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老道说江湖
八千铁面军气势如虹,为首的大将面甲覆面,骑黑马披重甲,这位万人敌的一目猛虎,只是看气势也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此时,魏北苍身后还乘有八骑,这些人不穿北境军制式甲胄,而是江湖武夫打扮,正是那十六州顺应削藩党羽的八名江湖武夫。
世子殿下以身作耳,诱敌刺杀,用意便是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如果那个人是京城的,伺机杀死也就罢了,但如果是燕北境内的,那势必要连根拔起,以决后患。
但此刻魏北苍并没有五花大绑的将这些人捆绑起来,折辱一番。方才铁骑马踏尸体而过,足以让他们胆寒,不敢造次。
更何况世子可是说了要请进王府,那殿下说请,便是请。于是八千铁面军浩浩荡荡,护送这八名武夫一路向燕北而去。
镇北关,是燕北与北离边境接壤的第一大关。北离作为南朝北方的游牧民族,曾不断的在燕北边境发起无端战事,甚至在前朝积弱之时,吞并了九州之地,烧杀抢掠,奴役百姓,无恶不作。至此军民共愤,即便是如今,燕北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们,每每提及北离人的龌龊行径时,都会重掷醒木,唾沫横飞的骂上一句野蛮子!
不过,幸有燕王爷庇佑,燕北才得以完整。因此,当年即便因为修筑长城,导致官疲民乏,老百姓们也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毕竟他们可不是南朝朝堂上,那帮不知水深火热的权贵!
而作为分割两国的第一重关,燕崇为此关取名镇北的缘由,便不言而喻了。
镇北关位于整个北境长城的核心位置,城关两侧横拦戈壁沙漠,有连陲锁钥之势。城关分内、外、罗、瓮四城,和城壕重叠并守。以及东西两翼的长城组成,全长纵横八千公里。
燕王曾下令,修筑长城时,燕北军民务必春夏不停,秋冬不歇。据说当年建造镇北关这段长城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大雪飘了三天三夜,用来和泥的水全被冻住了,有一位在燕北极有威望的督造官,让民夫在长城之下,用石头搭建灶台烧水和泥。久而久之,铁锅一热一冷便裂开了一个大窟窿,水顺着窟窿浇在了滚热的石头上,瞬间便炸了开来。这一炸不要紧,还炸出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来。便是后面代替泥土砌墙的石灰。
民夫们发现用石灰所砌的城墙更加牢固且美观,多少年都不变样,因此督造官便为此灰取名为万年灰。而这位极有名望的督造官,正是燕北王妃殷素心。
当年建造长城,劳民伤财,京城那边一直都是持反对声音,因此整座长城,皆是由燕北百姓自愿增加赋税,一点点建起来的。
而王妃殷素心,不忍百姓受苦,不得已开辟通商之道,将炼制好的万年灰低价卖往北离,也因此惹了众怒,犯了龙颜。燕王爷也就是那个时候被扣上了个养寇自重的帽子。
“当年母亲也是个惊才绝艳之人,我想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上武当。燕崇不说,你也不说。第一年上武当,那个掌教老头,一味得装傻充楞,显然是和燕崇穿一条裤子的货色,不过武当能够不计前嫌,已是万幸了。我这一次游历,不光要捡起燕横刀,还要捡起北境军和整个燕北,更要查清关于母亲的一切,比如她为什么被江湖人称做白衣罗刹,又为什么在生下我的三年后突然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你经常问我,为何放弃钟鸣鼎食不去享受,而去练刀,难道当一个无良纨绔不好吗?当然好!可是燕崇说,只有拿起了刀,坐上了燕北王的位置,才有实力和权力查清真相,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这柄燕横真的很重,这话听着虽然矫情,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万一哪天燕崇走了,能不能查到真相暂且不论,自己恐怕也会被人千刀万剐了吧,所以这就是我捡起刀的原因,很简单。”燕恂喃喃道。
并没有和魏北苍的八千铁骑同行的燕恂,与武当老道士崔洛平继续行走在沙漠之中。
而魏北苍本意要劝世子和自己一起回燕北,但殿下说了还要去一个地方,还有一些事情要查,又见识了这位武当老神仙的通天手段后,便不再纠缠,提前一步,引军先返回了燕北。
心情不佳的世子殿下,一来想要消化一下,今日北离二皇子的那一剑雪飘人间和崔洛平的一袖化气尽。正如离狐镜玄观雪悟剑一般,万般道法佛心都逃不脱一个悟字。
另外还要静心梳理一下,燕北暗探迟笑雪,当年安插在北离的时候,虽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但毕竟三年的蛰伏,怎会突然被那柔然山上练剑的二皇子找出了马脚。
最后至于燕北内部的清剿行动,还是要等回到了云州,再细细谋划。
世子殿下只觉胸中烦闷,因此突然想起了王妃。
“臭小子,你可曾对北离人有恨?”
崔洛平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世子殿下思索了片刻回道:“燕崇胜了那场九州之战,提领燕北十六州封异姓藩王,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伤军民不计其数。如果因此说恨的咬牙切齿,无以复加,反倒有些无病呻吟,虚情假意了。毕竟那个时候,我可还没出生呢。”
崔洛平不置可否,但燕恂又道:“但今天多了一个。如果你刚才真替我杀了离狐镜玄,我心里反倒不会舒坦,不是我自命清高,仇不论谁来报,报了就行,但是人死却不能复生。在北离边境众目睽睽之下,要杀他们的二皇子这很容易?即便能杀,最得意的是谁?是那即将继位,视二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北离太子吧。如此,岂不是正好给了北离一个军民同仇敌忾的开战理由?燕北一旦失了先机。也难保南朝的那位不会趁机落井下石。那本世子岂不是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所以我在想,二皇子今日突然的出现,会不会和北离太子有关?借刀杀人?如果是这样,那迟笑雪的暴露,便不是二皇子发现的,而是太子。”
崔洛平将内心的波涛汹涌隐藏的恰到好处,这个臭小子的城府之深,只怕比他那老子少不了多少。
只可惜他并没有见过那个被砍下头颅的燕北暗探迟笑雪,是怎样的一个少年。想着能被这小子记挂的人可不多。
“诶老崔,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燕恂疑惑问道,崔洛平只是傲娇的哼了一声,这老头的蛮不讲理,根本不需要一个理由,世子殿下也只好笑着作罢。
“老崔,这天下武道榜上的排名,你能排第几?如今的前十,北离和南朝武夫各领风骚,除了像你这种不世出的老妖怪以外,排名第一的,武道榜上只说是南朝皇宫里的一位人物,却不肯道出姓名底细,可见这天下第一楼在撰写武道榜时,在皇权面前也失了江湖风骨啊。”
“你小子知道什么,这排名第一的,的确是在南朝皇宫之内,而且是堪称当世第一的女剑客!”
“女剑客?你怎么知道?”
“咳咳,老夫行走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崔洛平心虚道。
燕恂翻了翻白眼又道:“这第二的南朝禁狱司监正袁剑仇和第三的北离柔然山山主谢观震具是上一代江湖中的扛鼎者。只是从没听你说起过,和那位剑道天才的恩恩怨怨。”
话说到一半,世子殿下看向崔洛平,在提到那位昔日的武当剑宗天才后思绪万千,也识趣的不再延伸这个话题,尴尬的笑道:“接下来的有趣,一个是江南姑苏世家的快字剑诀赵长亭,和一柄残刀走天下的霸刀解人豪,一个第四一个第五,说来也好笑,相传这二人从没有真刀实枪的打过一场,却因君子剑,寒门刀的原因,导致那个使刀的因此落了下风。”
听到这个排名,崔洛平不屑道:“哼,这第二第三,只能说马马虎虎。至于第四第五,都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名头吹的震天响而已。而且这个排名,是南朝人所做,多半有抹黑北离江湖的意思,要知道北离八大宗门,你当他们都是酒囊饭袋?”
世子殿下点了点头,这老头平时虽然爱说大话,但架不住人家有说大话的资本,评点起来自有其中的道理,最后崔洛平又道:“要我说这武道榜里,能排进前五的还有两人。不过也正常,毕竟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他们出手,一品宗师差不离了。”
“哪两个?”
“北离大昭寺的怀仁上师,还有一位昆仑剑墟的守剑奴虚空释。只怕此人比南朝皇宫里的那位女剑客,还要强上几分。而且这个老妖怪自称一甲子只收一个徒弟,不过上一任徒弟却死在了一个人的剑下。”崔洛平回忆道。
“死了?不要告诉我是你杀的?”燕恂一脸匪夷所思的问道,崔洛平没有说话,神情黯然。世子殿下只觉得古怪,今儿是怎么了,这一个昔日的师兄弟,一个守剑奴的徒弟,怎得让这位素日里性情豪放的武当老道士如此黯然神伤,燕恂不敢细想,更不敢深究。
“这些人都是一品宗师?”
“袁剑仇没交过手,老夫不知。既然他能排在谢观震前面,那自然是有的。至于那使快剑的青衫剑客赵长亭的,一柄不秋草,也曾在江湖上有些名头。不过,是个自命清高的书生,老夫最是不喜欢,但约莫已经达到了一品伪境,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实则相差甚远嘞。”
“那如今的一品高手,你算一个,南朝宫里的女剑客算一个,禁狱司袁剑仇和柔然山谢观震以及北离的怀仁上师和昆仑山虚空释,加起来天下一品宗师才六个啊。”
“什么?才六个?臭小子,武夫九品,下三品、中三品和上三品,其中上三品,每一品又分真伪二境,今天这十三个具是货真价实的三品武夫,如果日后没了机缘和气运,只怕此生也不能再进一步!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刺杀你这个燕北世子。还有今日你所见的那个北离小子,怕是已经晋入二品伪境了,用剑天赋在老夫生平所见的剑道天才中,可排进前三。你以为一品都是街上的大白菜不成?”崔洛平没好气道。
燕恂讪讪一笑:“离狐镜玄再怎么剑道超群,不也没在前十之列吗,说明本世子还是有机会的。”
“你小子过了这个秋天,可就及冠了。想当年老夫十八岁入二品小宗师境,二十四岁便开创武当气宗,入一品宗师境。那个北离二皇子,约莫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堂堂燕北世子,把练武的大好年纪,都浪费在花楼里滚被窝了,还好意思说有机会?”这位武当老道士,说话可真狠,世子殿下也不好反驳,也无言反驳,只是远远望向燕北的方向,心神往之。
笑道:“这次回燕北,那里应该已经开始下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