲昏了野心，疯狂的上前撕咬，就如同此时站在柔然山巅，遥望着这里的离狐镜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