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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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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念:“这名字怎么不好了?”

    她差不多大尤映西一岁,快成年了,其实这岁数还是小。但她从小没爸没妈,寄养在叔叔家里,辍学以后出来自力更生,除了涉黄涉毒,什么都干过。脸上化着妆,人生阅历又长进骨子里,别人都以为她二十好几。

    徐念搂过阿飞的肩膀,在男人黝黑的脸上啵了一口。

    “万念俱飞。”她一字一顿,“徐念的心里一万个念头都是阿飞。”

    阿飞腼腆地笑了笑。他在徐念的朋友圈里风评很好,二十出头的男人,与徐念的年龄差不是很大,还恪守着徐念没成年的事实,没做出格的事,亲吻都是徐念主动的多。

    旁边有个男的与阿飞碰了下酒杯:“漂亮呀,嫂子说得好。”

    这个男人是阿飞以前的哥们儿,旧城区那片改造好了,他没处去,听说阿飞发迹了,便来混口饭吃。

    徐念见他眼神不老实,在喝着酒的尤映西脸上来回逡巡,抄起酒水单子往他脸上一盖:“去去去,别打我姐妹主意。”

    徐念打发他去舞池那边看场子,裹着包臀裙的屁股坐在尤映西旁边的凳子上,将一盘坚果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别光喝酒呀,不要钱啊?”

    “你不是老板娘吗?”尤映西看了她一眼。

    徐念这间酒吧花了大价钱请人来设计装修的,灯光效果很好,墙灯都装的是具有漫射效果的灯具,这片分区主要是喝酒,没舞池那边那么吵。

    尤映西化着妆,勾着橘红色的眼影,还闪着金粉,眼尾被吊上去几分,多了几分乖戾,平时那点清澈剔透又还在,一时糅杂了多面的风格,还不突兀。

    徐念有时候见她这样还怪别扭的,觉得她像人格分裂,但自己天生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成为好朋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尤映西像阿飞一样,不管外表怎样,相处的时候总能被她满腔的善意感染。

    初中的时候她俩是同桌,徐念一开始只觉得完了,她在学习上很笨,要是同桌是个差不多的,她还能得过且过,安慰自己大家都一样。但分个学霸过来,岂不是要她羞愧而死啊?

    再说,这位学霸还那么寡言,天天埋头做题,书呆子一样。明星啊小吃啊游戏啊,她会感兴趣么?

    徐念觉得日子一定会很苦,黄连都自愧不如的苦。

    哪知道尤映西不嫌她笨,教她做题,她回答不了的问题旁边会递过来答案。徐念慢慢发现,不只是对她,尤映西对周围的人都这样,平时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遇到能帮的忙总会帮。

    但帮完就完了,没想着要与对方深入下去成为朋友。是徐念贴上去的,她喜欢光源,才那么喜欢阿飞,阿飞是小太阳。至于尤映西这一束光,虚假的,她走不出无边的黑暗,只有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余下的都是灰烬。

    徐念第一次知道尤映西家里的事是在初二的时候,她从学校退学,在叔叔家里的烟酒店帮忙。出事的那天,叔叔喝醉酒,要哄她上床,徐念不肯,要往外逃,店里用的卷帘门生锈了,在半空卡住。

    男人不管不顾,拖着徐念的头发往屋里的深处走,尤映西钻进卷帘门里抄起柜台上缺了只胳膊的招财猫砸向男人,男人一个踉跄松开了手,徐念与尤映西一起逃了出去。

    她们很怕,不知道去哪儿,小巷口有个公交站,两人搭车上去。徐念揣了一兜打工挣来的硬币,到站了又换乘。漫无目的的逃亡,她对以后的人生忽然也失去了希望。

    尤映西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她手心还在发凉,徐念靠在她的肩膀上,心安地闭着眼:“你要是个男的,我可能会忍不住喜欢你。”

    尤映西笑出声:“有病,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

    “没有,你真的很好。”徐念说的真心话,见到尤映西的那一刻,她差点儿都要哭了。

    尤映西搓了搓手指,那里有一道被划开的伤口,不深,血都是在表面,她压着那道伤口感受着疼痛,低着头:“要是真有那么好,怎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徐念睁开眼:“谁啊?”

    不习惯在人前示弱,但触景伤情,尤映西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

    公交车慢慢悠悠,女孩娓娓道来,夏天夜里的风带着冰镇啤酒的清爽感,可是故事异常的沉重。徐念听完久久无言,觉得互相参照之下,竟然说不上来谁更惨。

    可能这个世界上幸福的人本来就少,有钱没钱都一样。

    她们一直坐到最后一班公交车,下车之前徐念抱住了尤映西:“你姐很好,你也很好。你们是不一样的好。她是灯,只照你,你是太阳,连我都好温暖。谢谢你。”

    酒吧的灯光照在尤映西的脸上,那点笑容都与平时不一样,一双眼皮飞扬着,大开大合的,是她放肆做自己才有的神情。徐念的口吻宠溺得一旁的阿飞都觉得自己头上带点绿:“是啊,想喝什么喝什么,宝贝别客气。”

    “账记在我男人头上。”

    徐念很喜欢这么喊,我男人。她扭了扭腰肢,见到不远处有个女人正朝着这边望。臂弯还搭着大衣,像是刚进店里,被一群朋友簇拥着,打扮与气质在人堆里扎眼得很。

    正瞧着,那个女人与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那几个男男女女也看过来,了然似的点点头。紧接着,她直接过来了。

    徐念看了看四下,也没别人,她刚才领着尤映西进来就想好好陪陪她,这片都没什么人。

    尤映西点了杯玛格丽特,酒吧老板阿飞亲自为她调酒,她好奇,撑着脸颊在看。徐念嘿了下,她回头,顺着徐念示意的方向去看。

    是江晚姿。

    尤映西眨了眨眼。

    徐念:“认识啊?”

    她的口吻里带着些不可置信,徐念好歹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过来的,眼光很毒。正走过来的这女人怎么说呢,说她是坏人有点过了头,但不像好人,至少不像一般意义上的好人。一眼过去觉得摸不着底,像是一层雾,让人好奇,也让人畏惧。

    江市的酒吧很多,有名的不止这一个,怎么这都能遇见。

    尤映西迟疑地点了下头:“嗯,算是……朋友吧。”

    玛格丽特调好了,江晚姿也到了身边。

    她外面的大衣进店之后便脱了,刚刚交给了小舟,眼下针织衫搭着衬衫,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吧台上,衣领最顶的两粒衣扣没系,一字锁骨露得漫不经心,反而更撩人。

    江晚姿熟稔地坐到了尤映西的身边,向徐念笑了笑:“这位是老板还是老板娘?”

    徐念一愣,她疑惑江晚姿是怎么知道的,尤映西眼皮一掀:“你猜的?”

    “不然你能进来?”江晚姿有观察环境的习惯,她刚进店里便环顾了一圈,因为这片没几个人,像是有人清了场,她额外多看了几眼。见到尤映西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走到近前一辨认,没错,就是她。

    是江晚姿从未见过的模样,使得那个时候在片场尤映西吊儿郎当的一句“我又不是好学生”一下子有了实感。

    女孩的头发没染没烫,扎了起来,扎的位置有点高,哥特风的发饰垂坠下来,在酒吧灯光的照射下,没了眼睛的骷髅头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乍一看还有些渗人。

    穿的黑色吊带裙,她年龄小,身材还未发育成熟,没什么胸可漏,裙子下面的一双腿又细又长又白,白色的马丁靴涂鸦着滴血的玫瑰,像她自己的手笔。手腕上丁零当啷地戴着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尤映西:“我可是常客诶。”

    她捏着那杯玛格丽特,将带着盐粒的那面转了过来,吊着眼皮笑了一下:“你喝什么,要不要我推荐啊?我阿飞哥的特调,味道很棒的。”

    吧台上的阿飞将酒水单子推了过来,徐念:“要酒味淡一点的还是浓一点的?”

    她瞧得出江晚姿身上都是奢牌,说是将钱穿在身上都不为过,她是商人,有生意当然要做。再说,尤映西确实是认识人家的,徐念自然放下了那点戒备。

    玛格丽特的基酒是龙舌兰,对尤映西而言可能会有些烈。江晚姿瞥了眼那杯酒,她看得出尤映西已经开始微醺。徐念期待着她的点单,哪知江晚姿只是要了一杯橙汁。

    徐念答应着,但不免有些悻悻然。

    “这些,麻烦送去2号包厢。”江晚姿漂亮的指尖点了点酒水单上价位很高的几款酒,徐念喜出望外,明白这是在照顾自己生意。

    她领着几个人去了酒窖,临走时让阿飞帮忙照看着点尤映西。

    尤映西:“你怎么不喝酒?不是酒量很好吗?”

    江晚姿喝了口橙汁,鲜榨的,口感还行。

    为什么呢?

    因为尤映西颈项上的伤痕,坐到她身边了才发现的,像是被她用遮瑕效果很好的粉底扑了好多层,淤青差点儿被盖住。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儿,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江晚姿自认不是容易心疼别人的人,眼下都很难体味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那天晚上尤映西说她姐姐死了,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江晚姿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眼里为何常有忧郁。女孩只言片语的吐露,未达深处,江晚姿心中的悲悯只因一时之间的共情。

    月亮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怕你吃亏。”

    尤映西:“……哪种吃亏?”

    江晚姿但笑不语。

    她撩了撩头发,卷发红唇,笑得风情。尤映西等不到回答,一口闷下了玛格丽特,又点了另一杯别的。

    江晚姿没有阻止,纵容她买醉忘忧。

    今夜,她可以醉。

    但她不可以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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