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沈言洲,我好喜欢你哦。"
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会儿。
他慢慢地抬手回抱住她。
这样亲密的姿势,他冷白的下巴,他微动的喉结、他精致的锁骨、他温暖的胸膛、他有力的手臂……全都触手可及。
一切都是如此温暖。
但沉浸在感动中的人鱼少女,却无法通过他温暖的躯体感受到那颗早已冰冷的心。
还以为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爱情。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眨眼之间,就到了狂欢节当日。】
“打住打住!”夏桃打断了小布偶猫故作深沉的旁白,摸不着头脑,“干嘛呢你?没事给我配什么旁白?”
【帮你转场嘛,我觉得这样会更有氛围喵。】
小布偶一脸无辜。
“可是你的用词好像我的小学作文哦。”
夏桃非常耿直。
小布偶生气:【你是在嘲笑我吗?】
“哪敢?我是在夸你。”夏桃惆怅地叹了口气,“毕竟我现在的文学水准可能还比不上小学。什么白驹过隙,我现在只会说时间过得飞快……”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狂欢节当天。
程澈的演唱会也是今天,夏桃之前提过一次想去看他的演唱会,沈言洲没有答应。
毕竟自从那天体育馆以来,他就再也没让小美人鱼离开过沈公馆了。
大概是怕节外生枝,再出什么意外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狂欢节当天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同意了带她去看演唱会。
原因,夏桃也能猜到。
就和他前几天不愿意再让她出门一样,换血手术的准备时间是七天,沈老先生的身体随时可能出状况,不能再等了,所以狂欢节的第二天,就是手术之日。
也是小美人鱼的死期。
所以他的举动才会这么矛盾,一边不愿意出任何意外,要把她关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直到实验进行;一边又对她纵容到极点,希望她开开心心地度过自己生命中的最后几天。
他确实是有几分喜欢小美人鱼吧?
不然以他冷心冷肺的作风,不会愿意冒着风险带她出去玩。
可是这份喜欢太轻了,把砝码全部押上,也不足以翘起放有亲人的另一端。
只可惜到最后,亲人和小美人鱼,他一个也留不住。
她很期待他看见结局的那一刻。
夏桃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离开沈公馆之前,沈言洲拉住雀跃的小美人鱼,给她戴上了一条镶有蓝色钻石的手链。
皓腕凝霜雪,她白如凝脂的手腕配上熠熠生辉的蓝钻手链,更显光彩夺目。
小美人鱼晃了晃手链,有些高兴又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送我手链呀?”
“不喜欢吗?”沈言洲微笑着顺手把一个小兔子面具扣在她脸上,“狂欢节道具。”
看着镜子里的小兔子面具,小美人鱼顿时开心了起来,也拿了个小猫面具扣在沈言洲脸上:“你们人类的节日真好玩!”
立刻便忘了继续追问手链的事。
狂欢节是东陆夏季欢庆的日子,江州临海,江州人对海都有着特殊的情结,所以江州庆祝狂欢节的中心往往在海边,这便与程澈的演唱会地点重合了。
演唱会设在江州中心体育馆,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因为场馆容量有限,没能买到票的人干脆在场馆外庆祝起了节日,戴着面具的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人与人之间即使相隔咫尺,也可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热闹非凡。
作为朋友,程澈当然提前给沈言洲预留了贵宾席,但是小美人鱼不喜欢冷冷清清的座位,想感受许多人一起欢庆的氛围,所以让沈言洲把座位换成了普通坐席。
考虑到他们都戴了面具,他自然也无有不可地答应了。
或许有些人真的是天生的发光体,注定了一举一动都能牢牢抓住人的眼球。
看着场馆中央光芒四射的金发少年,听着周围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夏桃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演唱会中途,她去了一趟休息室,在那里,她又一次遇见了卫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澄澈和卫珺现如今势同水火的关系,想也知道程澈不可能邀请他来看自己的演唱会,卫珺也绝对不会主动出现。
不过,夏桃对此并不关心。
仗着自己戴着面具,她原本想假装没看见他直接离开,但卫珺却主动开口了。
“我有话和你说。”
他的声音很低沉。
夏桃一边调整耳环,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
卫珺被哽了一下,他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歉?你也是真敢想。”
他帅气到近乎锋利的眉宇拧在了一起,沉默了一会儿,不等她接话,直接说道:“夏桃,我知道你的身份。”
夏桃调整耳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不说话。
“那天……我看到了你脚踝上的鳞片,所以回去查了一下。”卫珺沉声说,“沈家不久前捕获了一只美人鱼——这种
消息,再大的势力也不能保证完全不会走漏风声。”
话到此处,夏桃才觉得有点意思了,她不再敷衍,摆出了那副只有在攻略人物面前才会有的天真烂漫的模样,声音柔柔地说:“嗯……所以呢?”
卫珺直视她:“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沈言洲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是要做什么?他打算用你的血去救沈老先生,就在明天。”
小美人鱼仍然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蓝色眼眸望着他:“所以呢?”
她出乎意料的态度让卫珺迟疑了一瞬间,他没来得及细想,只是继续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我知道凭借你自己的力量不可能逃离沈家,我可以帮你——”
“我不走。”
夏桃打断了他的话。
卫珺语声一滞,他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走。”
夏桃温温柔柔地说。
开什么玩笑。
她的主线任务进度已经进行到了百分之九十,只要明天在沈言洲演一出人鱼公主化成泡沫的戏码,就可以达到百分之百,顺利完成【和攻略人物谈一场凄美的旷世之恋】这个任务,现在让她离开,等于功亏一篑。
任务完成前一刻,自己清空自己的进度条?
绝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卫珺为什么愿意救小美人鱼——也许是他还有点良心吧——但很可惜,他的善心发错地方了。
她是不择手段的玩家,不是天真烂漫的人鱼。
就这最后一天了,谁也别想妨碍她。
卫珺这才意识到,从他开口以来,人鱼少女的反应平静至极,他只能看见她露在面具外的蓝色眼眸,却透不过兔子面具去看她真正的表情。
为什么听见这个消息,她还能如此平静?
他想不明白。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沈言洲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啊。”
“他只是想要你的血。”
“我知道啊。”
“你会死的。”
“我知道啊。”夏桃笑了,诚恳地说,“你说的这些,我全都知道。但是……我不走。”
彻底的沉默。
长久的死寂。
“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明知道你会死……”卫珺说不下去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孩,以至于他混乱的思绪都找不到出路。天真还是愚蠢,他几乎无法给这种行为下一个定义,就连原因都只能胡乱揣测,他只能定定地望着她,“……你就这么喜欢他?”
夏桃一愣。
啊这。
这、这个……
夏桃(→_→):这真是个不怎么美丽的误会。
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发言好像确实有几分执迷不悟的恋爱脑气质,难怪会给卫珺造成这种错觉。
算了,就让他误会下去吧。
锅让沈言洲背。
愉快地决定好,夏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演唱会还没结束呢。”
她走了。
卫珺一个人站在寂静的走廊上,环形场馆外是人群狂欢的喧闹声,风吹进来,像是间隔了两个世界。
他仍然难以消化自己刚才听见的一切。
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是利用,明知道会死……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要留在沈言洲身边?
就因为爱情吗?
演唱会的下半场,沈言洲在贵宾室见到了卫珺。
明明是邀约的一方,却不说明来意,卫珺坐在沙发上,在沈言洲进来的瞬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视线从上而下审视般地打量了他一圈。
沈、卫、程三家的圈子里,沈言洲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聪明冷静,狠辣果断,进退有度,不沉迷享乐,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从不让长辈操心,是所有掌权人心里最理想的继承人。
作为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是假的,可是都是天之骄子,彼此间怎么可能没有存在过比较的心思?
有比较,就会有不甘。
而卫珺的不甘,自年少时起,到今晚,几乎达到了巅峰。
至今为止,唯一发现的一只美人鱼,是沈言洲先遇见的。
即使他对她全是利用和虚情假意,她也心甘情愿为此去死。
他们认识才几天啊?
卫珺不明白。
为什么是沈言洲?
为什么是沈言洲?
“都是男人,不要一直盯着我看,这样很恶心。”
沈言洲随意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皱了皱眉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
“不知道就不会来见你了。”
“为什么?”卫珺问道,"我知道沈爷爷病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人都会死的。"
“……为什么?”沈言洲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笑了,“卫珺,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身上这种永远以己度人的理直气壮。”
“‘人都会死’?”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轻声道,“说的真轻巧。”
“我们不一
样。伯父伯母虽然对你要求严厉,但一直都很爱你。你从小就是板上钉钉的卫家继承人,从来不需要去争去抢,也不需要接触阴谋诡计,反正一切都是你的。”
“所以你的姿态才能那么漂亮,那么光明磊落,那么无所畏惧。”
“哪像我?连救唯一的亲人都要这么卑鄙。”
沈言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恢复了彬彬有礼的表象,冲卫珺微微颔首:“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起身离开。
“如果伯母还在,她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做。”
卫珺冷不丁地开口。
沈言洲离开的身影停顿片刻,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卫珺都几乎以为他要发怒了,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很轻地,很突然笑了一下,语气里全是无动于衷:“真可惜,她去世很多年了。”
卫珺忍无可忍,一拳砸在桌子上:“你真的清楚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杀人啊沈言洲!”
“人鱼也算人吗?!哪条法律规定的?!”沈言洲冷厉道,“卫珺,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现在不管难道要等着你将来后悔吗?!”卫珺冷笑,“我确实是疯了才会和你说这些!你以为那条鱼真的有那么蠢?她已经猜到你打算做什么了!不过她确实比你想象的还要蠢,明知道你要她的命她竟然还心甘情愿地要为你去死!”
沈言洲语声一滞,他定定地望着卫珺。
“……你说什么?”
卫珺有些颓然地坐下,他伸手扶住额角,声音里有股掩饰不住的疲惫:“刚才,我去见了她,告诉她你打算做什么。我说我可以帮她逃走,她说她知道,但是她不走。”
“真是条蠢鱼。”卫珺扯了扯嘴角,“蠢得和童话里化成泡沫的那只有一拼。”
无声的间隙里,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沈言洲派去保护夏桃的众多保镖中的一个。
对方语气焦急又惶恐:“沈先生,刚才演唱会结束人太多,混乱中夏小姐突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