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洛央干瞪着眼睛。
她有些不解：“我已然告诉他此间为幻境，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杀我？”
天道斟酌道：“那个，一般人都下不了手吧……”
“若是我早就一刀下去捅个干净。”洛央真心实意地感到困惑。
天道：瑟瑟发抖。
林再添仰面靠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怀中还抱着那一枝半开的红梅。她触了触他的鼻息，嗯还有一口气。
大概也就是最后一口气了。
洛央皱眉：“既然师兄他不肯走这山河表里镜给出的法子，那只能暴力破除幻境了。”
天道的声音抖了抖：“你想做什么？”
“左右不过都是个镜子形成的幻境，只要打破那镜子，怎样也能出去。”洛央皱起眉，“但是这镜子在哪里……”
破镜的方法，山河表里镜已经告诉他们了。
只要林再添愿意当胸刺死洛央。
死亡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用剑刺穿胸膛呢？
洛央低头看了看，脑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是这山河表里镜嫉妒我胸比她大？”她想起镜子那瘦的像块搓衣板似的小身板儿。
天道：啊哈？
不，或许是因为破镜的关键就存于她的胸口。
因为镜子，就藏在她的心口里。
穿心一剑，只要洛央的心脏碎裂，那么镜子破碎，他们自然可以出境。
所以说，并不是需要林再添亲自动手杀死她，这只不过是山河表里镜找的一个由头罢了。这镜子就是想要逼迫林再添做出选择——自己的命还是妻子的命。
如此说来，她该不会是暗恋林再添吧？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是龙傲天男主，这山河表里镜又是难得的神器，还生出了女性的镜灵。
如果洛央没有来到林再添的幻境之中，那么这幻境里的洛央就不过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工具人，自然也不会做出掏心之举。那么破碎幻境的方法也只能是林再添亲自动手杀了她。
但是现在不是了。她就是为了破境而来。
洛央捡起了落在雪地里的悬光。
只是一瞬间，这把素日里无往不利的利刃，却就这么在她手中寸寸生锈，然后断成了一截截碎片。
“山河表里镜想要阻止我。”洛央丢开手中的断剑，“她不愿意我自戕。这更说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她四处看了看，突然勾唇一笑。
她走过去，从林再添手中抽出了那一枝梅花。
天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洛央反手握着那支梅花，对准自己的胸口用力一刺。
痛是其次的。
她首先感觉到的是凉。
就好像当初天道给她展示剧情之时，她最终的下场便是被男主林再添当胸一剑穿心。
何等相似的情形。
天道的声音微微颤抖：“你……”
你真狠心。
洛央就算受着剧情的威胁，对着林再添的种种示好也无动于衷，甚至从未放弃过杀死他的想法。
就如这次，若不是她自己也受这幻境所困，她绝对会眼睁睁地看着林再添死在面前无动于衷。
但她对自己更狠。
树枝深深没入血肉，洛央听见了什么东西清脆的碎裂声。
心口突然一阵不可忍受的剧痛。仿佛有千千往往把小刀在她心口里搅动。
她却笑了出来。那些刀子，便是镜子的碎片。
而与此同时，那支含苞待放的红梅，就在她的心口之上，缓缓开出了一朵朵盛极的红花。
她仰面倒在雪地之中。
院中的白雪红梅如梦幻泡影般在她身侧片片碎裂。
洛央因为心口的剧痛脚底一滑，踉跄了几步。
霍仙君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洛央稳住脚步，这才发现众人均已脱离了幻境，重新站在了江府的小院中。
莫紫菱抱着她的姐姐抽抽噎噎着：“太可怕了！我梦到我的妈妈逼着我做了一整年的习题！整整一年！呜呜呜呜呜……”
一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莫绿萍衣服上糊。
莫绿萍还有些失神，也不反抗，呆呆地站着任她蹂/躏。
霍仙君闻言，也悄悄揉了揉膝盖。
阿天长老扶着江门主——他的面色有些苍白。阿玄忧心地看着他，阿黄也绕在他们膝下打着转。
“大师兄出来了吗？”洛央四下看了看，问道。
话音刚落，便见那镜子蓝色的灵泉中浮出一个身影。
林再添闭着双目，慢慢自镜中浮现，然后落在了地面上。
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洛央皱眉。
难道是破境之前，他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洛央心中升起淡淡的喜悦和希望。
霍仙君上前一探，面色复杂：“他这是……睡着了。”
“……”
就知道男主不会这么轻易出事。
而此刻那山河表里镜却化为灵泉，绕着沉睡的林再添慢慢舞动起来，淡蓝色的光带在日光下蜿蜒旋转。片刻之后便化作一道蓝光，直接射入林再添的胸口。
山河表里镜“咣当”一声从半空中掉落。
霍仙君捡起那镜子，只见它黯淡无光，黄铜的镜身肉眼可见地攀上点点锈绿。
“这……”霍仙君皱起眉，这山河表里镜已经完全察觉不到蕴含丝毫的灵气。
就像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凡间镜子。
小院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声音响起：“这是山河表里镜认主了。”
风尘仆仆的黑衣男子跨进院门，他像是刚在灰里打过滚一般狼狈不堪。
“阿地长老！”阿天眼睛一亮，“你可算是回来了！”
阿地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扶他进屋里，我们里面说话。”
与此同时，山河表里镜中，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还存着一片寂静的明月夜。
山河表里镜穿着她的破道袍蹲在那月光下，好奇地看着。那清凌凌的月光便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凝聚成了人形。
是个年轻俊美的小公子。
月公子睁开眼睛嘟囔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睡了一觉还是在这里。”
“我看了你很久了。”山河表里镜撑着下巴蹲在地上。
月公子的目光落在她平淡的脸和头顶乱糟糟的小揪揪上，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对于不好看的人，她并不想搭理。
“你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这个幻境也不曾变过。你不是人类，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山河表里镜好奇道，“我叫了很久都没有叫醒你。”
“现在没法子了，我有了主人，也不能随意放你出去。”她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你真好看啊，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她的目光停在了月公子的胸口，语气满是善意：“我喜欢平平整整的东西。只要你的胸一直这么平，我们就可以一直做朋友。”
月公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可是我不喜欢你。”她尖锐地说，“你长得太难看了！”
山河表里镜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喜欢什么样的？这样的可以吗？”
她的身形慢慢淡了起来，随后便变成了一个温婉美丽的少女。不过片刻，她的模样再次变幻，一息之间竟然一连变幻了十数个美人的形象。
“我是面镜子。”山河表里镜的模样维持在了一个眉目浓烈的黑衣美人，“所有见过的人，我都可以变幻成他们的模样。”
月公子眼睛一亮。
“你喜欢哪一个呢？”山河表里镜问。
“小孩子才做选择。”月公子庄重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