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师尊才是真绝色(一)
带着师尊的遗体, 从邬凰山千里迢迢赶回了天衍剑宗。
路见欢马不停蹄,将那朵白莲养在了瑶光殿外的一方莲池中。
这方莲池是整座天衍山,灵气最为浓郁之地。
也许调养生息个千年, 万年,师尊还会再度回来。
邬凰山发生的事情, 根本瞒不住。
消息宛如星火般, 火速在修真界燎原了。
那夜他提前离开, 并不知阮星阑与慕千秋的去向。
路见欢独自在瑶光殿外,等了七天七夜,仍旧未见任何人回来。
他便知晓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总是觉得, 私自将上一个师尊养在瑶光殿,须得经过这一个师尊的同意。
遂一直等, 一直等, 等了很久很久,师尊就是不回来。
阮星阑也不回来了,两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再也没出现在他的面前。
听闻, 林知意如今神道在手, 厉害地不得了,从邬凰山为界, 直接占据了北荒。
如今在邬凰山建立了一座神观, 里头的神像立的就是林知意。
林知意成了人神之子的守护神, 但他也是修真界的罪人,遂舍弃肉身,附身神像,永生永世守在神观之中, 不得再离开神观半步。
路见欢得知此事时,心里空落落的。
终究什么都没了,什么也没留住。
小叮铛是阮星阑的灵宠,近日总粘着他,胖嘟嘟的身子一如当初,还有越来越胖的趋势。
围着他“嘎嘎嘎”地叫个不停。
路见欢便知道,它是想念阮星阑了。
连鹤都知道想人,他这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却连个想字都不敢说。
修真界如今太平无事— —多亏神道问世,无人再敢动人神之子分毫,也多亏阮星阑当日威慑,如今再也无人玩弄炉鼎。
红袖坊和彩羽楼没了营生,一个改卖豆腐了,一个人去楼空。
红尘悠悠,山高水长。他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此前种种。
无人能听他诉说。
只敢在入夜时,孤身一人来到莲花池边,望着里头那朵白莲,形单影只,低声喟叹。
天衍剑宗不可一日无主,宗主在外不回来,大师兄,二师兄也不肯回来,路见欢不得不再次肩负重任。
暂时处理门中事务。日夜翘首以盼,以期师尊回归。
可他等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复一年。
瑶光殿外的杏花树都开了几茬花了,殿内还与此前一般无二。
他不愿假手于人,隔三差五就过来清整。
整理书房时,想起往日师尊教导,心尖酸楚。
偶尔见到阮星阑从前把玩过的法器,写过的字画,甚至用过的碗筷,都会停下来,怅然若失良久。
他极想念阮星阑,又放不下面子在修真界大肆寻他— —就以阮星阑和师尊的本事,即便近在咫尺,也能教他如隔天涯。
近日,山下有百姓送了信来,说是附近有一镇子出了鬼女阴姬。
修真界都知道这玩意儿厉害且难缠,一被沾上,最轻也得脱成皮。
再者,镇子上的百姓贫贱,根本拿不出像样的东西。
因此,能请的动的,又能收服鬼女阴姬的,只有天衍剑宗了。
路见欢原是想派门中弟子前往查探,冷不丁想起当初在在天女祠种种。
不知为何,便一口答应下来,当日便御剑去了百姓说的那个镇子。
才一入镇,便见街道空空荡荡,落叶纷飞,别说是个人影,就连个鬼影都寻不见。
但他却在此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更在街头店铺门口,发现了明火符的痕迹。
心脏猛然骤缩,有个名字倏忽涌了出来,就抵在唇齿之间。
说不出,咽不下。
让他百转千回,让他痛苦不堪。
前来接待他的人,是此次送信上山的雇主,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员外老爷家。
姓王,据说在几日前,府里突然出了怪事。
先是养的黑猫无缘无故被人剥皮抽筋,吊起在树上,后来就有一个丫鬟,不知怎的,性格大变,突然变得无比放|浪。
在府里勾搭小厮不说,还勾引了王员外七、八岁的儿子。
已经差人写了很多封信,可没有一个门派愿意出手相助。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千里迢迢送至天衍山。
路见欢大致了解了一番,被附体的丫鬟已经投水井而死,尸体被人用黑狗血淋透,还用铜钱穿的绳索死死绑住,身上还贴满了符咒。
王员外七老八十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跟心肝宝贝一般宠着,出了这种事,王员外如丧考妣,甚至动了送儿子去天衍山学道的心思。
不停地说他儿子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天赋异禀。
路见欢去查探了一番,见孩子没什么损伤,只是身上阳气薄弱,遂一直昏迷不醒。
左右的弟子见王员外如此,便劝阻道:“不得无理!此乃天衍剑宗慕仙尊座下亲传弟子!”
王员外差人去天衍山之前,多少还是打听了些消息,笑容满面道:“我
自然知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这般年少有为,倘若我有个女儿,定然与你结个姻缘!”
说到孩子,路见欢蹙眉道:“敢问员外今年贵庚?”
“七十二!我一向诚心礼佛,一心向善,又精于养身之道,适才……”
“令郎……”
“八岁!”王员外比划了一个手势,红光满面道,“他是我的老来子,天赐的宝贝!”
当爹的七十二,儿子却才八岁。看似爷孙,实则是父子。
按理说,若是王员外那方面没问题,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怎生一把年纪了,才育有一子。
路见欢:“令郎的模样不甚像你。”
王员外道:“他随他母亲多些。他母亲身子一向弱些,年纪轻轻就去了。”
“年纪轻轻……”
“是啊,他母亲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卖身葬父,我瞧着可怜,就买下来当个丫鬟,没曾想她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不,给我生了个儿子出来!”话到此处,王员外又长叹口气,“只可惜她是个命苦的,孩子一生下来,她就咽气了。”
“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难产死的,大夫说,她身子骨太弱,胎儿又过大,临生产那日,接生婆足足接生了一天一夜,硬生生把她的元气耗光了。这才去了。”
路见欢一针见血道:“恐怕不仅是因为难产吧,她年方几许,是否遭了你的强逼?”
王员外的脸色难看下来,满是褶皱的脸皮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当时刚满十四,她是个知恩图报的,我纳她当个妾室,也是她高攀了。她求之不得,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路见欢蹙眉,冷冷笑道:“你若不说实话,那我便帮不了你。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的那位小妾,如今已经化作了鬼女阴姬,极为厉害,怨念深重。她手上已经沾了生人的阳气,又杀了人,已经成形了。想必不出三日,她便要来寻仇了。”
王员外的脸色煞白,抖着声儿道:“你说的话,竟然,竟然跟他说的一样……”
“他是谁?”
“他就是,就是……”
话音未落,便听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很快就走了过来。
路见欢呆愣愣地望着二人。
早该发觉的,他早就该知道,那种熟悉的气息,必定来自于最亲近之人。
“师……师……”
已经过去数年,慕千秋与此前仍旧一般无二,点头应他:“见欢,多年未见,你又长高了些。”
路见欢的眼眶湿漉漉的,抬眸望向阮星阑,那一声“师兄”就卡在嗓子里,吐不出,进不去。
“嗨,凤凰儿,咱们又见面了!”阮星阑也同从前一般,嬉皮笑脸地站在慕千秋身侧,“我就猜到你会来,毕竟鬼女阴姬比较棘手。”
路见欢深深凝视着他的笑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横在几人中间的那几年光景,一瞬间飞灰甄灭。
好像他们还是与此前一般亲密无间。
时间根本没带走什么。可又好像把什么都带走了。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半分没变。”
阮星阑笑道:“你也一样。此次你专程来此,便是解决鬼女阴姬,如今可有何眉目?”
“未有。”
“原来几位认识啊,那太好了,犬子这下终于有救了!”王员外同阮星阑二人道,“这位是天衍剑宗的亲传弟子,不似你们二人,只是普通的散修。”
“哦,原来是天衍剑宗的弟子,怪不得这般厉害!”阮星阑笑得促狭,从善如流地拱手道,“我竟不知你是天衍剑宗的弟子,还劳烦旁人告知!”
此次跟随路见欢下山的弟子,皆是些新入门的小弟子,带出来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遂并不认得二人,只是觉得二人模样俊美不凡,偷偷盯着看。
听见此话,便有胆子大的女修怯生生地问:“敢问公子姓什么?”
“我嘛……”阮星阑起身,抬眸见那几个女修面若海棠,出落得娇艳欲滴,极是亭亭玉立,微微一笑道,“我姓羡,羡慕的羡,单字愁。人称修真界鬼见愁,便是在下是也。”
路见欢听着他又开始胡说八道,眉心都颇为郁闷地蹙了起来,挺惆怅地侧眸剜他一眼。
不晓得阮星阑什么时候改名叫“羡愁”了,更加不晓得,他啥时得了个“修真界鬼见愁”的封号。
慕千秋却瞬间明白了其中乾坤,不动声色地牵了牵唇。
那女弟子满脸好奇道:“为什么叫鬼见愁?可有什么来历?”
阮星阑一本正经地胡诌:“原是我从前生得丑陋不堪,连鬼见了都替我发愁。”
几个女弟子听罢,纷纷笑了起来。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王员外七老八十了,不懂少男少女间的情情调调,满脸担忧道:“我说各位公子,那邪祟究竟还能不能抓住?我儿都昏迷这么多天了,府里也死了几个下人,小老儿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还望各位行行好,快降了那邪祟吧!”
“好说,好说。”阮星阑笑眯眯地指着路见欢,“这位可是天衍剑宗的亲传弟子,区区一个邪祟,不过就是手到擒
来的事,你怕什么的。”
王员外早听说过天衍剑宗的厉害,闻言便拱手道:“那就劳烦各位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桃木剑,铜钱,墨斗,黄符,哪怕是养了二十年的童子鸡,小老儿都能替各位弄来!”
路见欢觉得阮星阑笑的有古怪。
按理说,即便鬼女阴姬再难缠,也不过就是个邪祟。
就以阮星阑和慕千秋的本事,降伏区区一个鬼女阴姬,不过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怎生会在此耽搁。并觉得此事定有乾坤。
明面上却顺着阮星阑的意思,同王员外道:“降妖伏魔本就是修道之人应该做的事,你且放心,天衍剑宗的弟子在此,定保贵府安然无恙!”
王员外道:“那就先行谢过各位,我便等各位的好消息了。”
鬼女阴姬一般都在晚上出来,白天阳气重,邪祟都躲躲藏藏,到了夜里阴气压过阳气,便是他们出来为非作歹的最佳时机。
王员外是个胆小的,一听说要入夜引邪祟出来,立马面如白纸,抖着老树皮似的脸,哆哆嗦嗦地藏屋里了。
阮星阑本也没指望这头老东西能帮的上忙,传话下去,让王府上下一入夜就房门紧闭,任何人不准出来。
之后便领着一群师弟师妹们出去吃了个饭。
凤凰请客。
一直坐到大堂里,路见欢才得以稍喘口气,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慕千秋身上。
他们三人开了个雅间,其余弟子们都坐在一楼大堂好吃好喝。
要是用阮星阑的话说就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明明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真当见了面,又不知从何说起。
斟酌了很久很久,路见欢才开口,低声唤了句“师尊。”
慕千秋道:“天衍剑宗现如今可还好?”
路见欢点头:“一切都好,邬凰山之后,摇光和开阳负责将幸存的修士们护送回去,林知意修了神道,修真界经此一事,知晓人神之子有高手坐镇,无人敢轻犯,只是玄女宗和合欢宗……”
阮星阑:“他们两宗的宗主都死在了林知意的手中,想报仇雪恨也无可厚非。”
“话虽如此,林知意为了赔罪,已经舍弃了肉身,如今元神附身在邬凰山上的一座神观中,受北荒一带的百姓供奉。”
这事阮星阑也听说了个大概,他与慕千秋离开邬凰山后,因为灵力枯竭得太厉害,不得不先寻了个地方闭关。
最近也才出来,好多事情都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听到此话,阮星阑颇为唏嘘:“林知意平生最向往自由,到了最后,竟然舍弃了肉身,永远待在神观中,不得自由。”
路见欢道:“对于此事,我不想做任何评价,这是他的选择,我无权插手。”
阮星阑喟叹一声,忽想起什么,又问:“话说回来,北荒的百姓去神观里参拜,都求什么?风调雨顺,升官发财,还是什么?”
按理说,去神观里求什么,都很有讲究的。
什么神明掌管什么事情,都有明文规定。
可林知意既不是神明,也未飞升,如今元神依附在神像了,好歹也算半个神明。
阮星阑就挺好奇,林知意掌管的是哪一方面。
路见欢的脸色诡异起来,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搪塞道:“都是那些凡人随意求的,当不得真。”
“怎么当不得真了?哪有求神拜佛不当真的?”阮星阑更来了兴趣,眼巴巴地问他,“林知意到底执掌哪一方面,你倒是同我说说。改明个我也去求一求。”
“你用不着的。”
“怎么用不着?我也是个凡夫俗子,求神拜佛也在情理之中啊。”
路见欢的脸色难看,望了一眼慕千秋,又道:“你不必求,有些事情求也求不来。”
阮星阑更纳闷了,本来就是个玩笑话,如今竟较真起来,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又道:“你不让我去求,那我偏要求,不仅要求,还须得灵验了才肯作罢!”
慕千秋似有所悟,同他道:“星阑,就听你师弟的,莫要追问了。”
“师尊……”阮星阑的腿藏在桌子底下,暗戳戳地脱了鞋袜,用脚撩着慕千秋的衣衫,厚颜无耻地勾着师尊的腿,“师尊,你不能这般对待我。”
慕千秋低头喝茶:“见欢,说与你师兄听。”
如此,路见欢才极度神色诡异地道:“据说是求子。”
噗嗤— —
二人同时转脸去看,就见慕千秋手里的茶杯倒了。
慕千秋道:“本座失手。”
阮星阑磨着后槽牙,满脸郁闷道:“怎么能是求子呢?林知意长得也不像送子观音啊,怎么能……能这样呢。那八成不灵。”
“据说十分灵验,有求必应。”
阮星阑:“……”
慕千秋:“……”
“好了,好不容易相见,咱们不提他。”
阮星阑极其僵硬地扯开了话题,主动给慕千秋夹菜。
慕千秋盯着他看,神色颇为耐人寻味。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