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叶
("扁舟");
chapter43
黎冉醒来的时候,阳光自窗帘的下段点点渗了进来。她眯了眯眼睛，伸手去探了探身边的位置。然而很意外，身边的空位已经没有一点温度了。
“嗯？”
她懵懵地睁开眼睛,在偌大的房间内寻了一圈,最终回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便利贴。
方方正正的黄色便利贴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字体,但飞扬的笔画中不难看出字的主人在写嘱咐时的仓促。
「临时有点事情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黎冉捏着那张便利贴,剩余的睡意全部消散,残留下的只有寂静中无尽的孤独。
他似乎很喜欢与她承诺“等我回来”,但有时候连黎冉都无法分辨，那到底是深思熟虑过后给她的保证,还是只是一个单纯让他心安的习惯。
她蜷缩在被窝里，翻身将自己裹了起来，琥珀棕的眼底都是一片清明。
昨晚,被抱着压到柔软的床上时,黎冉的大脑其实是极其清醒的。有很多个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的念头：
酒，真是个好东西。
也有很多的瞬间,她愿意把自己的全部交给眼前的这个人。然而理智在最后的一刻回归,让她不得不扯回思绪。
“廉晟不可以家里没有”
察觉到他解扣子的动作,黎冉几乎是下意识间，猛地摁住他的动作。
廉晟的指尖就停在那颗不经蹂躏的扣子上,丝线缝合的力度只要他轻轻用力就能成为分离的两体。
这些东西在他手中是那般脆弱,就像此刻躺在他身下的女生一样,脆弱得令人更加想要欺负。
他的眉毛拧在一起，眉眼间忍耐的情绪很是明显。呼吸沉重，埋首的地方都是女生身上淡雅又勾人的气息。
“廉晟？”
许是没有得到他的回答,黎冉有些颤巍巍地附上他撑在身侧的手腕。
然而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肌肤，压在身上的力道顿时尽数撤去，没有温暖环绕的情况下，凉意从手脚顷刻间侵袭了她的躯体。
“我去洗个澡，你先在这等我，待会我哄你睡觉。”
男人的声音很低，透着忍耐的低哑，听得黎冉睫毛轻颤。
她下意识地抬手扣住他的手腕，换来前人的回眸。
男人的眸色很深，浓郁到连亮起的灯光都无法映亮，威慑地莫名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似是察觉到她的愣神，廉晟只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眼里的笑意淡到无法轻易捕捉。
“怎么？”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如果再不松手，我保证你今天没有睡觉的机会了。”
话落，他轻轻动了动手臂，衣袖便从女生的指尖云淡风轻地溜走。
思及此，黎冉垂下眼睑，心里油然而生的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她有些烦躁地拿起手机，一眼扫过去全是雾笙的消息。
雾笙：[姐妹你还健在吗？]
雾笙：[昨天回去没被训一顿？]
雾笙：[你为啥不回我消息，难不成还在睡？]
雾笙：[卧槽你们…是我付费能知道的吗？]
黎冉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ghs，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你想多了，什么都没有，我怂了。]
雾笙回得很快：[？？？]
雾笙：[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姐妹，不是吧，这你都能怂？]
黎冉：[我又没经验，当然怕啊。]
雾笙：[合着你那么多白看的啊？展颜，你男朋友那么秀色可餐，你就光当个花瓶看着不验验货！？太亏了，ok？]
黎冉：[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后面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黎冉便跑到工作室继续把完结章的后续内容给补上。工作的时间总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等到她画得差不多的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个人的生活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画完稿之后她累得又倒头睡了过去，这一睡在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黎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忙朝客厅跑了过去。
然而宽敞的公寓内，没开灯的空间内只是一片漆黑，仅能借着月光带来微弱的光线。
黎冉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一天下来被她贴在外套内侧的便利贴也因失了黏性掉落在地。
没回来。
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朝沙发走去，最后脱了力般跌坐在沙发上。眼看着秒钟一格一格的转动，直到它带动分针和时针一齐落在了12的数字之下。
“咔哒”一声，像是所有时间归为原位，与门锁落锁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令黎冉逐渐低落的心情在刹那间溢满温暖。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光着脚跑向玄关。长而狭窄的廊道上，男人的声音像是开了混响音效，在她耳畔不断响起。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他拎着一个塑料袋朝她走了过来，女生笑得很开心，迈开步伐朝他跑了过来。
廉晟接她接了个满怀，惯性般的向后退了一小步。黎冉环着他的脖子，纤细的双腿箍在他的腰侧，以来稳住自己不掉下去。
她的眼睛弯得像一轮漂亮的新月，装满星光，不断闪烁，“我下午睡太久了，现在睡不着。”
廉晟瞥了她一眼，单身揽住她的腰，将右手上的塑料袋往餐桌上随手一搁，而后不紧不慢地抱着女生往客厅走。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黎冉顺势依旧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一回生二回熟，同样的姿势，哪怕只是隔了一天，此刻都带着熟稔和从容。
廉晟抬手理了一下女生有些凌乱的长发，嗓音格外温柔，“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黎冉把他搭在沙发上的右手牵了过来，放在自己的掌心玩弄着他修长的手指，
“我今天去公司把漫画最后一章的主剧情给画完了，这样的话接下来几天只要修饰修饰，等到圣诞节的时候，我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去玩了。”
廉晟认真地听着她说话，在听到“圣诞节”的字眼时，他的表情有一瞬的黯淡。
耳边，女生清脆悦耳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说来真的很巧，我这部作品连载了三年，完结章刚好是圣诞节那天更新！玲姐说了，把番外画完之后，出新作前，她放我一个月的假！”
听着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有关圣诞节的事宜，廉晟的目光落在她满露期待的面孔上，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冉冉……”
他温和地唤了她一声，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黎冉低眸看他，目光略过他的同时，被餐桌上的塑料袋给吸引了。方才她都没仔细注意廉晟手上的东西，这会突然看到，她没忍住问了句，
“那个塑料袋是你买的东西吗？”
廉晟一愣，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顺着她的问题淡淡“嗯”了一声。
黎冉：“买了什么？”
廉晟：“一些吃的，还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跨坐在他身上的女生眼眸突的亮了亮，听到吃的当即就想要跑过去看看，
“真的吗？我去看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廉晟神色一紧，立马伸手环住她的腰，将还没爬下去的女生重新带了回来。
黎冉挥到一半的手一个不小心打在了他的手臂上，力道不算重，但廉晟却是皱眉“嘶”了一声。
黎冉的动作一顿，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在瞧见男人脸上转瞬即逝的忍耐后，神情有了变化。
她坐在那里，蹙紧的眉头下，一双眼睛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你受伤了？”
廉晟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在触及那严肃的双眼时，坦然地承认：
“是，今天出去的时候。”
黎冉想都没想，直接卷起他的袖子。最先看到的是手臂上已经干涸的血液，想必是自伤口流出已经过了有段时间了。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划过波澜，干脆一咬牙全部卷了上去。
伤口的位置就在右手的小臂上，白色的纱布贴在那里，中心已经渗出了红色。那包扎的手法极为粗糙，黎冉一猜便知道铁定是旁人暂时随意处理了一下。
难怪他刚刚是用左手抱着她，难怪他刚刚的右手比以往都要更加冷，原来是因为受伤了。
“今天又是什么紧急任务？看你没穿军装，想必又是在大白天抓捕某个嫌疑犯吧。”
廉晟垂下眼睑，见她走到茶几的另一侧，陷入了沉思。
自从知道詹姆斯埃文斯抵达中国的消息之后，整个指挥室都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之中。所有的事情必须从头理起，第一个便是从詹姆斯入境开始。
既然入境，要想在之后的行程中会面交流，那便是在监控系统下肆意妄为。针对詹姆斯在那之后几乎没有去过什么有过大人流的地方，所以他唯一能够告知对方交易地点的时间只有在机场。
一个就算是淹没在人群中做什么小动作也不会被轻易察觉的地方。
谢长朝和袁浦在过滤监控的时候，眼尖地发现詹姆斯某次停下步伐之后，往前方看了一眼。虽然很是平常的举动，但是落在他们眼中硬是能品出一丝奇怪。
于是借着男人身后的led屏，光线的反光下将当时在对面的人群中一个驻足的身影完全映了出来，那个接收信息的人。
所以他们的任务便是立刻抓捕那个男人，结果人是找到了，只是在一番搏斗之后让对方趁着空档从阳台跳了下去，死得干干净净，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线索断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交易地点已经确定，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双方的交易会正常进行。
徐剑英下令收队之后只是让他们做好下次任务的准备，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谁给你处理的伤口，也太不专业了。”
黎冉的抱怨打断了他的思索，看着她拎着急救箱走到沙发的一侧，再多的烦恼也在短时间内尽数散去。
没得到他的答案，黎冉挑了挑眉，猜测问：“郑和临？”
廉晟无声莞尔，“不是，是黄述。我着急回来，就让他随便处理了一下。”
彼时，黎冉刚刚把他已经弄脏的纱布拆了下来，看着那还在冒血的伤口，她没忍住心中的酸涩，
“那么着急干嘛，回去让军医处理好再过来也行啊，我又不是不等你。”
酒精棉拭过伤口，擦去血液的同时放大了刺痛感。廉晟眼眸微动，忍耐住那令人麻木的疼痛，依然是温柔地看着她。
“怕你等太久了。”
“等得久一点又怎么样？”
黎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出声直接反驳他的话，“我告诉你，我这人有耐心且不娇气。只要你让我等你，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廉晟挑眉，有些意外，“这么乖？”
黎冉扔了那沾血的酒精棉球，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可不，所以啊，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因为顾及我的情绪而瞒着我，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敞开心扉过。”
“冉冉。”
黎冉正在帮他重新贴纱布，眉眼未抬，“怎么了？”
廉晟低眸，心里一番挣扎归后，还是平静地开口：“圣诞节，我可能要失约了。”
话落，黎冉贴胶带的动作一顿，猛然抬头望向他。她张了张嘴，那些想要质问的话却如鲠在喉，最终只化为漫不经心地一句话，
“因为不能说的任务？”
廉晟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闪而过的失意，愧疚和歉意从心底蔓延。
“抱歉冉冉，这次任务事关重要，我……”
黎冉打断他的话，淡然地问：“很重要？”
廉晟：“是。”
黎冉：“比今天的任务更危险？”
廉晟：“是。”
黎冉颤了颤眼睑：“受的伤可能会比今天的更严重？”
廉晟迟疑了一下，在触及女生干净又澄澈的双眼时，无法撒谎：“是。”
三个肯定的回答，换来了一室的寂静。
黎冉慢条斯理地把他的伤口处理好，合上急救箱的那一刹，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都随着箱子锁住的声音一并掩埋。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嗓音泛着高昂的色彩，“我知道了，圣诞节我可以找朋友一起过，你就心无旁骛地去执行任务吧，不必内疚。”
说完，她拎着急救箱起身，把它放回茶几的另一侧。而后大功告成似的站了起来，眼神一刻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目标明确地往卧室走，
“时间也不早了，睡觉吧，你明天还要回部队。”
廉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见她在逃避与自己的对视，他一个撑手直接站了起来。
“站住。”
男人的声音掀去那层温柔的保护，只剩清冷和命令性的霸道。
黎冉的步伐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再说点什么，高大温暖的身躯自背后拥住了她。
低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刚刚还说着要真正地敞开心扉，你这样压抑自己的不快也算吗？”
黎冉咬了咬下唇，摇摇头，道：“不算，所以你要怎么哄我？”
廉晟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道：“你想怎样？”
黎冉敛了敛眸：“活着回来。”
廉晟眼眸微抬，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女生白皙的侧脸，以及那轻轻颤抖的睫毛。
他闭了闭眼睛，又亲了下她的耳廓，嗓音喑哑：
“好，还有呢？”
黎冉抬手搭上他环在自己腰前的双手，微凉的指尖缓缓摸索着他手指上凸起的关节。
“明天早上走的时候，把我叫醒，我不想醒来再看到自己是一个人。”
这个要求，廉晟着实没有想到，他不信地调侃道：“起得来吗？”
黎冉：“起不来你也要把我弄醒！反正，我不想再经历那种，睡前身边有你，醒来却是一个人的落差感。”
廉晟：“好。”
他答应得很快，黎冉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她拍拍他的手，催促道，“你别磨蹭了，赶紧去洗澡吧，再晚点看看明天到底是谁起不来。”
廉晟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朝浴室走了过去。
——
廉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黎冉正盘腿坐在床上，睡裤随着她的动作撩起了一半，细白的腿就那么猖狂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随便擦了擦头发，目光偏开一寸，“干嘛呢？”
黎冉睁开眼睛，半垂的头发挡着了她小半张脸，被她轻轻撩至耳后：
“睡前冥想。”
其实是在想雾笙早上说的话。
虽然说着下次下次，但是也没想到下次来得那么快！
廉晟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女生的睡衣很宽松，随着撩发的动作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锁骨诱人，衣服随意地搭在她瘦削的肩上，盈盈欲坠。
他偏头收回目光，朝另一侧的床沿走了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换睡衣了？”
“嗯，宽松的穿起来舒服。”
黎冉并不觉得什么，反而是低头拎了拎自己的衣服，复而问他，“怎了？不好看吗？”
廉晟本是站在那喝水，居高临下的，女生轻飘飘的一个动作，从他的视角望过去，几乎一览无余。
他没料到她的举动，喝水的动作一顿，壁灯照耀下的眼睛眸光微闪。
“没有。”
话落，他放下水杯，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出去拿个东西。”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走得极其干脆利落。
黎冉有些疑惑地皱眉，呢喃道：“怎么这么淡定？”
昨天失手一次，她事后想起来，想一次后悔一次。该怎么说，成年人的爱情，可以建立在性的基础之上。又或者说，性会是升华感情的一把利器。
既然如此，廉晟一长得帅，二身材棒，三体力看着应该也不会差。睡了这样一个男人，怎么着也是她赚了。
所以刚刚在廉晟洗澡的那段时间内，她发挥了自己从中看来的毕生精力，理论加摸索的去实践如何悄无声息地去勾引一个男人。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所以在廉晟再度走进卧室的时候，黎冉索性破罐子破摔，大胆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努力用最平淡的语气直接道：
“我们睡吧。”
廉晟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神色变化，迈步走到另一侧，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比她更淡定，
“是有点晚了，睡吧。”
黎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要掀开被子，黎冉眼疾手快地爬了过去，然后干脆地坐住被子，抬眸看他，重复道：
“廉晟同志，我们睡吧。”
这一次，她特地加重了一下“睡”这个字眼，对于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来说，再不懂她就要深刻怀疑他肯定是故意的。
然而廉晟只是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面不改色。
“你看起来不像是想要睡觉的样子。”
黎冉：……
他的表情那么坦然，剑眉舒展，黑眸干净，正义凛然地有那么一刻黎冉真的以为他没反应过来。
她叹了一声，双手一撑从床上站了起来。
一时间，身高差距反了过来。廉晟顺着她起身的动作徐徐抬起下巴，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黎冉伸手指了一下廉晟和自己，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撸起自己的睡衣袖子，将白嫩的小手合在一起，格外爽快地连续拍了三下。
“啪”
“啪”
“啪”
……
黎冉眉峰微挑，神色灵动又带着点骄傲：
够简单粗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其实我本来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出教官的帅哥出浴图，什么腰间寄了块浴巾，慵懒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然后突然意识到：woc是寸头？
删了删了赶紧删，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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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