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清辉(三十一)<!>
第31章
塔尔塔罗斯透露出来的这一个消息不可谓不大, 至少阿尔忒弥斯在听到之后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保持冷静。
“等等, 您是说……”
阿尔忒弥斯急忙上前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塔尔塔罗斯, 让他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但是塔尔塔罗斯却像是一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嗖”的一下就在阿尔忒弥斯的面前失去了踪迹，徒留下阿尔忒弥斯一个人伸着手站在那里。
“……这跑的也太快了吧！”
阿尔忒弥斯收回手来吐槽了一句，随即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自然不会觉得像是塔尔塔罗斯这种大神会诓他, 对方既然敢这样说那么就一定是有依据的, 不可能信口开河。
于是问题来了……
阿尔忒弥斯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当初会同宙斯请求成为永恒的处女神，本意是为了借此来避免一些可能会有的希腊神话里面独有的强取豪夺，这样一来就能够让他的男神的身份不暴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阿尔忒弥斯也的确因此而获得了一些好处，无论是远离纷争还是得到了宙斯的信任，这些都是在表面上不显但是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的于阿尔忒弥斯有利的一方面。
所以, 如果在外人看来的话，一旦作为【永保童贞的处女神】的阿尔忒弥斯破了戒，那么会招来的就是宙斯的厌弃与猜忌。而与此同时，在这个过程中, 向来都疼爱他的太阳神阿波罗也一定会和阿尔忒弥斯发生激烈的争吵，只要在其中稍稍的做上一些小手段，那么挑拨离间双子神或许并不会是什么难事。
怎么说呢……
阿尔忒弥斯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尾, 冷笑了一声。
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呢。
只不过……之前阿芙洛狄忒对着斯提克斯河发下了绝对不会再去影响他和阿波罗对于爱情的选择的誓言。没有了外力的因素的作用, 阿尔忒弥斯倒是想要看看, 那暗中之人究竟又打算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他[动心]呢？
弯月的神明冷笑了一声。
那他就拭目以待好了。
反正……最终的结局，就不过是闹剧一场。
阿尔忒弥斯如今正站在他当时进入冥府的那一个地方。只不过这里似乎是某一位深渊之神专门给他开辟的通道, 眼下这个通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么自然就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阿尔忒弥斯在这个曾经是通道口的位置站了一会儿，随即便转身打算离去。
自己的情况阿尔忒弥斯自己心里清楚，无论那个暗中在谋划着什么的人究竟有多少的手段，阿尔忒弥斯觉得大概都是白来。
毕竟——
他终究还是个男神嘛。
拿着错误的攻略，又怎么可能真的推到最后的boss？
只是就在阿尔忒弥斯打算离开的时候，异变突生。
从天际尽头传来了隆隆的轰鸣和毫不间断的震动，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那边浩浩荡荡的汹涌而来。阿尔忒弥斯皱了皱眉，飞到了半空中，朝着那边的方向眺望，想要看看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就看见了从大地的尽头、那无边无际的广阔海洋之中翻涌而来的浪花和洪水。海皇波塞冬站在海浪的中间高举着三叉戟，巨洪倾泻而下，咆哮着将大地吞噬和淹没。人类的城邦与土地全部都被压在了这无法抵抗的洪水之中，无数的生命因此而凋零。
阿尔忒弥斯垂下眼来。
他突然记起来了……之前的奥林匹斯山的那一场宴会上，宙斯似乎是曾经提过那么一句，不日将要毁灭这一代的人类，并且要雅典娜和普罗米修斯创造全新的人。
阿尔忒弥斯看着那被洪水卷了进去的人类，耳边听到了尽是绝望与痛苦的哀嚎。
他闭上了眼睛。
自己本不应该在意这些事情才对。
人类与神明相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弱小，无论是力量、寿命，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神明是秉持法则而生的世界的宠儿，而人类不过是他们的造物，是可以像是玩具那样毁了一个还能够有全新的一个的那种。
你又何需去在意区区一个玩具？
可是……
站在这里的，名为【阿尔忒弥斯】的神，在遥远的过去，也曾是名为【叶迟归】的人。
阿尔忒弥斯或许可以对眼前的这一副景象视而不见，但是叶迟归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去无视那些夹杂着恐惧的哭喊、还有耳边不曾停歇的绝望的尖叫。
他是神明。
他能够听到来自于老母亲的崩溃的哭哭求，也能够听到来自于幼童的悲痛的嚎叫。洪水掩盖了一切，但是却没有办法真的将其下的那些悲恸和绝望也全部都埋藏。
或许这希腊的神明，的确是可以潇洒而又自在的无视人类的请求，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心愿而活吧。
但是叶迟归做不到。
是的，【叶迟归】做不到。
阿尔忒弥斯猛地睁开眼睛来，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里面流光溢彩，有着灼灼的光华在闪耀。
他永远都记得，在成为叫做【阿尔忒弥斯】的神明之前，他首先是作为【叶迟归】活过了一生的人。
叶迟归并不认为上辈子的自己真的就是什么绝世的大好人了，但是他也一直都谨记着父母与师长的教导，从来不会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甚至于叶氏财团家大业大，他和叶远临每一年还会给慈善机构捐赠一笔数额不菲的钱财。
弯月在天边悄悄的探出来了一角，将光芒撒在了那些向着弯月女神祷告的人类身上。阿尔忒弥斯并没有选择真的要去和宙斯打擂台，所以他只是悄悄的给予了妇女和儿童庇护。
……这倒也是和他的神职相当了。
波塞冬敏锐的察觉到了阿尔忒弥斯的这一点小动作，他站在大海上朝着天空望了过来，看到的是银发的少女静静的立在云层之中，眼底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悯，注视着大地。
“阿尔忒弥斯。”
波塞冬出于好心提醒。
“你这样做是在挑衅宙斯的威严。”
即便你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在这种情况下，宙斯也不可能轻易的就做出原谅。
“我知道。”阿尔忒弥斯回答他，“但是，我不怕。”
“我的荣耀从来都不是来自于宙斯的宠爱。”
“……你还真是敢说啊。”
波塞冬呢喃着。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只要月亮还在一日——只要我还是我，那么我站在这里，我本身便是他人的荣耀和依靠。”
月亮或许是需要依靠着太太阳才能够反射光芒吧。
但是月亮的神明可并非是太阳的神明的附属。
他是阿尔忒弥斯，暗夜女神勒托之子，手掌弯月的十二主神之一。
阿尔忒弥斯的目光穿过了波塞冬，落在了他身后的翻滚的波涛上面。银发金瞳的神明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朝着远方的群山招了招。
于是，在那淹没了大地的洪水之中，突然就升起来了高耸的山峰。那其实并不是多么优越的环境，但是却足够恰好在其周边的人类爬上去，躲过洪水，得到一丝生还的可能。
阿尔忒弥斯垂下眼来。
弯月只不过是他的神位，自从诞生时起就伴随着阿尔忒弥斯的、那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神职，是山林与狩猎。
在初代神地母盖亚不曾干涉、二代神明山脉之神乌瑞亚早已陨落的如今，阿尔忒弥斯虽然不能越界插手大地的权柄，但是他对于山峰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甚至……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地母盖亚陨落，那么阿尔忒弥斯便是当仁不让的新一任的大地之神。
波塞冬并没有阻止阿尔忒弥斯的行动，但是阿尔忒弥斯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面带着某种自己看不出来的奇异的情感。
“怎么了……？”阿尔忒弥斯问，“难道海皇觉得我的行为很可笑吗？”
“是啊。”
或许是因为当年在勒托走投无路的时候允许了她在自己的海域里面生产的原因，这些年来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与波塞冬之间的关系虽不能说是特别的亲近，但是比起和其他的神明来还是要好的多。阿波罗也就罢了，于向来不热衷于社交的阿尔忒弥斯而言，波塞冬大概是少有的几个能够和他说得上话的神明了。
所以眼下面对阿尔忒弥斯的问话，波塞冬回答的也没怎么客气。
“对，你这样的行为我实在是看不出来半点的好处。”
波塞冬摆了摆手，看上去很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你知道的，这一次是宙斯做出的决定——他甚至对我使用了[命令]，这难道还不够让你认识清楚事情的重要性吗？”
波塞冬哼哼了一声。
“阿尔忒弥斯，不要再继续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波塞冬的声音里面带上了几分认真的劝诫的意味。
阿尔忒弥斯看了波塞冬几眼，突然笑出了声来。
“是，我知道了。”他轻快的回答道，“感谢您的提醒。”
但是波塞冬已经看出来了阿尔忒弥斯接下来的打算。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然而你并不打算遵守，对吗？”
阿尔忒弥斯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起不到什么的作用，但是至少……”
阿尔忒弥斯看着那些攀爬上了山林获得一丝生机的人类，轻声的呢喃。
“但是至少，我问心无愧。”
叶迟归生于华夏，长于华夏。在那个古老的东方的国度里面，同样也有着关于神明的传说。
燧人以骨磨石，神农遍尝百草，女娲泣血补天，后羿抽筋做弦。
在叶迟归的认知里面，神明……理应是那般的模样。
“我怎么可能不去帮助他们呢？他们向着我祷告祈求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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