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羁绊
在丹枫不知道第几次凑过来时，应瑆摁住他的脑袋强硬的按在了自己肩上。
“实在是坐的辛苦就靠着。这么生分干什么？”
丹枫手上拿着一杯果茶，嘴里咬着吸管咕嘟咕嘟喝着。
闻言只是把自己的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点了一张牌。
“确定了？”
感受到肩上的动作，应瑆干脆拍出：
“六万！”
“碰！”张大妈兴奋的推到了面前的一坎麻将，嘴笑得都快咧到耳根了。
“小枫啊，你这手气，还是这么好哈！”刘大妈不紧不慢的打出一张八筒。
c市街头麻将可谓是城市特色之一，应瑆和丹枫已经在这地方泡了两小时了。
二人从京都开始，沿着龙国版图成一个倒笔画的“n”字路线到处跑。
如画的亭台楼阁，繁华至极的魔都，黄沙漫天的大漠，古韵悠长的古都……他们都走了个遍。
应瑆本想着按着盗笔的路线走走，想法一出来就被萧铭洛一个暴栗，问他这么走是想带丹枫去瞧粽子吗？
丹枫不喜欢s市那种繁华至极的国际性城市，偏爱c市这种充满了烟火气的地方。
然后好好感受了一下传说中“帝元琼玉”的恐怖。
瞧着自己的牌又被从牌池里摸走，丹枫分外不解，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
应瑆无奈，这还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又到了他的补牌轮次，随手一摸——
“自摸加杠开。”
应瑆扫了一眼手牌，双手摁住两边，同时发力把牌一推：
“胡了！”
同桌的李大妈遗憾的叫道：“哎呦，小应你也是，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应瑆心说那倒没有，自己的雀神五个战技点全用完了也没把牌摸齐。
“小枫你怎么不多打几次！”
出发前萧铭洛问过应瑆，张静恩的决定无疑是把他们两个往风口浪尖上推。国外有一帮人可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
应瑆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怕什么，他们爱看就看呗。”
于是乎公告就这么贴出来了，龙国众人在看到下一次副本的搭档竟然是丹枫时，各个都是一副“what！？”的表情。
随即就是堪比过年的兴奋。
攻略组配备了便衣随时陪同，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差错。
丹枫用力吸了吸已经空掉的果茶杯，发出“咔咔”的声响。
听得出分外郁闷。
这里离动车站不远，应瑆拉着他同诸位大妈告别后，朝车站走去。
“生气啦？”应瑆瞧着人一路上阴沉着脸，塞了一枚锅魁在他手里。
“没有。”丹枫摇摇头，拿起来非常熟练的开始吃，“我很喜欢麻将的。”
他顿了一下：“那些人我也喜欢。”
他们不像罗浮人，所有罗浮人看到他总会是恭恭敬敬地行礼，无论做什么都有些拘谨。
但龙国人不会，他们看自己的时候，是平等的。会笑着打趣自己，会假装冷着脸，暗戳戳阴你一把后又买些好吃的安抚你。
想着丹枫又眼神幽幽的看了一眼应瑆。
他郁闷只是因为两个人的手气实在是太极端了。
应瑆怎会不清楚他的想法，从前和弟弟打牌，他和丹枫是一样一样的，脸黑得不行。
“每座城市的人都不一样呢。”应瑆笑笑，“这或许就是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只有在这特定的地方，你才能感受到独属于这方土地的人文，这是如何都模仿不来的。
丹枫啃完了锅魁，略略思索一番：“我记得那个小姑娘说，下一站是你的故乡？”
应瑆短促地“啊”了一声：“昂。”
家乡啊……
漂泊久了，一想到要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应瑆不知怎么有些惶恐。
他刚才才说归属感，可面对故乡，他反而感到一阵空虚。
他难得沉默了一会，脑子里不住地浮现出上学时老师要求记忆点省份特色。
他突然想起点什么。
“诶……”上了车，应瑆有些好奇的歪头问丹枫，“你是不是会跳舞来着？”
这回轮到丹枫沉默了。
说实在的，他不喜欢跳舞，龙尊的舞蹈只在祭天的时候会跳。
舞蹈应该是快乐的。
可是每一次，他都会感觉四肢被看不见的丝线束缚，让他施展亘古不变的舞步。
那时候他分不清自己和往代饮月，同样的脸，同样的舞步，同样的事情重复了万年。
他讨厌那样。
应瑆耳机里传出一阵音乐，他感受着身边人的低气压，心中突然一阵悸动。
好吧，游子归乡的事情先缓一缓。
应瑆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话说回来，像z省的人就很会赚钱呢。”
“那你家呢？”丹枫侧目，应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额……”
“喝酒算吗？”
“听起来有点逊。”司机轻笑一声，应瑆干咳了一下，转头对丹枫正色道：
“也是有名人的。”
应瑆眨了眨眼：“比如奢香夫人。”
…………
下车转乘，应瑆对着司机说了什么，男人点点头，应瑆跟着丹枫回了酒店。
“我们明天去看日出怎么样？”今日丹枫似乎有些累了，分开的时候应瑆问道。
“作为龙国为数不多的空气质量全年为优的地方，不看日出可惜了。”
丹枫看着他那兴奋劲，笑：“好啊。”
等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迅速拉上屋内的窗帘，从怀里摸出来那枚特制定玉兆。
“诶诶诶接了接了！”
刚一打开玉兆，那头就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喊。
“咳咳！”那边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的问，“饮月，这里是腾霄，收到请回答。”
丹枫嘴角抽了抽，还是回道：“腾霄，你有何事就说吧。”
他把通讯切换成了视频模式，腾霄猝不及防看见龙尊那张完美的脸，吓一跳。
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一人，未等丹枫开口，那人就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饮月君，久仰了。”
腾霄及时出来介绍道：“这位是朱明仙舟的烛渊将军，怀炎。”
丹枫心下一惊，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你干什么了把人家叫来。”
话刚说出口，他就立刻掩住嘴，耳夹飞上一抹红。
……和那家伙待久了，自己也有些下意识吐槽的反应了。
怀炎瞧他这样子，哈哈一笑：“哈哈！不碍事！”
“想来你还不知，自己跃迁到了另一个空间吧？”
提到此事，腾霄收敛了笑意：“我们花了好大的劲，才定位到你的具体坐标，正想问你有么有出什么事呢。”
丹枫陷入沉思，一会才回复：“我没事，你们这个通讯可以正常使用吗？”
腾霄一听这话如同一直炸了毛的猫，龇牙咧嘴的朝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嘛？”
丹枫伸手支着下巴，从袖中摸出应瑆给他买的小吃咀嚼。
“没什么啊，就是看我要是需要点什么了，将军用技巧鸟为我送来可好？”
腾霄刚想反驳，这样怀炎岂不是还要在罗浮呆上一段时日？
没等他开口，怀炎便出手打断：“没问题。”
他朝腾霄一挑眉，表示自己也想摸摸鱼。
腾霄：……
合着就自己是兢兢业业的冤种呗。
难得没有梦境的困扰，第二日等到丹枫再次睁眼，他已然在一处开阔地山地上。
他从座椅上起身，不远处应瑆正与人说着什么，见他醒了，神神秘秘的凑过来。
“日出之前，我先给你展示一下。”
天色蒙蒙的，上空应该是有雾。应瑆朝后跳出几步，朝丹枫行了一礼：
“还记得昨儿我们聊天时说的吗？”
“丹枫，我回去想了想，我们这的人，乐舞还是不错的。”
他站定，丹枫忽然感觉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丝竹声伴着叶片的声音响起，应瑆舒展双臂，伴随着舞蹈唱起歌：
「落脚河上面崖对崖」
「威宁草海荞花盛开」
他的嗓音低沉而带有力度，有一姑娘上前拍了拍丹枫的肩。
“这唱的是我们的老祖宗，奢香夫人。”
女孩子笑面嫣然，俏皮的朝着丹枫眨眨眼：“听这首歌，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小心什么？
不等他反应，耳畔就传来富有节奏和力度的鼓点。一下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颤。
「请你轻轻留下来」
「让梦卷走这尘埃」
原本是应瑆一人的独唱，不知何时身边奏着乐器的人们都跟着唱了起来。
「香飘在书厢之外」
「奏响美丽的天籁」
身边的女孩子轻盈的跳开，唱着歌，像应瑆一样舒展四肢，跳的竟与他完全不同。
三声鼓点昭示这高潮的来临，天上的雾气都被震得飘散，露出淡蓝色的天穹。
丹枫惊异于此，鼓声从八方传来，鼓点渐密，随着应瑆一声吟唱，戛然而止。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埙声本是悲切的，可那鼓点如奔腾的江水绵延不绝，抓着丹枫的心，一下一下的颤动。
奇怪，那个人怎么会如此耀眼？
这歌旋律大气，轻快中带着史诗一般的磅礴气势。又有新的人加入舞池，丹枫确信他们没有经过任何演练。
可是为何动作都心有灵犀？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
应瑆面上带着丹枫从未见过的神情，像是真如歌词所写，跨过时间的长河与那位杰出的政治家相会。
丹枫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
「一座山翻过一条河」
「千山万水永不寂寞」
「你来过年华被传说」
「百里杜鹃不凋落」
又是一阵密集度鼓点，丹枫下意识的往前跨出一步，又警觉自己的行为。
副歌又至，应瑆将他拉入舞池，引导着他跨出属于自己的舞步。
「我寻着你的路让风都停住」
「依然清晰看见你那坚强的脚步」
「如果天留得住如果地也能把你挽住」
「愿你就在这片云水间常驻」
为什么？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而幸福的笑容？
不自觉地，丹枫早已踩着鼓点，跟随着应瑆的舞步。衣诀纷飞，他的动作逐渐从僵硬变得流畅。
将心中最后一根银线拨除的，是那破晓的天光。
他转身，面向最初时那片白雾，此刻哪里还有什么迷雾，广阔壮美的山河出现在眼前。
霞光融金，烧红了天边的云彩。身上用红绳系着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轻松的弧度。
同样是高台，同样是乐曲，可身上再无牵引着行动的丝线。
足底绽出绚丽的舞步，他又看见了往代龙尊的身影。
可这一次心中不再带有苦涩，他似乎看见一位身着民族服饰的女子轻笑着，如蝴蝶一般飞到他的身边。
看，我和你们不同。
他想着。
丹枫那双如碧波古海一样的眼眸看向不知何时退出舞池的应瑆，那人怀中抱着一面鼓，鼓棒当作指挥棒，为自己奏响未完的乐章。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他心下畅快，忽然被应瑆借力转身，面向那片山河。
“丹枫。”那人声音里带着兴奋。
“太阳出来了。”
阳光终于冲破了山脊，伴随着晨风将众人包裹。
丹枫抬眼看向应瑆，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光亮，他的身躯与这片土地共鸣。
大地呼唤着她的孩子，丹枫心中升起对古海的依恋。
鳞渊境的那片古海，便是属于他的“土地”。
应瑆朝他伸出手，丹枫没有接。他在风中旋转，听凭心引调出独属于他的舞步。
海面上亦是升起了一轮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