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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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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往今来,各大门派收弟子,都有各自的规矩。

    譬如海棠宗,因要阴,阳双修,志在采尽各路正道人士,选择弟子的首要条件就是脸蛋好身材棒,其次低廉耻,低道德,低感情;

    傲龙派同各国有着秘密条约,以向俗世输送大批量无脑能打的人为主,选择弟子则是身体素质好,脑袋空空、人云亦云易被煽动为妙。

    而花又青所在的清水派,截止到她入幻境,都仅仅只有八名弟子。

    花又青研究过,提了建议,说弟子稀少的源头可能在派名上,清水派,听起来就又穷又不涩,捞不到钱也没有美色,不如进行改动,首先改名涩水派

    此建议被五师姐一票否决,她说你干脆改成窑子派算了。

    关于弟子稀少这件事,四师兄给出的解释,是清水派收授弟子有严格规定,一切都讲究机缘。

    譬如,定清师尊离世前,曾留下预言,说他身死后的第十五年,姜国必有城镇大灾,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要大师姐携门派之人赶去救助。

    果然,到了那一年,年初姜国战败,割地赔款议和,永安城一连九月大旱,秋季颗粒未收,待到冬季,又逢雪灾,朝廷赈灾济贫的粮食全困在山间,无法运达。城池之中,有艰难的人家,已经开始易子而食。

    大师姐谨遵师尊遗命,千里奔赴,在那破箩筐下找到了花又青。

    再迟上一刻钟,花又青就被老板抱去厨房,拆骨斩肉做成汤。

    花又青问四师兄,既然讲究机缘,那八师弟为什么是花了钱进来的呢难道师尊遗命中也提到了,会有一日,有个弟子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金甲圣衣,抱着一摞金子进来吗

    四师兄沉吟半晌,说时移势易,有钱能使鬼推磨,修道之人也要吃饭;金钱是个好东西,偶尔也能弥补些机缘。

    花又青似悟非悟,只隐约察觉,原来修仙也不能完全离开金钱的支持。

    这就是她最质朴的金钱观启蒙。

    三百个铜板能买她一条胳膊,一两银子能买她上半身赠送一个她的头颅。

    金子这种更值钱的东西能买来修仙问道的一个机缘。

    但不知道,玄鸮门认不认金子。

    也不知道傅惊尘有没有,他看起来并不宽绰。

    花又青不死心,双手贴在那夜冥堂堂主胸口,尝试将自己的精气灌输给他。

    徒劳无功,那人已身死道消。

    傅惊尘端坐在落雪的松树下,正运功疗伤,那几刀伤到他经脉,要比上次腿伤更严重,以至于暂且无法运气。

    方才勉力的最后一击,原是为花又青准备的

    假若她方才当真出卖了他。

    现在,这个满口善因善果的小女孩,跪坐在雪地中,捂住地上那男人尸体。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救助,而是超度,”傅惊尘淡然,再度尝试运气,“过来,先帮我止血,快流干了。”

    疗愈的法术效果有限,并不能让死人起死回生,踩着阎王爷案板叫人。

    饶是清水派中最为精通治疗法术的三师姐,竭尽全力,也只能将一个还剩最后一口气的人救活。

    这个人已经僵了。

    花又青心若死灰靠近傅惊尘,运功替他疗伤,思绪纷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收场。倘若真进不了玄鸮门,那她也不必浪费心力治了,不如趁他衰弱,一掌拍死。

    “这个表情做什么,我又没死,”傅惊尘咳了一声,他的肺被震破,风轻云淡,“死个人而已。”

    花又青险些跳起来“那可是堂主堂主”

    “堂主的地位很高”

    花又青噎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清水派总共八个真正的弟子,顶多凑两桌马吊牌,只有坐庄主家,哪里有什么堂主。

    她强调“可你杀了人家弟子哎,怎么这么淡定你真的想来拜师吗还是想屠派的”

    “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真想拜师,但妹妹似乎很想进玄鸮门,”傅惊尘说,他现今重伤,经脉遭损,五脏六腑皆有不小损伤,却面无异色,他眉眼很好看,微微看她时,似含情,又似无情,像随口一问,又像开玩笑,“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花又青若无其事“不是哥哥想进吗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哥哥给我饭吃,给我住,就是我的亲人。”

    她回忆着四师兄那些话本子里的情节,真诚、单纯、崇拜地看着傅惊尘“哥哥就是我的糖,我的蜜;哥哥让我去东我绝不往西,哥哥让我上天我绝不下地。”

    傅惊尘叹“没想到在你心中,我如此重要。”

    花又青说“哥哥之前不知道也没关系,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我相信哥哥迟早会明白妹妹的一片苦心积虑”

    “停,”傅惊尘抬手,“别说了。”

    他顿了顿,微笑“有些恶心。”

    花又青“”

    傅惊尘的伤势过重,远远超过花又青的治疗能力。

    若是三师姐在,定然不在话下。但花又青主修进攻类的符咒,在疗伤方面,排名算倒数的。

    她闭眼入定,先帮傅惊尘止血,再把受伤的肺修补好,最后,催动真气去续他那些被斩断的筋脉,越探,她眉头皱得越厉害。

    那刀客并非普通江湖人士,刀亦是上了符咒的,傅惊尘中了招,那炎炎烈火般的术法,正灼烧着他的筋脉。

    幸好今夜有她在,否则,不出七日,他就会被这种阴毒的咒烧死。届时,躯体无恙,实则五脏俱焚。

    花又青刺破手指,挤了几滴血出来,她自幼修道,血脉纯净,是这些邪符的克星。她以法术催动着那几滴血,缓缓送入他的体内,小心地包裹被伤到的地方。

    一边替他修复,花又青一边感慨,就算三师姐不在,二师兄在也好啊,他俩出手,完全不必刺血治伤。

    用异眼确定他周身筋脉都恢复完好后,花又青长舒了一口气,不忘叮嘱他“我帮你续上了断掉的筋脉,但那人用的咒法狠毒,我解不开。”

    傅惊尘问“我会死吗”

    “那倒不会,我只去掉了最毒的那部分,不会影响你的性命,”花又青说,“只是会痛一段时间最近七日,你尽量少运气动武,否则疼痛会加剧。”

    傅惊尘面色不变,颔首。

    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即使身负重伤,也不会叫人看出破绽。

    至于玄鸮门的接引人被误杀,傅惊尘只说,在这里等着,等他们再来人。

    这个接引人死了,再换一个就是了。

    他的语气不慌不忙,就像只是不慎砍了一颗白菜。

    眼看花又青暴躁如雷,傅惊尘终于开了金口,同花又青耐心分析

    玄鸮门对弟子的选拔如此残酷,说不定,派内同样弱肉强食,以实力为尊,并不在意这样一个堂主的生命;

    退一万步来讲,既十二年才开启一次,岂不是全门派都是精英这种精英门派的堂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杀死了难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花又青想到自己的八师弟,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这个死掉的堂主,是花了金子进去的”

    傅惊尘说“或许。”

    花又青又想起四师兄的那些艳,情,压低声音“难道他是掌门的男宠”

    傅惊尘沉吟“你能否有一些更合常理的推断”

    花又青思索“全门派的鼎,炉”

    傅惊尘沉默,许久,他慢慢说“青青,我开始好奇你之前的身份了。”

    “说不定,这个堂主还是掌门的二大爷呢,”花又青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伸手一指,“哥哥,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好美啊”

    两人之前并没有交集,但假使花又青不做干涉,之后倒有可能成为双修的关系。

    想到这里,花又青确信,等出了幻境,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改变自己被囚,禁做鼎,炉的糟糕下场。

    现如今的市场上,强取豪夺类型的话本子销量最高,尤其是沾些桃色,艳,情、开场就强,制爱的。

    四师兄展林是此类文学的专家,随便一家小书摊,地上摆十本强取豪夺的书,九本都是展林写的。

    在第一次得知自己悲惨命运后,花又青找展林彻夜长谈过,并得出以下结论。

    面对大魔头的强取豪夺,她有多种选择

    一顺其自然,波澜不惊地被囚于幽冥渊

    二奋力反抗,破破烂烂地被囚于幽冥渊

    三装疯卖傻,疯疯癫癫地被囚于幽冥渊

    四毁容削发,十分秃然地被囚于幽冥渊

    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尸体被囚于幽冥渊

    若想完全规避开,即永世不和傅惊尘相见,这个略有些难度,不过并非不可行。

    展林还特意一个有效的法子,那就是远渡重洋,前往海洋对面国家留学。

    可惜,根据海洋对面来的修士反馈,那边灵气稀少,修仙之人并不多;且面临各种生活习惯上的不同。

    譬如,他们不能御剑飞行,而是骑扫帚飞来飞去;武器也不是剑,而是树枝做的杖;不喜欢炼丹,但喜欢熬煮咕噜咕噜的植物汤;无青精饭,只有南瓜,和硬到可以做武器的面制品;常常用黑猫和猫头鹰做灵宠且女性修道者容易被指控成女巫,有被普通百姓架到火堆上放火烧死的高风险。

    毫无人性可言。

    傅惊尘闭眼打坐一阵,他身上还有些刀口,花又青有些脱力,不想给他治了,但放着不管亦不符合妹妹身份。她翻着傅惊尘的小包裹,终于翻出几个干净的布条,贴心地给傅惊尘敷在伤口上。

    傅惊尘睁开眼,看她忙东忙西,等花又青好不容易系上那些东西,他才出声“你在做什么”

    花又青说“给你止血啊。”

    傅惊尘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花又青说“不知道。”

    傅惊尘安静很久,才缓慢出口“是月事带。”

    花又青呆住。

    她不是没用过,她的月事带还都是二师兄缝制的呢。第一次经历月事时,二师兄拆了他最柔软最干净的一套新衣服,为她裁好缝起来,但远远没有这么白,也不是这么个形状谁知道没填草木灰、没用过的原始月事带长这个样子她还以为是富贵人家的高级止血疗伤带呢。

    傅惊尘皱眉“你没用过”

    花又青摇头。

    她现在的年龄哪里用得到

    傅惊尘包裹里怎么会有这个他又用不到

    话也说不准,毕竟是大魔头。

    她谨慎发问“你用过”

    傅惊尘“”

    苍天垂怜,傅惊尘刚把身上的东西扯下,玄鸮门的人就到了。

    对方看到雪地上的堂主尸体,微微一惊,倒也真的没说什么,一挥袖,便将尸体收拢进手上小青袋中。

    傅惊尘看那小袋子。

    花又青想,这种凭空挪物的技法,对于未接触玄门的人来说,应该还是新鲜的。

    但花又青自小就玩这些东西,五颜六色的袋子一大堆,什么小乾坤袋,能保尸身不腐朽的,能装下整个西湖水的,能搬进一座山的等等,她早就玩腻了。

    花又青容易丢三落四,二师兄还特意为她做了更精细的器物,譬如插在发上的簪子,上嵌四颗珍珠,每一颗珍珠内,都是一个小小空间,分别是春夏秋冬四季,让她无聊时进去练剑,消磨精力,免得她无事便去打扰定清师尊的祖陵。

    那人小心地收拢了尸体,态度不卑不亢,请傅惊尘和花又青随他一同踏入结界。

    一路上,他慢声细语,为两人介绍起玄鸮门。

    玄鸮门每十二年开一次山门,每次只招寥寥几名通过试炼的弟子这实际上是内门招生,由八位宗师亲自授课;玄鸮门未来的掌门、护法及其他宗主,都从这内门弟子中选出。

    而负责玄鸮门其他事宜的人,和内门弟子的亲眷及孩子,以及种种机缘下进入玄鸮门的人,都属于外门弟子,居住在外山,非传唤,不得进入内门弟子活动区域。

    花又青恍然大悟,她指指自己“所以我算外门弟子吗”

    那人和煦着说是。

    她年龄尚小,雪团子似的一坨,没有任何修仙者的痕迹。

    修仙者只能感应到比自己弱的人气息,接引的外门弟子自幼生活在玄鸮门上,今年十八岁,修行十五年,他看这小女孩,就是普通的天真烂漫小姑娘,是以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花又青苦恼,暗示“那我岂不是要和哥哥分开了”

    傅惊尘毫无反应。

    接引弟子安慰她“外门弟子并不能贸然入内山,但内门弟子却可以随时去外山你的哥哥可以随时去看你。”

    花又青问“那外门弟子可以升到内门吗

    “每年一次试炼,”接引弟子微笑,“只要能通过,就可以;反之,倘若内门弟子试炼失败,亦会被送到外门。”

    花又青低头,她想了想,轻轻拽傅惊尘袖子“哥哥。”

    傅惊尘低头看她。

    花又青仰脸,无辜“你在试炼中故意失败吧,你失败了,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傅惊尘“”

    他侧身,问接引弟子“不慎被树枝砸死的这位堂主,就是外门弟子吗”

    “是的,”接引弟子笑容可掬,“他也是我们现任掌门的二大爷。”

    花又青“”

    救命

    接引弟子将二人带至宗主前,便匆匆退场。

    他身上此刻所用的小青袋名为小乾坤袋,比寻常修仙之人所用的术法高级许多,能保尸身不腐,十分珍贵,放在身上不安全,担心遗失,还要及时送回玄鸮门的法物管理处。

    喔,还有里面的现任掌门二大爷,也要快快送去超度,安葬在外山。

    花又青踏上白玉阶,环顾四周,只觉这玄鸮门当真奢华豪气,就连这房子都镀了金顶,这要是掰一块儿下来,都够清水派吃半年的。

    一边惊叹,花又青一边随傅惊尘进了乌木雕栏的房间。

    接引弟子说玄鸮门有八大宗师,此刻这房间中,只端正坐了四位。

    最左首的那个,先看了傅惊尘一眼,没什么反应,目光落在花又青脸上,惊得手上茶杯跌在地上,清脆一声,惹得众人都望他。

    花又青也好奇,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面容严厉,一身黑衣,身材又高又健壮,看起来能一口吃掉四个娃娃。

    他正死死盯着花又青。

    花又青猜他应该是喜欢小女孩的变态,默默地把红斗篷上的帽子戴好。

    傅惊尘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阻止那灼灼目光。

    那人手掐诀,地上碎瓷片重新凝合完好,回到他掌中。唯独覆水难收,他一言不发,将空瓷杯轻轻放在桌上。

    现今宗师讨论的,不过是傅惊尘的住处而已。

    每个弟子都有单独院落休息,他的房子在西峰边缘,紧接着就是训话,没什么出奇,不外乎是告诫他,即入了玄鸮门,那就是玄鸮门弟子,不可擅自外出,更不可做违背门派规矩的事情。

    从始至终,左首的黑衣男子都没说话,直到另外一人问他意见,叫了几声“金开野”,他才缓过神来,开口,声音喑哑“一切全听师兄安排。”

    训话完毕,傅惊尘要送花又青去外山,又听身后急切“请留步。”

    那三位宗师已经离开,唯独金开野,快走几步,走到花又青面前,抬手就要触她脸颊,傅惊尘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定在空中。

    金开野竟不能挪动。

    傅惊尘问“师叔想要做什么”

    花又青躲在傅惊尘身后,她裹紧斗篷,心想玄鸮门果真是邪修门派,就连变态也如此大摇大摆。

    “方才听人说,你是永安城的人,”金开野勉强一笑,“我有一幼妹,两年前不慎走丢,据闻是被卖到了永安城方才看这位姑娘,和我那妹妹生得很像。”

    花又青“”

    这个理由,四师兄已经用过了。

    她确认自己和金开野并无交际,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借着傅惊尘的遮挡,悄悄露了半边脸,问金开野“你的妹妹和我一样大吗”

    “没有,”金开野看她的脸,怅然若失,“她比你小秋日生辰,算起来,现在应该才五岁。”

    花又青一顿。

    五岁。

    刚刚好。

    傅惊尘不想同他多谈,微笑“幼妹年纪尚小,今夜跟随我奔波,亦疲惫不堪,还请允我送她去休息。师叔若是有什么问题,我稍后再来此地。”

    金开野只是望着花又青,良久,松开手,仍是失魂落魄,口中喃喃。

    花又青裹紧斗篷,快步跟上傅惊尘。

    她念了冰心诀,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先在外山处搜寻吧,若是无绪,则等试炼开启,她升到内门弟子,就可以在内门随意活动了

    冷不丁,傅惊尘唤她“青青。”

    花又青仰脸“哥哥。”

    傅惊尘垂眼看她,淡声“昨晚我住店,那个男人说你像他小师妹;今天我拜师,师叔也说你像他妹妹两人所说的妹妹,都恰好和你容貌相似,又恰好都是五岁世界上竟有如此巧的事情”

    “是啊,”花又青呆了呆,她说,“好奇怪,莫非”

    她双手托腮,捧着脸,面色凝重“莫非我就是传说中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傅惊尘“”

    花又青叹气,惆怅地下结论“原来倾国倾城、冰雪可爱也是一种烦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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