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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4.山桃如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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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池鸢照常翻到屋顶上对月修炼功法,那条缠发的玉带沐浴在月光下,无风而起,散发着与月辉一般润泽的光芒。但天有不测风云,到了下半夜,风声渐起,吹来了一片乌云将月亮完全遮了去,没了月光的加持,池鸢修炼的速度不仅减半,那条发带也失去了光芒,随着夜风毫无章法胡乱舞动。

    池鸢双掌抬起收气,遂又缓缓运气下沉,收势准备回屋歇着去,起身之时,似乎瞥见视线角落里的树影不自然的晃动了一下,池鸢轻轻吸气,弹指间一道劲气急射而去,那棵桃花被她的劲气穿透而过,轰然倒塌,引来院子里仆从的惊喝声,池鸢仔细瞧了瞧,并无人影,难道是她看错了?还是说只是风声的缘故?

    用过早饭后,云安衾遣人来请池鸢过去,正巧与那云家弟子同时进院来的还有琅琊,他打量着池鸢的衣着打扮,摇扇笑道:“一日不见,池姑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梳妆打扮得这么美是去见谁呢?”

    池鸢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没个正形,你来做什么?”

    琅琊闻言捂住胸口作震惊状:“冤家啊,真是作孽,我就不该离开这院子,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把我忘了,还说这些个伤人至深的话。”

    池鸢从藤椅上坐起,身后给她扇风的丫鬟退后一步让路,一个婢女走上前,替她理了理衣衫。

    池鸢瞧了琅琊一眼,径直往外走。

    琅琊见她不愿搭理自己,忙跟上去。“池姑娘,慢些走,你真是贵人事多,至来到圣医谷之后,上山治病就去了足月,好不容易盼着你下山,却整日昏睡不醒,待你休息好了又整日整日的往外跑,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哟!”说完,假模假样的伸手抹泪,让一旁等着的云家弟子有些忍俊不禁的捂嘴偷笑。

    “你笑什么!”琅琊白了他一眼,绕到池鸢身前,不让她走。

    “让开!”池鸢神色有些不耐的看着琅琊,琅琊对上她冷漠的目光,强自镇定道:“你你你……你要去哪,把本公子也带上!”

    “你去做什么?说起来我倒是好奇,你何时同林砚关系这么要好了,经常在一处窃窃私语,都说些什么呢?你说给我听听,我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带你去。”

    面对池鸢逼问的视线,琅琊有些闪躲,他一会抬头望天,一会低头看地,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囫囵话:“就,就是……我发现他这人挺有趣的,细聊之下就犹如遇到知音至交,也就……多说了几次话,池姑娘,你想太多了吧?”

    池鸢抬手一挥,一道劲风直扑琅琊面门:“胡说八道!闪开,别挡着我的道,你再跟着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琅琊闪身惊险地躲过池鸢那一招,缩缩脖子瞧着身后被她掌风拦腰截断的竹子,撇嘴道:“看来池姑娘功力恢复如初了,嗯~这样本公子也就放心了,那你好生去玩吧,本公子就不来打扰了。”说完闪身溜了。

    池鸢召手让云家弟子带路,回头望了一眼琅琊消失的方向,哼!跑的倒是挺快的,你可小心别露出马脚让我查到,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小弟子并没有去云鹤台的方向,而是领着池鸢去了截然不同的方向,沿着入谷大道的一侧,往最右边走去。池鸢跟着他走了一会,发现七大世家看守的护卫越来越少,越往深处走,所见的都是云家子弟。

    “这是去哪?”池鸢终于忍不住问了句。

    小弟子客气回道:“啊,失礼了,失礼了,倒是忘同贵客说了,谷主在花朝谷等着您。”

    这还真是离开圣医谷去别处了,池鸢又问道:“这浮玉山下有几个山谷?为何不对外开放?”

    “回贵客的话,除了圣医谷外,还有青林谷,花朝谷,沉亭谷。这是家主立下的规矩,弟子也不知道。”

    池鸢见这小弟子嘴挺严实的,也问不出什么话,索性便不问了,跟着他继续往下走就是。

    桃林间的石子路旁有条潺潺的小溪,直往深处走,才发现这小溪不过是一条河流的分支,几只水鸭子正在河岸边的垂柳下嬉戏,许是听见岸上的动静,一个个煽动着翅膀从河面上滑翔奔走,眨眼间就跑到河对岸去了。

    池鸢好笑的看着那群野鸭子,还想着自己若是跟它们比水上功夫,看看谁能更快到达对岸呢。

    “羽贤师弟!”河面上突然划来几只舢板,船上几个云家子弟正挥舞着手臂同池鸢身前的小弟子招手问候。“青云师兄,明非师兄!”羽贤小弟子闻言朝船上的人挥了挥手,之后遇见的几个云家子弟也皆是如此,这云家人也够奇怪的,他们云家弟子之间倒是会亲切的互相问候,面对池鸢这个外来人却一点也不愿意搭理。

    好在池鸢也不在意这些礼节,一路跟着羽贤小弟子直往花朝谷深处走,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周围的桃树林渐渐稀疏了,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许多,再走下去,甚是看不到一株桃树,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地,草地上生长了各式各样的花,待人走动靠近之时,惊动了无数彩翼蝴蝶翩翩而起。

    许是快到了,羽贤似乎加快了些脚步,池鸢紧跟着他,目光却跟着彩蝶翩飞的方向飘远了,她想着,下次自己一个人偷偷来这里玩,这点距离依她的轻功而言,不过几息的时间。

    “贵客,到了!”羽贤回身朝池鸢行了一礼,站到路旁不继续往前走了,池鸢慢吞吞的跟着后头倒退着走,一边瞧蝴蝶一边打量着山谷间的茶园,听他这般说,这才堪堪回首往前看,然而,映入眼帘的那棵巨树着实把她震惊到了,虽离那棵树有一些距离,但站在这么远的地方瞧去,却依然觉得震撼无比。

    池鸢用目光丈量了一会,这树怎么也得有十几丈高吧。许是南浔气候事宜,它花期正好,满树蓝色的小花深深浅浅铺天盖地,直到走到树底下,才发现抬头都望不到树冠边际,一片片蓝色花瓣随风飘落,美好的像误入了谁的梦境一般。

    池鸢愣愣地瞧着这株树,能长得这般高大的树,在灵界可不少,但在凡间却是少见,这浮玉山的灵气确实充沛,居然能把雪青树养得这么好。

    “怎么样,这里很美吧?”云安衾从巨大的树干后绕走出来,笑着对池鸢说。池鸢望着满树蓝得发紫的雪青花,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用手指拈了拈,又闻了闻,回头看着云安衾笑道:“美不胜收,这花的香气可真好闻。”

    云安衾见池鸢喜欢,拉着她靠坐在雪青树下,伸手拨弄着树底下厚厚的花瓣,道:“喜欢就好,说起来,还是师弟传令让我带你来的,不然,我可不敢带外人来这里。”

    “云濯雪?他让你带我来这么做什么?”池鸢伸手贴上雪青树的树皮,一道灵光从她指尖飞出,钻进了树心。

    “他可没说,我这个师弟惜字的很,传下来的命令,除了紧要的,别的一个字都不会写,半月前,他传信与我,让我奉你为座上宾好好招待不可怠慢,我虽疑惑,但也照做了,却也没想到我与你这般投缘。”说到这里,云安衾轻轻牵起池鸢的右手,笑得嘴角的酒窝微微显现,“这次,他又传令带你来花朝谷,我便急着把你叫来,只是……为何要来这里,我也没弄明白。”

    池鸢抿唇一笑,她似乎知道了云濯雪让她来此的目的,这株树吸收了整个花朝谷的地脉灵气,所生长出来的花朵枝叶都携着点灵气,连带着围绕着这株树生长的花花草草也生气勃勃,郁郁葱葱。地脉灵气本来是有限的,如今被这株雪青树吸收去,俨然变成了一个可以源源不断生出灵气的仙树,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池鸢望着满树的蓝紫小花,长出了一口气,身具灵根之人,在此修炼必能事半功倍。对她而言,虽能汇聚一时的灵气使出法术,却留不长久,但也能助她的功法大为长进,灵兮剑也不必辛苦等那一月一次的满月了,在这树下打坐,不出七日,灵兮剑必能恢复元气,满血复活。

    云安衾望着池鸢,观她气色神态,突然起身,幡然醒悟般凑到池鸢身前问道:“你,你……我知道了!难怪如此,难怪师弟会对你另眼相看,连家主也厚待你,你是不是也同他们一样身具灵根,天赋异禀?”

    池鸢瞧着云安衾震惊的神色,微微一笑:“你只说对了一半。”

    云安衾想了想,又道:“不是吗?我观你面色红润气色绝佳,骨貌神态不凡,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嗯……对,就是那个词,灵气,你自山上下来,便灵气逼人,便是寻常人也能瞧得出你的变化,你肯定同家主师弟一样身具异能,非比寻常。”

    “这次倒是说对了,不过……南浔这么大,浮玉山又是个洞天福地,怎的只生出有两个慧根的人,安衾,你过来让我瞧瞧。”云安衾见池鸢招手,俯身靠坐在她身旁,问道:“怎么了?”

    “闭眼!”云安衾似乎知道池鸢要做什么,微笑着乖乖闭眼。池鸢右手探向她的脸,食指轻轻点上她的眉心,一道银光从指尖飞出,钻入了云安衾的眉心。

    须臾,池鸢才收回手,云安衾也缓缓睁眼看她。“灵气有余,慧根不足,半步之遥,差得远了。哎,和我一样,看来仙缘无望了。”

    “没事池儿,这灵根之事族老早就给我测过了,看来你确实同他们是一路人。只是,这有灵根之人,万中不一定有一,南浔云家像我这样平凡的人多了,就像这株树,我来了那么多次,从未发觉它的奇异之处,也只有你和他们才发觉此地不同。”

    池鸢闻言眉目微微舒展,她起身绕着雪青树走了一圈,轻声道:“这世间万事万物,只要到达那个顶点,参悟透了天道的规则,见识了它的玄妙之处,皆可为灵,皆可参悟入道,灵根不过只是个快速的通道,但它有利也有弊,登峰造极之刻,真正考验的还是每个人的心境。听说,你们云家有以武悟道的,你也可以。”

    云安衾听着池鸢说的这一席话,似乎有些触动,似乎又有些了悟,她默想了会,抬头时,笑意盈盈的眼眸中氤氲了一层雾气,她走上前,轻轻将池鸢抱住,笑着说:“谢谢你池鸢,族中甚少有参悟透的女子,还没有谁能同你这般与我谈天论地,可我选择留在圣医谷,做一个世俗谷主,便注定放下了仙缘,放弃了修行。”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虽未真正领教你的医术,但这入道的方法多了,武道,音律,书法作画,而你所擅长的医术不是更贴近生死,贴近天道自然吗?潜心修习医术吧,若能参悟了生老病死,说不定也能同折芳君一样厉害。”

    云安衾笑着点点头,松开手走到树下,靠着树干道:“池儿懂得可真多,我瞧着你比家主更厉害呢,似乎知道了这灵法的规则一般。”池鸢摇了摇头,目光探向树冠,缓缓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我没灵根,只会纸上谈兵,真正要领之处却是说不清的,我和你一样,也别在妄自菲薄了,不上这浮玉山,一样修行。”

    “嗯,谢谢你池鸢,没想到我这么多年的心结却是被你解了,你可真是我贵人。”云安衾拉着池鸢往花丛深处走去,原来她早就提前摆好的席,两人跪坐在席间,谈论了这么久,确实是有些口渴了。

    云安衾倒了一杯茶,推到池鸢案前,道:“同你说话这么久,倒是忘了这边还煮着茶,还好用文火煮着,剩了这么些。”

    池鸢持杯凑近闻了闻,浓浓的茶香扑鼻而来,倒是让她想起入谷时路过的茶园。“这茶可是我方才路过的茶园所产?”云安衾闻言笑了笑,回道:“没错,这茶可是桃溪的水养出来,闻起来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好像是有。”“味道如何?”“入口清新,回味甘甜。”

    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天说地,吃了好几盏茶后,云安衾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她犹豫了会,开口问道:“池鸢,你……你身边那些人,你可知根知底?”

    池鸢笑容顿住,眸光流转间,见云安衾神色有些担忧,复又展颜:“看来那日安衾给林砚瞧病是发现了端倪?”云安衾一怔,急道:“他那是装瞎,你一直没看出来吗?”

    池鸢眸光一沉:“……虽觉得有异,但未想竟被他骗了这么久,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云安衾摇了摇头,随后便将给林砚治病的全部细节说与池鸢听,“池儿,你知道他会武功吗,我探脉的时候才发觉,虽他极力压住了功力,但我估摸着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更何况他脸上的皮,还是假的。”

    池鸢心道:这个林砚确实会演戏,一路装瞎过来,便是灵泽沈黎遇险这么大个事儿,他依然可以沉住气不暴露自己,这般推敲下来,他的目的可能隐藏的极深。

    “你既看得出他戴了面具,那你可仔细瞧过琅琊?我看他和林砚甚是聊得来,可能他们早就认识了。”

    云安衾回想了一会,摇头道:“不曾,也就见过那一次,还真没仔细瞧,不过池儿你大可放心,下次把那位公子带来,不出半刻就能见分晓。”

    林砚戴着面具顶着别人的身份一路跟着她,莫非原本就是想跟着自己混进南浔的七族盛会,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七大世家的人,这样易容潜藏身份的人,除了细作便是杀手,七族盛会,鱼龙混杂,若趁此机会动手,也好浑水摸鱼,不易叫人察觉。池鸢想了想,突然觉得好笑,好笑的是她竟收了这么些妖怪在自己身边,他亦是琅琊亦是,沈黎也亦是,就是灵泽看着还正常点。虽她不计较这些,但也不代表她能容忍别人这样利用瞒骗她呀。

    “安衾,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的话我记住了,这戏才刚刚开始呢!”池鸢起身告辞,云安衾忙跟上去,“我送你出谷。”“不用了,花朝谷的路还是好记的。”云安衾瞧着池鸢脸色正常,便稍稍安心了些,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宜去插手池鸢的事了,该如何定夺,要不要揭穿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池鸢辞别云安衾之后,便用轻功赶路,一路飞花穿林出了花朝谷,待回到圣医谷时已经临近晌午了,刚回到竹苑的小道旁,就见琅琊追着两位女子匆匆跑出来,池鸢闪身躲进竹林中,望着前边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她认识是秋落落,另一个倒是不知道是谁。

    “秋姑娘,别走啊,这都快到用饭的时间了,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说不定池姑娘马上就回来了呢!”这个琅琊死皮赖脸跟在秋落落他们的身后,虽是急着跑去追着的,却是半天也没追上去,他可是会武之人,实属不该啊,看来应该是在做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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