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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205.盈盈春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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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对我做什么?就算敢对我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我才不怕!”

    见池鸢说得轻松,谢离悬起的心稍稍落下,“薄薰姑娘,你在何处看见流光君了?”

    薄薰想了想,道:“他的马车就停在听风巷路口左边的小巷子里,诶,说起来也是奇怪,流光君为何会在那里等着,主人,会不会是流光君想去找您,刚巧主人您出门了,然后,然后……他就……”说到此薄薰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池鸢抬眼看向薄薰,勾唇笑问:“他就如何?为何不继续说,嗯?”

    薄薰身子一抖,赶忙躲到一棵树后,支支吾吾的说:“然后就不知道了呀,主人,我也是瞎猜的,我发现流光君之后就没敢过去,而是直接绕了远路找过来的,要不然我早就过来了。”

    池鸢听言没再继续追问,她扭头看向渡口的方向,沉默不语。

    直到此刻谢离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罄月,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无需在意。”池鸢态度冷淡,撇下这句话便起身向湖岸走去,谢离怔了怔,压下心中疑惑,起身跟上,才跟几步,池鸢就回身朝他看来,谢离当即止步,正欲询问之时,一支利箭破空飞驰而来,直擦他脸侧而过。

    池鸢接住箭矢,冲谢离笑道:“发什么呆呢,差点中箭都不知道。”

    这态度变化直让人应对不及,谢离心思全落在池鸢身上,哪还有余心去留意周围的动静,“我……我不知道,罄月,谢谢你。”见池鸢重新露出笑容,谢离也就放心了,他望向池鸢手中的箭矢,仔细辨认了一会,道:“这是猎箭,看来目标并不是我。”

    池鸢也发现了这一点,拿着箭研究了一会,随手扔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又不敢吱声的薄薰。

    “即便是巧合,但这箭差点伤到你却是事实,它是从北边来的,走,随我去看看。”

    谢离微微错愕,不经意间的关心让他受宠若惊,他缓了缓心绪,轻声回道:“好,但是罄月,此事突然让我记起一个人。”

    “谁?”

    “王家的门客楚鸿。”

    池鸢转过身,“你想问什么?”

    “楚鸿是王家费劲心思招揽的江湖高手,他箭术极好,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传言他出箭必见血,这次王安出行,便是此人作暗卫随行左右,罄月可千万小心。”

    池鸢笑道:“我们交过手,不对,也算不上交手,这等小人只会放暗箭,何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要我说,修远,你的箭术也是不差的。”

    谢离听言俯首低声笑了起来。

    池鸢奇怪的看着他:“笑什么,我说的可是实话,那日若不是被苍山五老重创,他那点雕虫小技岂能近我周身三尺之地。”

    谢离抬起头,眉眼之间好似染了一层淡淡的烟霞云色,他看着池鸢,声音带笑:“我知道罄月厉害,不过再如何厉害总会有松懈不察之时,楚鸿作为王家门客之前,原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徒,他若真是品行高洁之人,又怎会甘心为了黄白之物屈居于世家门阀之下受人差遣。”

    池鸢冷哼一声:“还真是个小人,你放心,他的箭术确实厉害,但也伤不了我分毫。”

    谢离笑着应道:“嗯,我也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沿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寻了数十步,远远的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待得近时,才依稀看见一个男子挥鞭策马,惊慌失措的在林间胡乱逃窜。

    当他看见池鸢一行人,立即调转了马首,挥鞭朝他们奔来,“救命,救命啊,快救救我,有人在追杀我,好汉,大侠,快快救我!”

    谢离上前一步,将池鸢和薄薰护在身后,“你是何人,作何如此慌张?”

    男子慌慌张张地勒马停下,可能是太过害怕的缘故,落地之时直接腿软跪到了地上。“兄台,救命,救命啊,我,我我叫林宇……是姑苏林家的公子,你帮帮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

    池鸢闻言抬头瞧了几眼,远远的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原来是他。

    薄薰迈着小碎步悄悄贴到池鸢身后,轻声道:“主人,这不是那个被萧宜深用箭射伤的蠢货嘛!”

    说来也是巧了,上次见林宇时,他是被萧宜深用弓箭射伤的,没想到这一次也一样,跪地之时,他一直是用左手捂着右臂,右臂内侧还残留着一支被折断的箭矢,衣袖下摆处也被漫出的血迹渐渐染红,依此模样像是伤得不清,莫非这林宇和弓箭是有什么不解之缘么。

    “林家的公子……”乍一听见林宇自报名号,谢离脸色微有异色,他细细端量着林宇,沉声问道:“你为何笃定我能帮你?”

    “啊?”林宇愣了一秒,他一直是低着头的,直到谢离说话,他才抬头瞅了一眼,“兄台当然能帮我,只需你替我将那贼子挡住一阵,待我能逃出生天,你若还有命活着,便来林府领赏,兄台,谢了,千万要顶住啊!”话说完,林宇就地一滚,迅速窜进一旁的灌木丛中躲了起来。

    林宇此举让谢离始料未及,便是池鸢也有些惊讶,只有薄薰一脸鄙夷,似是早已洞悉了林宇的为人,“什么玩意,这家伙居然敢让我们替他挡灾,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薄薰虽嘴上这般说,但眼下她还不敢随意行事,毕竟方才她还惹池鸢不高兴,这个时候可不敢火上浇油了。

    就在这时,追逐林宇的幕后凶手也现身了,望着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人马,谢离后退半步,没想到直接贴上了池鸢的右肩,谢离拔剑的手顿时僵住,随后又极快反应过来,他稍稍退开,低声与池鸢道:“罄月,听闻你前些时日与人动手受了伤,这几个人就交给我来收拾吧。”

    池鸢勾唇一笑,眼前这些杂鱼不过是挥挥手指的事情,确实不劳她多费心,不过也无需谢离动手。“那倒不必,都是老熟人了,若当真话不投机,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突然,围在东面的一队人马纷纷散开,其后,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悠哉悠哉地骑着骏马而来,此人正是姑苏纨绔子弟萧宜深。

    萧宜深一手执弓一手扯着缰绳,趾高气昂地行至三人身前,他斜眼瞅着站在最前面的谢离,见他一身粗布青衣,却不失俊俏风仪,暗自与自己比较一番之后,颇为不岔地发出一声讥笑。

    “好一位俊美的少年郎,小兄弟瞧着眼生的紧,应该不是姑苏人吧?”

    谢离同样也在打量萧宜深,通过衣袖上的锦绣图纹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谢离微笑回道:“我的确不是姑苏人,承蒙萧公子谬赞。”

    “哦?你居然知道我是谁?”萧宜深饶有兴趣地低下头认真审度起谢离来。

    谢离微微拱手:“姑苏萧家家徽还是识得的,不知萧公子到此有何要事?”

    萧宜深脸色瞬变,他冷哼一声,喝道:“有何要事?本公子当然有要事了!”说完随即将目光移到谢离身后的池鸢和薄薰身上,“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哦~池姑娘也在,还不知池姑娘原来是个人物,居然劳得兰陵王家那位大费周章,却也得不到你,哈哈哈哈,还真是一桩奇事!”

    薄薰最是听不得别人说道自家主人的坏话,当刻站出身指着萧宜深骂道:“瞧你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却生了一个猪脑子,我家主人是何等人物,你这蝼蚁鼠辈怎配谈论主人,识相的赶紧滚,本姑娘今日不想和你一般见识!”

    萧宜深脸一白,眼神阴沉的盯着薄薰,忽然,他又是想到了什么,满嘴调笑:“你这蠢丫头懂不懂规矩,主人还没发话,你这做狗的怎可叫唤,啊!我知道了,定是这养狗的主人不知如何驯养身边的奴才,哎,本公子向来心善,不如就替池姑娘代为管教一二,如何?”

    这话说得可是难听,连向来涵养极好的谢离也忍不住皱眉侧目。

    “你,你这厮……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够了,想去阎王那里报道?”薄薰气得直跺脚,但其实她一点也不生气,别人说什么她一点也不在意,可若是提及主人那就触及雷池了。

    池鸢冷眼看向萧宜深,正巧与他望来的视线相对,许是被池鸢的眼神给震住了,萧宜深才望了一眼便匆匆扭头躲开。

    “不劳萧公子费心,但我觉得最应该被管教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萧宜深没勇气面对池鸢看来的目光,他不惧怕她,但他惧怕王安,他惹不起王安,如若真伤了池鸢,到时候传到王安耳朵里可就全完了,且不论萧家能不能再搭上王齐这两大家族的船,便是他自己也很可能被上面的人给清算掉。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杀了林宇,这可是他精心挑选的投名状。

    “咳咳,闲话不多说,看在王家公子的份上我便不与你多计较,说正事吧,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打这里路过?”

    池鸢转眸瞥了谢离一眼,见他没任何表示,便指着一旁的马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萧宜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颇为着恼:“这是马,我要找的是人!”

    池鸢低声笑道:“人骑着马,马还在,人自然也在。”

    “在哪?快带我去找他!”

    池鸢收住笑,又指着薄薰手里的箭矢道:“人不急着找,说起正事,我倒是想起来了,萧宜深,这可是你的猎箭?”

    萧宜深瞧了一眼,心中纳闷不已:“对,那是我的箭,只是为何会在你们手里?”

    薄薰翻了个白眼,鄙夷道:“跟萧宜苏比,你可真是蠢笨如驴,连自己往哪个方向放的箭都记不得了?正巧我们要去找你算账呢,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胡乱放箭,若敢伤了主人,我定要你尝尝生不如死是何滋味!”

    萧宜深脸一黑,心中很是不快,他早就看薄薰不顺眼了,怒意一下没忍住,直接撘弓上箭直指薄薰。

    “小丫头,本公子好话与你说尽,而你却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公子,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本公子的厉害了!”

    薄薰也不是个好脾气,刚要动手,就见谢离突然闪身到了萧宜深马下,接着一个分筋错骨手瞬间就将萧宜深手里的弓箭卸下,速度快得周围的护卫仆从都不曾来得及反应。

    谢离得手后便全身而退,此举可把萧宜深的狗腿子都急坏了,候在马后的仆从全都一窝蜂的涌上去,将萧宜深围在里面嘘寒问暖,其中也不泛一些长相凶狠的高个子回头对着谢离横刀怒骂狐假虎威。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伤我家公子!”

    “休得再上前,不然别怪我手下的刀不留情面!”

    “滚,都给我滚,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随着萧宜深一声怒喝之下,惊得一干仆从四散而退,但他们仍不敢退得太远,应该是害怕谢离还会来偷袭。

    萧宜深扭动着被谢离扣伤的胳膊,唇角诡异上扬:“看不出来小兄弟也是个练家子,你这一招可真是打得我措手不及,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谢离展袖一摆,挑眉笑道:“临安谢离。”

    话音一落,萧宜深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呆怔的看着谢离,怎么也没想到如谢家那般贵族门阀出身的公子,出行竟不带任何仆从护卫随行,更别说他还着一身朴素衣衫,这般打扮任谁也是瞧不出来的吧?

    “公子,这不可能吧,他,他看着不太像呀,说不定是借谢公子的名头来吓唬我们的!”

    萧宜深踢开身侧的小仆,细细打量着谢离,衣着嘛的确是不像,不过这外露的风仪和贵气却是藏也藏不住的,莫非,可能……他真的是谢离谢七郎?

    “喂?这就被吓住了?萧宜深,你可真是个怂货,刚才不是还拿弓箭指着我嘛,来呀,继续指着我,小谢离还算是手下留情了,若换作是我,看我能不能把你那只手给扭断!”

    萧宜深现在无暇去管薄薰的挑衅之言,他心下慌乱,面上又故作镇定,他时而抬头看看谢离,时而又低头想着如何应对当下的局面。

    谢离面色平静,嘴角含笑,十分淡然的注视着萧宜深的一举一动。

    萧宜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忐忑问道:“你是谢离,那个……临安谢离?”

    谢离微微勾唇:“正是在下,谢修远。”

    证实了心中答案,萧宜深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左右望了望,似是六神无主,可那些仆从也是十分慌张,一时之间谁都不能给他拿主意。

    “谢七公子,没想到会是您,那个……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海涵啊……”此话萧宜深说得十分心虚,甚至对谢离能否原谅他这件事不抱一点希望。

    谢离笑容淡淡,回身将薄薰手里把玩的箭矢取了回来:“冒犯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这一箭,可是差点伤了我,你说,此事我可以不追究,不过问吗?”

    “这……这这……”萧宜深吓得说话都在打结,在小仆的提醒下,他这才惊惶下马,俯身拱手给谢离行了一个大礼,“这件事纯属意……意意外,对,就是意外,我……我我实在是不知您在此地游玩哇!若若是知道,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谢离抿唇轻笑:“我知道你不敢,好在此物也并未伤到我,此事我也可以不追究,这是看在萧家素来与林家交好的份上,但现如今林家有难,萧家却隔岸观火不愿相助,莫非你们萧家暗中改了阵营,另择其主了?”

    萧宜深当即腿软跪地,连声辩解:“不敢不敢,萧家势力单薄,只有自保之力,不敢……不敢随意掺和这些个……乱事里面来。”

    “这不就是隔岸观火嘛?”见萧宜深抖如筛糠话都说不稳了,谢离便收住了话,转言道:“和你说这一通话倒也显得我蠢了,你走吧,莫要在我眼前出现了。”

    萧宜深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瞧谢离,而谢离早已转过身和池鸢一块说话去了。

    萧宜深在小仆的搀扶下站起身,正欲上马离去,忽然想起池鸢方才说的话,她说,马在人就在,这说明林宇并未走远,定在附近藏着,谢离不治他的罪正好可以躲过一劫,但是这投名状不可丢了,只是谢离还未走,他也不好派人四下搜寻,思来想去,还是佯装撤去,随后再沿路找回来,杀林宇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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