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她坐在高台上,偌大的殿中空无一人,且除了她身下天青石所制长椅同跟前的长案,整个殿内便只剩下照明所用的铜烛和支撑大殿的圆柱。
空旷,而毫无人烟气息。
因着整个大殿坐南朝北,故而即便在这样的白日中,殿内依旧燃着明亮的烛火。
烛光忽明忽暗闪烁着,与殿门外烈日形成分明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一道人影进了殿内。
“祭司!”那人一进来便直直道,“对方的人离开了!”
她听后没什么反应,半晌后才开口:“这些日子他可来过?”
知道她问的是谁,那人答道:“除了派来的暗探,再无旁人来过。”
闻言,她指尖一顿。
他不是那样轻易放弃的性格,眼下却突然将暗探尽数撤回……
略一思索后,她正要开口,却突然感觉到心间骤然一痛。
她眉心一蹙,撑住眼前的长案猛地站起,接着指尖死死揪住自己身前的衣襟。
“祭司!”下首的人见了她的模样吓一了跳,“您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觉着自己心间疼痛愈发难忍,片刻后,甚至感到自己被一股外力拉扯,整个人似乎从身体中缓缓剥离。
她的指尖愈发用力,甚至关节处已经泛白,额间更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下方的人见状想要上来看她的情况,刚走了几步,便听得对方咬着牙开口:
“拘、魂、术……”
那人一听脸色大变,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上首的人撑着桌面的手逐渐失了力气,最终跌入身后的长椅中。
“祭司——!”
顾素未醒来时,整个人有些恍惚。
看着头顶的床幔,她最先想起的是梦中的场景。那种心间的剧痛,和整个人被撕扯拉离的感受,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片刻后从梦中一切缓过来的她,这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在殿中。
昨夜所有的记忆尽数回笼。
昨日被发现私逃的她原本以为陛下会如同在行宫那般大怒,或者又用旁的人胁迫于她,可当她真的来了长安殿见了陛下后,对方却显得格外冷静,不仅说了令她心中泛凉的话,之后更是什么都没做便离开了。
那时的顾素未原本还想着对方是否还有后手,便并未轻易跨出殿门。
实在因着对方说出上一世的事叫她过于震惊,故而几乎一夜她都辗转难眠,始终想着对方为何会知晓这些事。直到天际微微泛白时,强撑了一夜的她才最终抵不住疲乏的困意,逐渐睡去。
接着便做了那样的梦。
顾素未并非傻子,有些事若是一回两回便罢了。可相似的梦,自她重生后便时常梦见,这其中必定有缘由,只是此时的她暂且不清楚罢了。
尤其是昨夜的梦。
“拘魂术……”她低低呢喃着。
冥冥之中,她觉得这种术法并不简单,若是想得再大胆些,如今的她会不停地梦魇,是否与这有关?
她试图将之前的梦境与昨日的联系起来,最终却有些沮丧地发现,因着许多内容她一醒来便尽数消散,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最终,她只能勉强拼凑出零星片段,对她无太大帮助。
叹了口气,她看了看自己,才发现身上依旧是昨日换的那件宫人衣裳,而整个殿内的布置也同昨日并无区别。也就是说,在她入睡后的这段时间内,并无人进来过。
她记得昨日陛下离开前看她的眼神。
那双幽深如浓墨的眼底带着一丝逐渐蔓延开来的猩红,眼神更是狠厉地令她心惊。
那时的她被对方盯得如芒刺在背,却不料,对方最终什么都未做,便离开了。
想到对方先前在行宫的举动,顾素未心中顿觉不对。
她从床榻上起身,疾步行至殿门前,抬手将门打开后正要跨出去,却忽地被眼前人拦住。
守在殿门外的两个小宫娥见她出来,便忙着行礼:“皇后娘娘安。”
顾素未见状眉心一蹙,略一点头说了声“可”,便又打算往外走去。
“娘娘。”那两个小宫娥伸手拦住她,“陛下有旨,叫您安心待在殿内,切勿四处走动。”
禁足是顾素未早已想到的,因而并不觉着惊讶,她看了看眼前两个从未见过的小宫娥,开口道:“本宫只在长安殿中逛逛,并不会出去。”
在她的印象中,禁足历来都是在自己殿中,只要不出殿门便是,可谁知听了她的话后,那两个小宫娥便又道:“陛下说的是……您不可离开寝殿,若是、若是有何需要,吩咐奴婢们便可。”
“什么?”顾素未眉间蹙得更深。
听这两个小宫娥的意思,从今往后她所有的活动范围便仅限于这座寝殿,想出去是再不可能的事。
深吸口气,她也不打算在这上面多做纠缠,转而问道:“贤妃眼下如何了,还有本宫殿中的知秋,陛下可有下旨罚了她们?”
小宫娥懵懂道:“回皇后娘娘,陛下只叫奴婢们伺候您左右,旁的奴婢们一概不知。”
闻言顾素未便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于是也打消询问的念头
,不再说话,转身回了殿内,接着将殿门也关上。
而殿外站着的两个小宫娥,看着紧闭的殿门,半晌才互相对望了一眼。
“我去紫宸殿回话。”其中一人道,“你在这儿守着。”
语毕便匆匆离去。
因着长安殿就在紫宸殿后方,因而那宫娥走了不过一刻便到了。
她是被郑大人领进殿内的,进去之前对方还特意提醒了她。
“眼下陛下心情不好,你回禀之事又涉及皇后娘娘,过会回话时要更加当心。”
小宫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她进殿时,便感到极度压抑的氛围迎面而来,心下不由地一紧。
“陛下,长安殿的人来了。”郑行站在她身前对上首的人道。
小宫娥不敢抬头,见郑行从她跟前离开后,便赶紧稽首大拜:“陛下大安。”
她的话说完后,一直无人开口,殿中气氛愈发凝滞,叫小宫娥越来越紧张。
半晌后,就在她心中七上八下时,才听得上首传来一句不辩喜怒的声音。
“皇后醒了?”
小宫娥闻言忙答道:“回陛下,娘娘刚醒。”
看着下方的人,楚子阑面上无甚神情,眼神却愈发幽深:“她可有说什么?”
“娘娘她知道您下旨不让她离开寝殿后并无特别反应,只是问了贤妃娘娘等人一句。”
“后来呢?”
小宫娥一怔,随即道:“后来、后来娘娘便再未说什么,回了寝殿中。”
楚子阑握着御笔的指尖倏地一紧:“她一句也未提起过朕?”
小宫娥想起方才进来时郑大人同她说的,心中愈发紧张,可因着不敢欺君,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陛下,娘娘她……并未问及过您。”
楚子阑不再说话。
一时间,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后,将手中御笔放下,楚子阑看着郑行:“你即刻去绫绮殿传朕口谕,贤妃举止无状,德不配位,着贬为庶人,迁出绫绮殿。”
“陛下?”郑行一愣,并未领命离去,而是上前几步,斟酌片刻方道,“陛下三思,贤妃娘娘不可轻易废黜。”
楚子阑冷笑一声:“怎么,怕尚书令找朕讨公道?……贤妃身为宫嫔,协助朕的皇后离宫,单这一项,整个孟家填进去都不够,只废了一个贤妃,已是替孟家留足了面子。”
“陛下,并非孟家之缘故。”郑行道,“盖因皇后娘娘同贤妃情如姐妹,若是您此番真废了贤妃,皇后娘娘知晓了岂不更加难过?”
楚子阑听后声音愈发森寒:“便是因着她皇后才待朕如此疏离,且她还挑唆皇后离宫,朕难不成要轻饶了她?”
郑行见此不敢再劝,只能躬身应诺,便要退出殿中去绫绮殿宣旨。
不料刚走到殿门处便被上首的人叫住。
“罢了。”楚子阑道,“不必去了。”
郑行便又转了个身绕了回来。
修长的指尖在御案的桌面上轻点,他最终看着下方的小宫娥道:“退下罢,好生伺候皇后,不得怠慢。”
那小宫娥听后应了声诺,便起身,后退三步后方转身退下。
待对方离开后,楚子阑才又问道:“知秋和明义殿旁的宫人呢?”
郑行道:“照您的旨意,此刻都在宫正司中。”
“都放了吧。”楚子阑道,“旁的宫人送去各处,知秋送回明义殿,叫人看着,不许离开明义殿一步。”
“诺。”郑行应声,又道,“陛下到底是心疼皇后娘娘的。”
楚子阑没再说话,片刻后,重新拿起手中一道折子翻阅起来。
在无人发觉的时候,他的眼神悄然浮上一抹疯狂且扭曲的神色。
不用多久了,她很快,就会只属于他一个人,只待在他一人能看见的地方。
至于旁的人,根本不足一提,放了便放了。
那日之后,又过了好些天,陛下却再也没来过长安殿。
因着有陛下旨意,除了一些特殊情况,顾素未几乎时刻待在寝殿中。有这么两回,她实在想出去,便强行推开拦着她的宫娥,可走了没几步,那四处守着的金吾卫就上前了。
顾素未见状便知晓陛下是铁了心不让她离开,因而也就散了这样的心思。
日子久了,她甚至生出一种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当初她想离开,都是因着不想面对陛下,如今自己被困在这寝殿中,对方长时间不来,倒也算实现了一半的心愿。
只是心中还是担心着贤妃知秋她们,可她尝试问过,并无人知晓她们的消息,她也只能作罢。
这日夜中,顾素未正睡着,隐约闻到一股焦味,接着尚在睡梦中的她忽地听到外间有宫人凄厉的喊声。
“来人啊,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不能同时投两个的,你们怎么肥四(敲黑板)
两个我都会写,只是先写哪个的区别。
对了,不出意外,下一章就是最高能的地方了,然后就是女主教男主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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