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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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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又青捂着脑袋到处跑。

    暂时没了玄法,她这几日受训,身体也强健不少。

    即使还不能以力相搏,不过身法灵活,这笨拙的巨人一时半会还真杀不了她。

    她鬼机灵,一路跑,一路喊,一路观察,这巨人周身好似裹了一层坚硬的石头,岩石缝隙中流火落浆,滚滚热气。

    花又青借天生异眼,敏锐看到,那被石头和岩浆所裹挟的中央,亦有丛生的黑毛,阴气森森,一根长到能做十个人的上吊绳。

    前方伫立一棵参天巨树,花又青疾步奔至树下,灵活一晃,绕至树后。

    那巨人亦步亦趋,爬过来,用力一撞,也不绕开,直接撞到树上,凭借一身蛮力,将那八人都无法合抱的高树撞了个枝残叶碎。

    风摇树动,哗哗啦啦落一地的雨水,花又青跑得再快,裙角亦湿了一片。

    习武之人,便于训练和打斗,裙下亦会着长裤。

    花又青就穿这样一件长裤,淡淡的黄色,棉质,腿上绑一小刀,她瞥一眼,再看正怒吼着刨树的巨人,犹豫片刻,放弃拔刀。

    算了,这刀还没他牙大呢,拿这小刀,和给它剔牙有什么区别

    思忖间,只嗅幽幽寒香,恍然似雪山开了一夜的白梅。

    花又青仰脸,又惊又喜“哥哥”

    头顶一片湿漉漉的落叶,她对傅惊尘笑,眼弯弯,音灿灿“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傅惊尘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纵身一跃,踏在巨人背上。

    腾腾热气迎面而来,衣衫下摆被燎了一圈黑,他看准那巨人背后一块儿圆形的缝隙,干脆利落,狠狠插,入

    锈铁剑骤然发了红光,好似在烈火中锻造。

    源源不断的热度通过铁剑传递到傅惊尘手上,纵有剑柄隔温,手掌心亦被烫掉一层皮。

    他闷声不哼,只皱眉催促花又青“跑。”

    花又青没跑。

    那巨人背部吃痛,放弃拔树,仰面朝天,厉声嘶吼,声音如猴似狒,鸣声尖锐。

    它蹒跚着起身,立起腰背,傅惊尘的锈铁剑插在他背上,没入其中,竟拔不出了。

    被烫伤的一只手握住剑柄,伺其动作,待巨人想要甩掉他时,傅惊尘勉力,竟生生将那铁剑又往它体内送了一半,只留半柄剑在外。

    没有任何血液。

    这东西一点儿血也未留下。

    傅惊尘蹙眉。

    这个视角,便于他更好地观察着巨人的身体。

    这似人非人的东西,脚掌和人类完全不同,它脚后跟超前,脚掌向后,格外怪异。

    花又青亦发觉到此点。

    她站在山岩上,目不转瞬,终于从这巨人的相貌中意识到什么。

    “人面长唇。”

    巨人嘶吼,眼眶中又抖落白骨无数,脸已很难辨别出人的模样,俱被岩石覆盖。

    “黑身有毛,反踵。”

    愤怒的巨人摇晃身体,几滴热气飞溅,落在傅惊尘臂膀,燎出几道伤口,肌肤被烫伤,他果断弃剑,腾空而起。

    地面已快承受不住巨人力道,隐隐有裂痕,好似下一秒便会地动山摇。裂缝处喷溅火焰,高达数丈,无处落足。

    傅惊尘踏上一块儿巨人身体中蹦射的碎石,足尖一压,借力又飞出数十尺。

    被踩落的碎石自空中坠落地缝时,傅惊尘亦落在花又青身侧。

    顺手一捞,将人抱在怀中,赶在巨人扑来前,他单手抱花又青腾空而起,往另一处小山丘去。

    他盛怒,冷声斥责“呆在那里做什么吓傻了”

    “等我背完,”花又青捂头,叫,“学这一部分时候我偷懒了,忘掉它叫什么见人则笑,唇蔽其面,因即逃也”

    她眼前一亮“这叫赣巨人书上提到的赣巨人”

    “好聪明,”傅惊尘笑意森然,“别告诉我,你浪费这么多逃生时间,只为辨认出它的族类。”

    小山丘陡峭无路,壁如刀削,花又青坐在傅惊尘手臂上,死死抱住他脖子。

    傅惊尘说“知道他的名字能怎样等你身亡,我为你立一块石碑,上书你生卒年,再写你死于这名为赣巨人的妖物手下”

    他轻功绝佳,几步踏上峭壁,利落翻过尖石顶,身后巨人暂且被小石山丘拦住去路,愤怒地一掌一掌、拍着那山下基石,整座山丘剧烈摇晃,石头扑簌扑簌下落。

    花又青叫“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知道有法子克它。”

    “重点。”

    花又青快速说“它是石化的赣巨人,赣巨人最脆弱的其实是头骨。你看它基本不低头,就是因为颅顶易碎,只要用剑从它天灵盖处插下,即可伤它脑髓这脑髓一旦受损,就会立刻死去哎,你剑呢”

    傅惊尘淡然“看到巨人后背那燃烧的东西了吗”

    花又青拧着上半身回头看,那巨人已蹒跚越过石丘,弓着腰,姿态并不美观地攀爬,后背好似立了一根刺,正熊熊燃烧着。

    她不确信“那是何物”

    傅惊尘抱她,敏锐跃入丛林,言简意赅“我的剑。”

    花又青果断拔出腿上的小刀,递给傅惊尘,郑重“用我这个。”

    那小刀还不足傅惊尘手掌大,他接过来,在手中抛了抛“用这个还没它牙大,和给它剔牙有什么区别”

    花又青“”

    傅惊尘将刀留给她“留着防身。”

    此话一出,他看了看花又青这小身板,又更正“留着自裁吧。”

    花又青“哥哥”

    傅惊尘脚踏青草尖,疾步离山。

    寻常的血肉之躯,傅惊尘尚能以内力催动花草枝叶,飞叶摘花,或割断咽喉,或刺穿心脏。

    但石头巨人没有血肉。

    眼看他们躲入林中,巨人盛怒,拔下一棵树,当作扫帚,贴着地面左右挥扫。眼看避无可避,傅惊尘果断将花又青丢纸森林边缘,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要她藏好。

    他已没了铁剑,只在路边折一根树枝,双指并拢,干脆一抹,抹净树皮枝叶。

    傅惊尘握着这长长树枝,凌空而起,迎面冲向巨人,一枝劈上它面部,巨人僵直,伸手去捉他,傅惊尘翻身回转,果断避开,又一树枝砍它脚趾。

    刚脱去树皮的树枝上尚有凉凉粘液,只要不长时间触及岩浆,不会被点燃,只是每砍一下,便黑上一分。

    缠斗中,傅惊尘渐渐觉出吃力。

    这巨人并非全无脑子,它大约也知自己命门,将脑袋护得严严实实,不低头,不给他可乘之机。数十招下来,傅惊尘最近的一次,也只是踩在它耳朵上,又被暴力甩下。

    余光中瞥见远处轰轰隆隆一阵黑云,那云中隐隐约约泛着红光,似有异兽。

    傅惊尘微眯双眼。

    不远处的花又青却兴奋了,她直起身体,高声喊着小黑

    只见一硕大猛兽自云上跳落,狗头,四足如虎爪,身上覆盖一层鳞甲,疾驰至花又青面前。

    傅惊尘无法再分心。

    巨人进攻愈发猛烈,眼眶竟开始流火。

    那如狗似虎的东西,并没有伤害花又青,反倒是绕着她转两圈,低头嗅了嗅她头发的味道,舌头嘶哈一甩,哗哗啦啦地流着口水。

    花又青信手一指“去,咬死那个巨人。”

    小黑就是外山的守护妖兽,本体是獜,被人捉来,困在这此山上。它馋花又青的肉,被她结结实实打了几顿。

    彻底打服后,花又青同它达成交易等她离开时,会帮它解开束缚咒,放它自由;而在此之前,它必须要听从花又青的命令,做她的小乖狗。

    小黑的舌头来回地舔着狗嘴,想吃又不敢。

    它们签了血契,在契约失败前,小黑若吃她,伤害她,一定会遭天谴,这可是稍不留心就魂飞魄散的事,小黑不敢。

    但是

    小黑喉咙里发出“呜哇汪叽呜哇汪叽叽”的笑声,得意忘狗形“你一死,契约就没了;等巨人老弟杀了你,我再啃你的肉。”

    花又青暴怒,她跳起来,一跃骑在小黑脖子上,用力揪住两只狗耳,厉声“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敢和我耍心眼”

    小黑张口,还未说话,花又青已然掰开他的嘴巴,勇猛爬入,半个身体都进了他的口。

    第一次被香香肉主动钻嘴,他顿时目瞪狗呆。

    小黑嘴都不敢闭合,害怕牙齿落下会刺破她皮肤,违背契约,遭受天谴。

    他僵硬地大张着口。只觉花又青将一物退至他舌根,轻轻一推,那东西便顺着他咽喉入了腹,一路又凉又辣地沿着喉管向下。

    忙不迭把花又青吐出,小黑狗容失色“什么东西”

    “我下了咒的无敌霹雳销魂散,”花又青面无表情,拍了拍手,“三日之内,若无解药,它立刻在你体内炸开。”

    小黑慌忙干呕,可怎么都呕不出,只呕出一滩口水。

    那东西质冰,寒丝丝,又冷又辣,悄然间就融进他体内。

    “杀了巨人,”花又青说,“我就给你解药。”

    小黑快崩溃了“我和玄鸮门结过契,不能伤害门派豢养的任何妖兽”

    花又青一脚踩在他的爪子上“那就去搬救兵。”

    狗尾巴垂下,夹在俩后腿间,小黑两只耳朵无助地耷拉“我不知道该找谁。”

    他绝望了“非传召,我不能擅自在弟子面前现身容易出大乱子,稍有不慎,我就会被扒皮拆骨。”

    花又青思索片刻,也不逼他,干脆利索地扯下自己衣裙一角,欲咬破手指,又顿住。

    她血有异香,不能暴露。

    将这布条塞进小黑爪子缝隙中,要他用力夹,紧,花又青叮嘱“悄悄的,拿着这布条去找金开野,再给他留张纸条,就说我在禁区遇难,请他速速从黑水塘中下来,助我一臂之力。”

    小黑犹豫“放在哪里”

    “放他晚餐中,”花又青说,“听说过鱼腹丹书的故事吗”

    “听过,”小黑低头,衔住她手中布条,生死当前,他连口水都不敢流了,“大楚兴,陈胜王嘛。”

    花又青很满意,松口气,目送它踏云而去。

    转头再看,她骤然一惊

    只见空中,巨人嘶吼,而它背后,傅惊尘正从空中下坠。

    血染红了他半边身体,一条胳膊燃起大火。

    想也未想,花又青折一柳枝,飞奔过去。

    万丈之上,地静人息。

    玄鸮门中。

    已入凉夜,幽幽翠柳,依依秋千,微风荡碧荷。

    脸色苍白的蓝琴已经躺下休息。

    她时常发梦魇,又是找不出根由的夜游症。每每发病,就如变了一个人,和素日里截然不同。

    上次发病还是两年前,今年又开始了。

    好在及时从荷塘中将她捞出,否则她今日就要溺毙在那荷花池中。

    金开野守在床边,等蓝琴睡着后,才轻轻放下床帏。

    蓝掌门站在院外,他对女儿有愧,不敢看她面容,只等金开野从房间中退出后,才低声问询,爱女现今如何。

    金开野一一答了,随他走出院落。

    即将跨越门槛时,他忍不住回头看,花又青的房子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她正在长身体,应该早就睡下了。

    晚饭送到金开野房间时,他也无心吃,只低头摸着一个小虎头帽。

    这原本是要带给妹妹的礼物,可惜待他成功出关,赶回家中,却听父母讲,战乱又逢饥荒,妹妹去河上钓冰鱼,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也不知是生是死听说那年永安城中,餐馆都在卖新鲜人肉。

    金开野摩挲了小虎头帽一阵,温柔放在枕下,忽闻到一丝特殊的味道。

    一顿。

    修道之人,五觉敏感。

    是花又青的味道。

    顺着味道一路搜索,视线最终定格在方才人送来的一碗肉羹旁侧凌乱地放着一碎布条,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金开野捏着那布条,一嗅,的确是花又青的味道。

    展开纸条,愣住。

    他凝重地看着那上面六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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