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谣言
宋叙宁向徐子星走来，双手抄兜，下巴点了点奔驰车消失的方向，不屑道：“奔驰c级，不值钱。”
徐子星心中暗骂“有大病”，没理他，闪进一旁的711，从货架上拿了一瓶依云，买了单，走到靠窗的小桌前坐下，边喝矿泉水，边看外头有没有摄像头对着自己。
和康福的合约还没签，宋学文必然会考验她是否真的信守承诺，眼下如果因为跟宋叙宁拉拉扯扯而令宋学文不快，合约泡汤，损失就大了。
正想着，一瓶蜂蜜饮料放到了手边。
“喝这个，解酒快。”
徐子星没看宋叙宁，也不和他说话，兀自喝着自己的矿泉水。
“女孩子不要在外面喝酒。”宋叙宁把蜂蜜水拧开，再次放了回去，“更不要在喝酒的情况下让异性送回家。”
徐子星目视前方淡淡开口：“如果刚才那位是我对象，我和他一起喝酒，让他送回家，就没什么问题吧？”
宋叙宁瞳仁一震，蜂蜜水举在手上，一时间忘了递给她。
徐子星见他发怔，趁势下了高脚凳，准备离开便利店。
宋叙宁回过神，扯住她的手臂：“徐子星，你……”
他不信她会看上那个开奔驰c级的普通男人，明明她有更好的选择，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徐子星选择那个普通男人，也许真的是因为喜欢。这个声音让他很无力，也很混乱。
徐子星趁势甩开他的钳制，离开便利店，闪进公寓中庭的楼梯间。
她担心了一整夜，生怕宋学文知道宋叙宁又来找她，会把合约取消，结果却是她多想了，宋学文的秘书在隔天就把合约的电子版发来给她。
徐子星第一时间审核，想赶紧把单子签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徐律，”田菲进门来，把办公室门带上，“您在准备和康福的顾问约吗？”
徐子星“嗯”一声，没抬头，仔细审阅合约条款：“康福这次把非诉业务给我们，诉讼业务给观韬。
田菲在办公桌前的客位坐下：“挺好的，也算发挥了两家律所的所长。”
徐子星笑了下，没说什么，内心却是颇为满意宋学文这个安排。就在昨天，她还以为宋学文只是为了让自己拒绝宋叙宁而白给的单子，不想还是有考虑到她的执业范围，将她擅长的业务交给她。这种安排弱化了她的不安。
“我听到一个关于康福的奇怪传言。”田菲看着手中的合约，小心翼翼道。
徐子星随口道：“什么传言？”
“之前做康福的ipo，他们行政部的小陈不是经常来找我聊天吗？”
“嗯。”
“她刚问我——你是不是他们宋董的私生女……”
徐子星闻言，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说我是谁的私生女？”
田菲看一眼身后关严实了的门，压低声音：“说你是宋学文养在美国的私生女，所以去年宋学文才会指定你做康福的ipo，借ipo的功劳把你拉进康福，等扶你成为康福的法务总，就会把观韬踢掉，将医药、医疗用品事业的法律事务全权交由你负责……这么做是为了遏制妻子娘家的势力，为你以后继承他的财产、入主康福铺路，还说你之后会改姓，改成‘宋子星’……”
徐子星错愕：“谁编的故事？也太搞笑了吧？”
“康福内部都传开了，连行政部一个小主管都知道。”
徐子星气得丢开手中的笔，抬手指了指自己：“康福的ipo，是霍昀指定的我，不是宋学文！我当初还因为安睡丸的事情被他喊去讽刺了一顿！我怎么可能跟他有任何关系？而且这次能谈下康福的非诉法律顾问，是因为宋学文提出……”
她实在是开不了口说顾问约跟宋叙宁有关，转而说：“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我是宋学文的私生女？”徐子星说着说着就被气笑了，站起身，“我亲爸在龙城，而且你觉得我跟宋学文长得像？”
田菲望着她，小心翼翼点头，然后又立刻摇头：“好像是有点像，你们都是圆脸大眼睛……但好像也不太像……”
徐子星闭了闭眼，重新入座：“行了行了，别再搞这些八卦，出去干活！我忙着！”
另一边，宋家。
书房的双开实木门被用力推开。
“爸！”宋叙宁冲进来，愤怒地看着正跟其他董事谈事的宋学文。
谈话被打断，宋学文脸色一变，严厉地看向儿子：“去隔壁等我！”
宋叙宁又气呼呼出门去。
秘书看着太子爷的背影，眼底闪过怜悯。
太子爷原名叫“林叙宁”，是前几年才改成“宋叙宁”的，因为他外公终于退了。
照这么个规律，那位徐律师，不久也会成为“宋律师”，甚至“宋总”、“宋董”……因为董事长夫人身体快不行了。
秘书觉得徐律师成为“宋董”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这位太子爷似乎不怎么顶事，咋咋呼呼的，成天只会上来找老子翻脸，倒是听说那位徐律师能力不错……
宋叙宁在会议室外暴走片刻，听到门开，闻声转过身。
见宋学文一张臭脸他也没在怕，上前去，直接就问：“你是不是太没底线了？为了不让我跟徐子星在一块，你竟然造这种谣？你尊重过我妈吗？你考虑过我妈的感受吗？”
宋学文气得额角血管凸起，大声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你为了不让我跟徐子星在一起，就让人造谣说她是你的私生女！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妈的身体？”宋叙宁气得双眼要滴血，“你越这样！我越要跟徐子星在一块！我要跟她结婚！”
“你疯了？”宋学文一巴掌呼过去，把宋叙宁的脸颊打得歪向一边，“她有一个自闭症哥哥！自闭症是会遗传的！她身上有自闭症基因！你要以后你的孩子得自闭症吗？！”
宋叙宁抚着火辣辣的脸颊，愣愣地看着宋学文：“她没说过她有自闭症哥哥，我不知道这件事……”
“谁没事成天把家事挂嘴上？”宋学文吼道，“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你除了看上她的美貌，你还知道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她哥哥是自闭症？”
“自己上网查去！”说完这句话，宋学文摔门进了会议室。
宋叙宁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徐子星”三个字。
在一些她办过的案件介绍和采访中，穿插着几条她为龙城一个叫“小海星”的公益组织发起募捐的新闻。新闻提到她有一位自闭症哥哥，家庭贫困，可她却品学兼优，不仅毕业于北大，还拿了半奖去斯坦福留学。附带的照片，她和一个长得又高又胖、看上去傻乎乎的男孩站在一起，男孩眼睛不看镜头，莫名傻笑着。
…
霍昀结束一整天的工作，快凌晨了才回到酒店。
私人电话嗡嗡震动着，他第一时间从西服内袋抽出，带着期待看向屏幕。看清楚来电人的名字，眼底闪过烦躁，冷淡接起：“什么事？”
“你是不是投资了美国一个实验室，研究脑机连接的？我记得你提过，这个技术主要令自闭症患者恢复正常生活能力？”
霍昀“嗯”一声，轻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想投资？”
“可以。”宋叙宁口气干脆，“只要能让自闭症患者拥有正常自理能力、不拖累家人，我可以投资。你对自闭症这个病了解多少？它真的会遗传？”
“各国的样本数据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症状具有家族遗传性。”
宋叙宁沉默。
短短一句话，掐断了他与徐子星的所有可能性。
电话那头，霍昀问：“说吧，你要投多少？”
宋叙宁回神：“一亿够么？”
“美金还是人民币？”
“……人民币。”
霍昀笑：“聊胜于无。”
公子哥送钱上门，他不介意多要点，于是又说：“我在龙城还有一个项目，是一座针对自闭症患者建造的融合社区，现在还差资金，你可以往这个项目也投点。”
宋叙宁就问：“融合社区？类似养老院那种带看护性质的？”
“可以这么理解。”
“徐子星的哥哥之后也会住进去？”
霍昀敛笑，目光沉了几分：“怎么突然提到徐律师的哥哥？”
宋叙宁就把今天与宋学文的一顿争执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提宋学文为了阻止他和徐子星在一起，竟让人造谣徐子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家丑不可外扬。
霍昀沉默听完，问：“那你现在什么打算？知道徐律师的哥哥是自闭症，还想跟她在一起？”、
电话那头，宋叙宁吸着牙齿纠结几秒，竟说：“我觉得生育和婚姻也许可以分开？你觉得呢？”
霍昀就知道这玩意儿还是嫌弃徐子星的基因，但又沉迷她的美貌，为了达到合法占有她的目的，这是准备和她结了婚再找别人生孩子。他强忍着给宋叙宁一拳的冲动，耐心问：“徐律师对你什么意思？”
“……她好像有对象了，我前两天看到一个男的送她回家。”
酸意在霍昀胸间弥漫开，他咬了咬牙，挂了电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不远处的陆家嘴夜景发怔。
这才从北京回来几天，她已经有对象了。
霍昀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徐子星……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走进徐子星的内心，可到头来才发现，他从来只是在门口徘徊。
朱晴说她因为基因关系，这辈子都不打算恋爱婚育，可他又亲眼看到，她为了冯磊，不远千里拖家带口去了北京过年，而深圳这边，她似乎也有正在接触的男生。
也许她不是紧闭心门，而是只为特定的人敞开。
…
“徐律，”田菲敲门进来，“黎主任刚问我，康福的顾问约签了吗？”
徐子星正在键盘上敲击的十指一顿，看向田菲：“没有。”
三周前，康福那边就把合同的电子版发过来给她审核，她很快敲定好合同条款，可跟康福约时间签字的时候，康福却一直推迟。
徐子星自认做到了与宋学文的约定——不跟宋叙宁联系，宋叙宁这段时间也没有再找她。
难道是……宋叙宁那边消停了，宋学文想取消签约？
思及此，徐子星脸色一变。
“现在所里都在讨论这件事，那些人当初有多羡慕，现在就有多落井下石。”田菲不忿道，“黎主任好像也有点不高兴。”
徐子星烦躁地将笔拍到桌上，拿出手机，想给宋学文打电话。手机忽然震了两下，进短信。
她点进去一看，是一张全英文的电子回单。
是一个陌生手机号码发来的，附言：霍昀在美国有个项目做脑机连接，据说能令自闭症患者恢复正常，我给投了一个亿。
看到“霍昀”两个字，徐子星心跳登时快了几拍，脑门一热，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看着那张回单怔神半晌，在键盘敲下收款方的名称。
美国公司，内网可查的资料有限，她翻墙搜索，终于查到这家公司的一些关键字——医疗方向、神经元修复及连接、高能产业、相当烧钱。
“叩叩。”有人敲门。
田菲起身去开门。
是黎昕的秘书。
“徐律师，黎主任找。”
徐子星回神，盖上笔电，拿起手机去找黎昕。
敲门进去，黎昕正在冲咖啡，看到她进门来，不太高兴地看了她一眼，倒了一杯咖啡端着，走到办公桌后，兀自喝着。
徐子星站在他跟前，对他点了点头：“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康福的顾问约，我看泡汤了吧？”黎昕喝一口咖啡，挑眉看着她。
“我下午去一趟康福，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
黎昕冷笑了下，说：“我丑话说前头，如果康福的顾问约泡汤了，那你就回香港lisa那边，我这里不养闲人。”
虽然早就猜到他愿意接纳自己调到深圳所，是因为康福这个客户，但如此赤裸裸地说出来，徐子星还是感觉有点受辱。
她深呼吸一记：“我不是闲人，没有康福，我还会有其他客户。”
“呵！你不会以为出了安睡丸和长鲜渔业的事，大陆投行圈还有人会找你做ipo吧？你在大陆的两个案子，一个闹得企业和券商都脱一层皮！一个直接让企业被证监会调查，五年内都不能上市！所有保荐人和企业都怕你了，你以为自己还能有什么客户？”
徐子星一噎，没说出话来。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因为那两个案子被诟病，但没想到是整个投行圈都拉黑自己的程度。
“所以我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同意你调来深圳所？因为你来了根本没用啊！你签不了客户，所里还得给你发一份基本工资，外加一个办公室，一个助理律师，你算算，我一个月要在你身上花多少钱？而你又能为所里带来什么效益？”
徐子星看着黎昕，冷静反问：“所以您之所以同意我调过来，是因为知道当时康福想签我？”
“要不然你以为我要你过来做什么？来跟客户打对台的吗？”黎昕手中咖啡杯往桌上狠狠一掷，给徐子星下了最后通牒，“我丑话说前头——康福签不下来，你就给我滚蛋！当初劝你做事别太死板，给企业也给自己留条路，就是不听，非得搞臭企业！你也不想想搞臭企业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主……”徐子星还想争取，黎昕已是怒火中烧地赶她出办公室。
徐子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田菲赶紧跟进来，关上门，小声问：“黎主任说什么？”
徐子星手机往桌上一丢，抬手按住胸口，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田菲赶紧给她倒一杯水。
她喝过水，窒闷的胸口顺了一些，把手机丢进包里，包背着就要出门：“我去一趟康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