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爱
陈警官带徐子星来到龙城福利院，出示了证件和手续，见到了小美。
见小美身上穿着干净的孕妇裙，下身也穿着孕妇打底裤，脚上还穿一双花朵图案的棉袜，陈警官感慨道：“把她从男的家里解救出去的时候，她脖子被铁链锁着，关在铁笼子里，笼子里丢着一个碗，里头的东西都馊了。现在总算有个人样了。”
徐子星大骇：“什么？脖子锁铁链？那家人是疯了吗？这是虐待罪！不仅故意伤人，还涉嫌虐待！”
“已经都取证送上去了，检察机关会处理的。”
徐子星瞬间眼眶通红，看向小美，就见她脖子上确实有一圈不甚明显的印子，咬牙骂道：“畜生！”
工作人员在旁说道：“送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身上那衣服比放在地上踩的地巾还差。我们女同事就从家里带来以前怀孕时穿的衣服给她换上，这才像样了些。”
徐子星看着小美，嘴唇在颤抖：“谢谢。我代替小美谢谢你们。”
工作人员叹气道：“她还这么年轻，真是太可惜了。”
徐子星想起了什么，问陈警官：“小美应该不会超过25岁吧？”
“从她哥哥出示的户口本来看，小美今年是23岁。”
“23岁……”徐子星喃喃道，“本科毕业一年，正是进入社会实现自己的岁数，太可惜了……”
她看向陈警官：“小美是几岁走失的呢？在哪里走失的？”
陈警官无奈道：“16岁，在乡下奶奶家走失的。”
徐子星咬唇：“那个男人什么时候买的她？”
“说是去年夏天捡的。”
徐子星看向小美，眼眶泛红：“那就是说，在这个男人之前，她还有六年的时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她过去六年时间，生过孩子，但具体生了几个，不清楚。”陈警官说道。
她走到小美床前，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笑着看她：“小美你好，我叫徐子星，之前和你住在同一个小区的。”
小美起先还眼神游离，一听到她说小区，立刻情绪激动，挣扎着要下床。工作人员赶紧进来，一年控制着她，一边柔声安抚着：“没事没事，大姐在呢，好好的。”
小美躺了回去，徐子星问工作人员：“我还能继续跟她说话吗？”
“可以，但注意不要提到那个男人和那个家。”
徐子星点点头：“好。”
她从包里拿出给徐子豪买的果汁糖，放在手上：“小美，你想吃这个吗？这个是纯果汁做的，可以吃哦。”
果汁糖的包装纸花花绿绿的，小美看了，面露欣喜，靠了过来。
徐子星却手一收，把果汁糖收拢进手心：“你看着我。”
小美看了她一眼，和她对视仅一秒时间，立刻又将视线移向别处，手却扒拉着徐子星的手，要把果汁糖抢走。
“小美？小美？”徐子星又喊了她两声，她却沉浸在抢糖果中，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半点反应。
徐子星知道了，掌心打开，小美立刻将糖果拿走，兀自吃了起来。
“小美，你好好的住在这里，我下次再来看你。”徐子星起身，跟陈警官一起离开房间。
“不对视、叫名不应、没有物权意识。”徐子星看着陈警官，“小美应该是自闭症，伴随智力障碍和多动。她这种程度，如果送回哥哥家，就需要一个人专门来看护她，否则很快又会跑出去，再次走失。且看管她的人也会相当辛苦，因为她很可能不听指令。”
陈警官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但是没办法，肯定还是得把她送回她家人身边。她的情况，不适合长期呆在福利机构。”
“我知道。她父母双亡，哥哥继承了属于她的那部分财产，那么就有监护赡养的责任。从法律层面来说，她哥哥的责任逃不掉。”徐子星分析道，“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她的存在，超出了他哥哥所能承担的负荷，早晚有一日，她哥哥还是会选择将她送回那个男人身边，或者干脆将她遗弃。”
也就是说，小美的未来，并没有因为找到家人而解决。
徐子星想到小海星那几位和小美一样的自闭症女生，她们的未来，是不是也会像小美一样？当庇护她们的人不在世上了，她们可能会自己走丢、被兄弟姐妹遗弃，或者被拐卖？
她们的未来，要何去何从？
这一刻，徐子星忽然明白了融合社区的作用。
走出福利院，她给霍昀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背景音有人说话，徐子星稳了稳心神，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你说。”
“你在龙城的融合社区，进度到哪里了呢？”
“年后就动工了，现在应该在挖地基。”
“我能去看看吗？”
“稍后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谢谢。”
挂上电话，徐子星立马就收到霍昀发来的地址，她立刻打车过去。
占地上千亩的项目，周围全用围墙围起来，到处是挖了一块一块的地基，徐子星站在外墙外看着，眼前出现梦里的一幕——
无机动车的社区里，徐子豪安全又自由地活着，他在社区社区，下了班自己去食堂用餐，在社区超市买饮料，买完了自己回宿舍。路上随处可见的特教老师，给予他及时的指导。这一整套的程序，虽然经过特别的训练，但因为社区无机动车，他得以在安全的环境下实现个人自理，安全无忧，以最理想的状态还原了他的社会生活。
徐子星心情澎湃，终于理解霍昀为何坚持做融合社区。
她转过身，与工地大门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霍昀。
[能不能给我一个融合社区的入住名额？作为交换，从此我也加入这个项目，负责社区所有法律事务与社会支持工作。]
另一边，霍昀看着微信对话框突然弹出来的徐子星的照片，点开放大，指腹在她圆圆的脸上摩挲半晌，唇角弯了弯，发了个“握手”的表情过去。
徐子星又给陈警官打电话：“我帮小美找到落脚的地方了，但现在暂时还不能住进去，至少要等待一年以上的时间，您能帮忙跟福利院沟通沟通，让小美和孩子暂住，不要再把她遣送回老家吗？她哥嫂不愿意接纳她，早晚还是会把她丢了的。”
电话那头，陈警官考虑半晌：“好吧，我尽量，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说。”
“谢谢您。”
安顿好小美的事，徐子星返回深圳，翌日就带田菲去了前海。
特斯拉进入厂区，停好车，徐子星熄火解安全带。
田菲边解安全带边看一眼悬在顶楼的品牌logo和公司名，笑说：“亿家安？我想起来我家扫把拖把的牌子好像就叫什么家安。”
徐子星也笑了，拎包下车。
俩人一手拎着笔电，一手背着挎包，皆都穿着职业套装和细高跟。
徐子星个高腿长，迈出去的步子大，田菲亦步亦趋地跟着。
“您上次来，霍总有透露这个企业的王炸技术吗？”
“没有。”
田菲好奇道：“到底是没有王炸技术还是霍总还保密着？”
徐子星笑了下：“让咱们全封闭两个月，禁止跟外界接触，你说有没有王炸技术？”
“肯定有！”田菲兴奋道，“好想知道一个做健康手表的企业，王炸技术会是什么！”
俩人坐电梯进入工厂顶层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大办公室。
霍昀已经到了，立在靠窗的独立办公桌边，蹙眉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脸严肃加烦躁。
徐子星提着电脑包走过去，跟他打招呼：“霍总。”
霍昀抬起头看她一眼，指着前方两个空置工位，很快又看回手中的资料：“你们的位置在那。”
“好的。”徐子星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陈颂和田菲抱了资料过来，徐子星开始投入工作。
随着尽调的展开，她终于猜到这家企业的王炸技术是什么。
早癌监测。
徐子星挺意外，她以为做健康手表的企业，王炸技术大约也是跟运动或者通讯相关，不想竟然是关于医疗，关于癌症。
封闭一周后，亿家安的董事长陈总从国外回来，邀请霍昀和企业高层一起吃饭，霍昀把徐子星也带上。
酒过三巡，陈总说起了引以为傲的王炸技术。
“关于早癌监测，过去的技术是采血，根据血象中的癌胚指标来进行初步的判断，但是这种方式它需要病人去医院抽血，很多人他上班没时间，或者说忌惮上医院，那他很可能就会错过身体对早期癌症的提醒，等到他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往往是中晚期。咱们都知道很多早癌一经发现、及时处理，它的五年生存率往往有90以上，这意味着早癌将可以被治愈！但重点是——得及时发现身体的早癌信号！”
他从技术手里接过下个月要发布的手表，递给霍昀：“来，霍总您自个儿上手看看。”
霍昀笑着双手接过，解下自己的腕表，把健康手表戴上。技术员过来帮他调试，把手表芯对准他的手腕内侧血管，表芯亮起几道细微的绿光和蓝光。
霍昀玩笑道：“这光没辐射吧？”
技术员笑道：“没有的，您放心。”
众人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表芯滴滴叫了两声，技术员在手表上暗了几下，指着上头的数据对霍昀说：“霍总您看，数值都用绿色显示，表示您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癌症风险。”
霍昀点点头，问：“如果有癌症风险呢？”
“那数值会红色显示，传至手机app，您只要进入app，就会有详细的文字说明告诉您哪些部位有癌症风险，需要做什么检查，甚至可以根据您的位置帮您一键匹配全国最有名的专科专家。”
陈总适时说道：“我们目前正在对接全国所有著名癌症专家所在的医院科室，接下来打算在app上实现预约挂号、线上图文看诊功能。也就是说——一个人从发现身体出现早癌到专家预约挂号，都可以通过我们的产品去实现，整个过程只需要十分钟。这大大为癌症患者争取到了重要的生存时间。”
霍昀笑着拍拍技术员的肩膀：“好，谢谢，我大概了解了。”
技术员退回座位。
霍昀解手表，陈总忙按住他的手说道：“这只表就送霍总了！”
霍昀朗声笑起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陈总！”
他把表收进表盒里，放到手边，笑着对陈总举杯：“陈总您送我如此珍贵的健康之礼，我也得给您回个礼不是？”
陈总眸光一亮，也举起酒杯，笑得更大声了：“谢霍总！谢霍总呐！”
徐子星看得一愣一愣的。
霍总都没说回礼是什么，陈总在激动什么？
霍昀将杯中的茅台全干了，龇了龇牙，鼻梁都皱成了川字，酒杯往旁边一放，双手撑着桌沿，考虑片刻，严肃道：“我之前计划为亿家安募资六十亿，现在增加三十个亿，共计募资九十亿！”
说完看向陈总：“陈总可还满意？”
陈总激动道：“满意满意！谢霍总！谢霍总！”
在座所有高层都鼓掌欢呼。
“但是！”霍昀突然竖起右手食指，一脸严肃地看向众人，“必须在未来一年内，完成——所有全国三甲医院肿瘤科室的挂号对接，以及肿瘤病人术后五年免费跟踪功能！”
陈总看向其中一位高层，见对方面露难色，不敢说话，急道：“到底行不行！现在就给霍总一个准信！”
那高层牙一咬：“可以！”
陈总笑着看向霍昀：“霍总，那咱们这就成交了？”
“成交！”霍昀笑着伸出手，同他握上。
徐子星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终于明白了霍昀为什么要接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的ipo，为什么那么有把握它能募集到六十亿的资金。
她看着霍昀，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他身为一个保荐人的初心。
康福一直坚持研发平价药品，多年来对贫困山区进行捐赠，所以他保它上市。
长鲜渔业没有社会贡献，弄虚作假，他亲自砸了它的ipo。
而亿家安这款手表，旨在提高癌症病人的生存期，亦与民生相关，他在质疑声中接下这个案子，为它募资百亿，解决了它将近五十亿的负债，令它有机会继续往前走。
这一刻，徐子星突然明白了当初那段关系，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她早已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她是真的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