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听到那声惊呼,许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她现在很想扶额苦笑,她想过各种确定身份的方法,却独独没想到有人一上来就直接把“穿越”这件事咋呼出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娘亲”成了李雨云的可能性又高了几分,这咋咋呼呼的性格可太像李雨云了。
但许欣不敢再任由她继续自曝下去了。
虽然短短一句话,并不至于彻底暴露身份,但周围的人都已经看过来了,尤其是张婶,她也被那一嗓子震得不轻。
许欣连忙找补“我娘她可能是被梦魇着了。”
一边解释她还一边用手在下方偷偷地掐了下李雨云的大腿。
之前一起上公共大课的时候,李雨云每次睡觉都让她帮忙望风,她就是通过这个方法提醒李雨云的。
古代最忌讳怪力乱神的东西了,尤其现在还是灾年,更要谨慎。
李雨云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只是偶尔说话不过脑子,又不是真的傻,现在一群人都盯着她,她还能不知道收敛嘛。
她也赶紧补救“对,对,对,我刚刚是被梦魇住了,那个梦啊,可太吓人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以此佐证自己被梦魇住确有其事。
于是,许欣掐着大腿肉的手拧得更重了,她能感觉到被掐的“娘亲”抽搐了一下。
许欣在心里道歉“对不起了,我也是为你好,要不云娘的人设全崩完了。”
没有继承任何原身记忆的李雨云这会也在纳闷,为什么旁边这个“女儿”一直在掐她,难不成她穿成的身份其实是一个后娘
眼看着李雨云还要开口,许欣快愁死了,她开始思考捂住她“娘亲”嘴巴的可行性。
好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有人在呼喊“有水啦有水啦前面有条小溪”
周围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许欣赶紧趁这个机会扯住李雨云的袖子,附在她耳边低声快速地说道“我也是穿越的,你先少说话,我们待会细聊。”
李雨云的眼睛立即睁大,她想张口又想起了刚刚的叮嘱,于是赶紧闭上嘴巴用力点头。
许欣已经对她不崩人设不抱希望了,只好转头当作没看见这些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云娘”身上的动作。
驾车的张大壮给了驴一鞭子,让驴子走得更快了一些,水资源很宝贵,得快点去占据有利的位置,晚上好在附近扎营休息。
张婶也不再看着后面,而是紧紧盯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小溪,她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在哪个位置抢水更好了。
终于到了地方。
许欣远远望过去,才发现那里以前应该不是小溪,而是河流,不过受干旱的影响,大部分的河床裸露了出来,依稀可以看见枯萎的水草。
中间残存的水流不过小溪流的宽度,歪歪扭扭,水位也不高,难怪之前会被人误认为是小溪。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水了尽管水流并不清澈,也依旧是逃荒路上的珍宝。
许欣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自从醒来后还没有喝过水呢。
张家村的人还在停稳驴车,流民们已经朝小溪边冲了过去。
有些人没有盛水的容器,就直接用手捧着往嘴里送,直喝得肚子浑圆才停下。
许欣看得触目惊心,过量饮水是有可能导致水中毒的,但她也能理解这些人,都已经吃不饱了,难得碰上水源自然要喝个水饱。
她只能叮嘱身边的“娘亲”“妹妹”和张叔、张婶“待会喝水不要喝得太急,要不对身体不好。”
旁边驴车上的张大夫闻言,捋着自己的发白的山羊须笑出了声“欣姐儿说的没错,津液各走其道,不可猛饮。”
驴车停好后,张家村的人并没有去跟那些流民争抢,而是等着这批流民喝完水后离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然张家村一起逃荒的人数不少,但如果把流民逼急了,爆发冲突可就得不偿失了。
等那些流民喝得差不多了,张家村的妇人们才拿着水囊去打水,附近其他驴车上的人也是如此。
走了快一天,才遇到水源,众人这会都渴得不行,张大壮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喝水。
因为,他还要守着驴车,驴车上有物资,附近的流民的视线时不时就从驴车上堆放的包袱上瞟过。
此时的张大壮已经完全看不出中午和张婶交流时的温和模样,他生得高大,又一脸凶相,此时拿着一把大柴刀在驴车前警戒着,用眼神震慑周围蠢蠢欲动的人。
许欣已经从驴车上下来了,因为被大夫叮嘱过暂时不能碰冷水,所以她被张婶留了下来,李雨云和喜姐儿倒是都跟着去了水边,虽然喜姐儿年岁尚小,无法抢水,但站在外围帮着拿灌好的水囊还是可以的。
许欣一下午都窝在驴车里,腿早就麻了,此时正好下来走动走动,但她也不敢走远,而是绕着驴车转,一边活动腿脚一边也看着驴车的东西。
在许欣的记忆里,她们在之前的逃荒途中,就曾见过流民哄抢的情形。
那时,他们才离开村子不久,就遇见一辆独自上路的驴车被一群流民哄抢一空,因为双拳难敌四手,驴车的主人拿着武器都没拦住,甚至连驴车都没保住,最后只能一家人坐在地上大哭。
张家村的人当时就被吓得不轻。
好在他们是五户人家一起出发的,里面有着不少青壮年的男人,才能镇住那些流民。
而且自那次目睹流民哄抢事件后,张家村的几户人家更警惕了,三辆驴车紧挨着行驶,赶驴车时也把武器放在车辕上,每次取水时不跟流民冲突,任何时候一定会留着足够的壮劳力守着驴车。
这会,守着许欣这辆驴车的除了张大壮,还是从另一辆驴车上分过来的壮实青年,名叫赵二禄,他的大哥赵大福和弟弟赵三寿正守着自家的驴车。
许欣把视线转向张家村另外的两辆驴车,一辆驴车上坐着的是张大夫一家五口,另一辆驴车上是赵家的六口人。
这几户都是张家村家境稍微殷实的人家,要不也不可能有驴车。
令许欣诧异的是,这次逃荒的发起人居然是“云娘”,许老秀才和李氏前几年过世了,许家长子、云娘的兄长许书鄞也在赴京赶考后断了音信,年初时赵秀才又突发恶疾去世,云娘就起了去南边寻亲的心思。
许老秀才和李氏本就是从南方的泽州来的,如今寡母幼女一起去投奔亲戚也不错。
不过,许欣现在担心的是,李雨云穿过来后似乎没有“云娘”的记忆,那个亲戚能不能找得到还另说。
她不由地望向李雨云所在的方向,李雨云似乎适应地不错,正和张婶挤在一起往水囊里灌水。
还不等许欣露出笑意,水边一阵骚动,人群推推搡搡地乱了起来,似乎是新过来的流民正在为什么东西发生争执。
还没等许欣弄清楚状况,就听到了张婶的声音“快救喜姐儿喜姐儿落水了”
张大夫先赶了过去。
许欣看每辆驴车附近至少有两个男人守着,她便也跟了过去。
喜姐儿已经被救了起来,只是似乎是呛了水,居然昏迷了。
张大夫又把脉又掐了人中,却也没有用处。
“喜姐儿喜姐儿”张婶疾声唤着,刚刚喜姐儿是在她旁边被挤下去的,她这会很是内疚。
李雨云虽然还没弄清楚各人身份,但看到小女孩在眼前溺水,也慌地不行。
她求助地看向了许欣。
许欣这会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她想起下午时小女孩软糯糯地喊她“姐姐”的声音,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会先救人再说。
她赶紧挤进去,看着还在掐人中的张大夫,说“我有办法,让我试试吧。”
本以为张大夫会反对,没想到张大夫闻言起身给许欣腾出的位置,还让附近的人退开些别碍着事。
张大夫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许老秀才,如果要在张家村里找一个张大夫最佩服的人,那一定是许老秀才,因为他不仅学问好,还精通百家杂学,既能指导村民农术,有时在药方上也和他探讨一二。
许欣作为老许家的长孙女,一直被许老秀才重点培养,从小也不让她学绣花缝补,而是跟着私塾里的其他学生一起学识文断字,连医书都读过几本。
所以,他这会看着许欣站出来,丝毫不惊讶,而是寄予厚望。
许欣对于张大夫的想法毫无察觉,她现在正努力地回忆着溺水的急救知识,在本科实习时,她曾经做过急救的培训,如今一年未用了,需要回顾一下要领。
她先检查了喜姐儿的口鼻,发现并没有污泥,腹部也没有凸起,呛进去的水应该不多。
紧接着,她又把喜姐儿的衣领扯松,抬下颌打开气道,然后开始胸外按压,在按到第五下的时候,喜姐儿猛地咳出一口水,呼吸也恢复了正常。
许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把位置再度让给张大夫。
张大夫上前把握后朝众人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后,之后好生休养即可。”
张家村的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喜姐,你没事吧”张婶紧张地问道。
喜姐儿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张张表情关切的脸,低声说道“我没事了。”
众人这才散去,继续打水。
张婶接过李雨云手上的水囊“云娘,打水的事交给我们几个就行,你先带孩子去树后把湿衣服换了,万一发烧就不好了。”
李雨云还记得“女儿”的叮嘱,也没多说话,只应了声“好”。
许欣觉察这是相认的好时机,便表示自己也一起跟着去。
张婶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已经灌了水的水囊“先喝点水。”
张大壮等守着驴车的人这会也终于喝上了水,围着驴车讨论起晚上的扎营事宜。
许欣凭借记忆从包袱中翻出一套喜姐儿的衣服,又拿了一块可以遮挡的布,便和李雨云一起带着喜姐去了一颗大枯树后。
张婶在水边喊着“别走太远啊,不安全。”
树后。
许欣伸长胳膊扯开布围出一块空间,李雨云便在里面帮着喜姐儿换衣服。
“好了么”许欣的手都举得发酸了,里面似乎还没穿好,不停地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而此时的李雨云也愁得不行,古代的衣服太复杂,她穿不明白啊
她只好向许欣求助“要不你来帮着换衣服,我来举着布”
许欣一听就明白了李雨云这是不会穿,虽然她也没穿过,但好歹也记忆可以参考,总比李雨云这样完全靠探索的强。
于是,两人互换了位置。
喜姐儿很乖巧,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
许欣终于帮喜姐儿换好了衣服,又系好了系带。
但她也是第一次实操,为了避免弄错了待会在众人面前露馅,她索性蹲下来问喜姐儿“喜姐儿,姐姐今天帮你穿衣服的方法和娘亲平时的一样吗”
喜姐儿似乎没想到会突然被提问,她沉默了几秒,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失忆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听着这熟悉的台词,许欣和李雨云震惊地对上了视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