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般人看到这么多钱, 很难做到心无波澜, 田院长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她的娘家田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 但只做学问撑不起体面上等的生活, 她们田家当然也经商的, 每一代的宗族族长会根据资质分配，比如她家这一房，二叔读书最好, 从小请私塾先生精心培养，后来还由族里出钱留了洋, 她的父亲则从小喜欢做生意，不但管着他们一房十几个铺子禾一家工厂的生意, 就连族里其他房的生意也都有涉足。
田玉芝只有一个弟弟, 自小读书还特别好，所以, 虽然她从小也喜欢读书, 而且书读得也不错，但还是从小被父亲培养商贾之道，她虽不喜欢, 却也不讨厌。
田父意外身故后，十八岁的她接管了家里的生意，后来，战争全面爆发, 她很有远见的把弟弟送到欧洲读书，自己则变卖了全部家产，只身去了延安。
七八万银元都捐给了党。
若是折算成人民币，只怕至少要百万以上了。
虽然说一个人仅用了半年的时间，而且是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就挣到了这么多钱，的确非同一般，若是有这么聪明能干的下属，田玉芝一定会特别赏识且可能委以重任的。
但，若是挑选女婿，绝不能只看这一点。
田玉芝把存折递给女儿，说道，“姗姗，赵明山家里，你去过了吧？”
肖姗点了点头，说道，“去过了。”
田院长自从赵明山第一次上门，且了解了他的家庭背景之后，就一直在考虑如何让他和小女儿的这段感情冷淡下来，根据她以前的经验，若是公然反对，比如像之前的孙卫，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更加激化了他们的感情，若是三年前按照计划让肖姗去上大学，大学里优秀的男孩子多了，没准儿不用他们阻拦，就会和孙卫无疾而终了。所以，她这次在处理赵明山和肖姗的问题上，特别注意方式方法。
而且，赵明山不是孙卫，这小伙子的个人条件的确不错。
一开始她用的是迂回术，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走遍了军区大院，又跑了那么多老同学老朋友家里，竟然没有挑出来一个像赵明山这样，既优秀，又长得特别帅气的年轻人。
唯有大院里郑团长家里的老大，算是比较符合这一点，郑志国去年军校毕业，军衔是中尉，据说在部队里表现很好，人也长得特别帅气。
但他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本来就有很多姑娘盯着，上门介绍对象的络绎不绝，这种情况下，难免就会自傲一些，虽然他对肖姗也有好感，但邀请了一次被明确拒绝之后，也就没有下文了。
田院长心里着急，却也知道事情急不得。
大学时期的恋爱，其实本身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尤其等到毕业之后，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岗位，说不定就会自然而然的疏远了。
因此，她虽然不赞成，却也没有公然反对。
田玉芝早就把赵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她说道，“姗姗，你现在还太年轻，有些问题恐怕不会想到，赵明山的父母，都是国棉厂的工人，收入不高，各方面的情况都很一般，尤其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最小的才十来岁，等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肯定要补贴家里，照顾弟妹，一个人的能力和精力是有限的，他照顾了大家，肯定就会委屈了小家，姗姗，你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妈妈可不舍得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肖姗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妈，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说实话，关于明山家里的情况，我也仔细考虑过了，的确，他家的条件不算理想，和咱们家比的话差得太远，不过，若是降低一点标准的话，赵家的日子也没那么差，明山的父母都是工人，一个月也能收入一百块左右，这点钱的确很少，但我听他说养活一家子够用了，而且他的妈妈很俭省节约，每年还能存点钱。”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他的二弟学习成绩不算好，今年高考估计也就能考个大中专，但毕业后也是国家干部，他的大妹二妹还有三弟学习非常好，按照正常估计，以后考上大学是没问题的，所以说，其实，他们家以后，也没有太大的经济负担！
这些情况，田玉芝其实早就了解到了，但她没想到，小女儿能看得这么透，这么长远。
田院长笑了笑，说道，“姗姗，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啊？考大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能考上清华，固然是你自身努力的结果，但也和一中的几个老师悉心指导有很大关系，再就是有一点运气在里面，你郭叔叔说了，现在高考制度才恢复，咱们国家现在各种人才奇缺，所以这两年的高考题目，比起之前要简单了很多，但估计再过几年就不会这样了，但不管怎么说，赵家的日子要是真能像你说得那样，几个孩子都能考上大学，那倒也是一件好事儿！”
肖姗此时已经摸透了母亲田玉芝的态度，一方面她觉得赵明山的确不错，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家庭环境太差，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总体还是不赞成的。
这个时候就要讲究方式方法了，以退为进就很不错。
肖姗笑眯眯的说道，“妈，我听爸爸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可抢手了，认识你
之前，曾经相了五十多个姑娘，都没看上人家，后来见到你，一下子就相中了，是吗？”
田玉芝笑了笑，说道，“你爸这是吹牛皮，哪有那么多，最多也就二三十个吧！”
肖姗问道，“妈，爸爸一眼就相中了你，那你看上爸爸了吗？”
田玉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说道，“姗姗，你爸爸那个时候在部队里可有名了，不光是带兵打仗有名儿，还是有名的美男子，长得那叫一个精神！”
肖姗又问道，“妈，那个时候，你考虑过爸爸的家庭吗？”
肖司令出身农村，老家就在林县青山镇的一个小村子里，父亲身体不太好，母亲拉扯着他们四个孩子，日子过得特别穷，吃不饱饭是经常的事儿，一直到解放后，肖司令成了肖团长，生活才算好了一些。
田玉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说道，“姗姗，正因为如此，妈妈才不想让你找赵家这样的家庭，你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人的出生环境不一样，即便是接受了高等教育，对待事物的思维方式和看法还是会不一样的，现在处对象的时候可能不在意，但以后若是走入了婚姻，这一点至关重要。
肖瞻园现在是个特别有原则的人，不会惯着自己的老家人，但以前并不是这样，或者说，不完全是这样，以前肖姗的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要一大笔的赡养费，而且，还要求肖司令必须无条件的帮扶弟弟妹妹。
能把全部的家产都上交给党，这说明田玉芝是个很大方的人，但她大方并不代表不在意，她嘴上不说，心里十分讨厌小叔子小姑子那贪得无厌的样子。
虽然父母去世后，肖司令就没再管那些人了，但除了这些，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田玉芝和肖司令都有截然不同的意见，两个人不会为此吵架，还会很默契的这一次听你的，下一次听我的，但，终归不如顺顺溜溜的感觉好。
所以，田玉芝不希望女儿也经历这些。
肖姗看了看妈妈的脸色，点点头说道，“妈你说的对，如果有人和明山一样帅，一样聪明能干，一样那么喜欢我，家庭条件也特别好的话，就完美了，妈，如果你认识这样的男青年，就给我介绍一下吧！”
田玉芝被她逗笑了，说道，“ 我也想有这样的好女婿，明天我就托人找，等找到了，就领过来跟你见面！”
肖姗莞尔一笑，说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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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哥哥考上了北京大学，赵明利觉得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当然了，他自己心中有数，北大是不可能考上了，鹿城大学他想过，但结合自己的的成绩，其实也是妄想，去年鹿城大学的分数线高出录取先五十分，他觉得自己考不了那么高的分数，所以目标就是能过了录取线就行，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不低的要求了。
本来他的计划是考上大中专就行了。
因为目标拔高了，所以他虽然打心眼里不爱学习，但实际非常用功，每年起早贪黑，基本上十二点之前没有上床睡过，这样用功的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他的各科成绩都有不同的提高。
七月底，高考成绩出来，赵明利考得不好不坏，只超了录取线四分，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对于这个成绩，赵家每个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赵明利本人是很满意的，徐凤兰是不要满意的，她虽然知道二儿子学习不如老大，但还是奢望也能考上北大，即使考不上北大，能考上鹿城大学也行，但现在只对了四分，鹿城大学根本上不了，她们家属院今年的高三生不少，虽说落榜的也很多，但在考上的里面，赵明利是分数最低的。
这让她觉得很没面子。
和她相反，赵万东表现的特别高兴，老二明利从小就表现的有点笨，但现在这个最笨的孩子也考上了大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明香他们只要好好读书，也能上大学。
现在家里已经有两个大学生了，放眼整个国棉厂，他们还是第一家呢，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他家最后会出五个大学生，若果真如此，那真是一件太美的事儿啦。
赵万东越想越美，觉得自己家终于又要改换门庭了。
这天国棉厂发了季度奖金，他虽然是个看大门的，也有十八块钱，以前这个钱他都是原封不动的交给妻子，但这次心里实在高兴，下了班没回家，直奔市里的文具店，给赵明利买了一支金帽钢笔，想了想，又给大儿子买了一支。
两支钢笔一共花了八块钱，回家的路上，路过肉店又买了一斤肉。
现在买肉没有那么难了，因为供应充足，即便是没有肉票也能购买到，只是每斤要贵两毛钱。
他兴冲冲的回到家，徐凤兰此时还没有下班。
赵万东先把一支钢笔给大儿子，有些歉意的说道，“明山，爸买了两支钢笔，一支给你，一支给你二弟，算是给你们考上大学的奖励！”
赵明山笑着接过去了。
赵明利看到新钢笔也很高兴，他现在用的钢笔也是英雄牌的，还是初中的时候买的，笔尖有点歪了，笔帽也磨花了。
赵明香很羡慕的看着大哥和二哥。
赵万东立即安慰女儿
道，“明香明红明海，你们以后要是考上了大学，爸爸也奖励你们钢笔！”
赵明香高兴的点了点头，说道，“爸，我以后要考北大，做哥哥的小校友！”
赵万东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他说道，“好，有志气！爸爸买了肉，这就给你肯炖肉吃啊！”
关于填写志愿，赵明利早就想好了，他其实是个恋家的人，不想去别的城市上学，报考了鹿城纺织学院，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学校的毕业生，要么直接分到对口的轻工局，要么就分到国棉厂。
去轻工局，直接就是办公室里的干部，去国棉厂，要么去厂办，要么去车间当技术员。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觉得很体面。
赵明利考上大学的事儿，肖姗自然也知道了，她第一时间告诉了田玉芝。
“妈，听明山说，他二弟是他家学习成绩最差的，他都能刚考上大学，估计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没什么问题，一家子能出五个大学生，是不是也很少见？” 肖姗一边说，一边将切好的西瓜递给母亲。
田院长看了一眼小女儿，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明知道肖姗是半开玩笑，但她这些天除了忙工作，就是忙着帮小女儿找对象，这次方式不像以前那么含蓄了，干脆打电话直接让人介绍。
田玉芝觉得，她提的条件也不算高，就是要求对方家世好长得帅，聪明能干，至少大学学历就可以了，但她没想到，现在优秀的小伙子竟然这么少，打了好几天电话，才扒拉出两个人选，为了谨慎起见，她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先去看了。
若是没有赵明山比着，也许还算合格。
这两个人选都不够帅，也许比一般人算是帅气的，但跟赵明山完全不能比，也不光是外貌，气质也不太行，不如赵明山坚定自信。
越是如此，她越想尽快找出一个比赵明山更优秀的男青年。
田玉芝咬了一口西瓜，觉得今天的西瓜一点儿也不甜，她正要开口说话，肖司令午休后下楼了，他听到了小女儿的话，笑着问道，“姗姗，你这是说谁，比咱们家还多一个大学生？”
因为国家重视人才，身边人也都十分热衷于高考，肖司令现在很为自己的四个孩子都是大学生而骄傲。
田玉芝给小女儿递了个眼色。
肖姗却觉得的，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正好可以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先递过去一块儿西瓜，然后问道，“爸爸，你今天按时吃加压药了吗？”
肖司令瞪了女儿一眼，说道，“少废话，你又做错什么事儿了？”
她冲父亲笑了笑，说道，“爸，我没做错事儿，就是找了一个北大的对象。”
老大肖强已经结婚了，老二肖莉和一般人不一样，成家立业先不考虑，老三肖刚倒很简单，那个兰蕙蕙，是他一个手下的女儿，算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唯有小女儿肖姗，因为在感情上犯过一次糊涂，肖司令很怕她犯第二次错误，放下手里的西瓜说道，“姗姗，爸爸是不是跟你说过，有很多事情比男女感情重要，你去清华是去读书的，是去学习专业知识的，学好了报效国家。不是让你去找对象去了！他是北大的？是鹿城人吗？”
肖姗点了点头，说道，“对，是鹿城人，我刚才说的就是他家，他二弟今年也考上了大学，下面三个弟弟妹妹学习也很好！”
肖司令点了点头，看了妻子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你改天让他来家里，我见一见！”
肖姗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肖司令和田院长不一样，他自己出自社会最底层，虽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军区司令，但没有什么门第的观念，看到赵明山的第一眼，就觉得着小伙子很不错。
肖瞻园看人，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不会注意人长得美丑，但会观察整体的精神风貌。
就好比部队里的新兵，他搭眼一看就能分出来，哪个是二愣子，哪个是怂种，哪个是好兵。
第一印象好，接下来的交谈也十分顺利，赵明山言谈举止自然大方，不像部队里有些人都当营长了，在他面前还拘束得很，特别的小家子气。
总而言之，肖瞻园特别满意，觉得这次小女儿很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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