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命是你的
由于楚时情绪不佳，众人也各怀心事，往日里欢快热闹的午饭今日竟结束的格外仓促。
或许是明丝准备的午饭分量太大，众人吃饱后，仍旧剩下了不少生腌和海鲜粥。
看着欢快打包的李逸仙，马怀龙忍不住感慨道：“幸好咱们有老李帮忙收尾，我之前对浪费食物并没有太深刻的体会, 昨晚看到穆乐乐家的咸菜和白粥后，才算真正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分量。”
听到穆乐乐的名字，苏梓昕不禁想起了郑自强与罗翰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楚时问道：“时哥，冬津县那边有传来什么消息吗？罗翰现在是安全的吧？”
听到苏梓昕的问话，一直在出神的楚时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了昨晚与姐姐碰面的事, 不禁心中一凛。
姐姐是极乐山庄的保护伞, 定然早就得到了自己一众带着罗翰去了警局的消息，想必昨夜也是故意等在自己去寻师兄的路上，趁机将自己拦下的……
“我出去打个电话。”楚时猛然起身。
看着楚时略显仓惶的背影，再联想楚时姐姐与极乐山庄之间的关系，众人的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五分钟后，面色难看的楚时回到了教室。
正如楚时猜想的那样，姐姐昨夜根本没有去找师兄蓝苷，更没有将自己对极乐山庄与苍空寨的怀疑告诉师兄。
所谓与师兄之间的恋情，只是姐姐为了欺骗自己而进行的表演。
据师兄说，昨夜自己一众离开冬津后，姐姐便命令刘弄玄清理了极乐山庄的把柄，罗翰和许多情况与他相近的受害者则被直接送进了精神病院。
幸而极乐山庄当夜事发，罗翰等人尚未在精神病院受到太多折磨，就被随后赶到的执法队救了出来。
今天上午，玉晨观派来的专业医师已经完成了对所有受害者的初次精神检查，除了在冬津县精神病院住院超过三年以上的患者康复机会渺茫外，绝大多数受害者在坚持治疗后都有康复的希望。
其中几个最近方才被极乐山庄骗来的受害者由于受到的精神干预最小，在接受了玉晨观专业医师的心理疏导后, 甚至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几条相对好些的消息为楚时带来了些许宽慰，然而楚时的心情只放松了不到两秒，电话那头语气沉重的蓝苷又为楚时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昨天下午刚被骗去极乐山庄，夜里被刘弄玄派人赶走后，天不亮又回到了极乐山庄，急切的想要冲进去找妈妈。
原来，小姑娘的母亲智力存在缺陷，按照极乐山庄昨天骗小姑娘来打工时的说法，在极乐山庄做服务员不但包吃包住，一个月给开3000块钱，还能免费为她母亲治病。
见极乐山庄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小姑娘不知道自己上了当，亲眼看着母亲在极乐山庄工作人员的陪伴下上了五光市医院开过来的救护车后，就听话的进了极乐山庄。
昨夜被极乐山庄的工作人员匆忙赶走后，小姑娘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回家后便开始寻找母亲。
几个和她要好的朋友也帮忙在老城区找了一夜, 仍旧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小姑娘心中着急, 这才想要冲进极乐山庄寻找母亲。
得知此事后，执法队立刻分出了几个人手帮忙寻找小姑娘的母亲，然而无论是极乐山庄还是五光市医院，都没有那位妇人的下落。
见事有蹊跷，执法队出动了更多的人力在冬津县及周边寻找，同时又在小姑娘的指认下，找到了昨天下午陪同妇人去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同样是本案的受害者。
据两名年轻人交代，按照柴仞的吩咐，救护车载着妇人绕着冬津县转了两圈后，二人便在城外的一片小树林里将她扔下了车。
得到这一消息后，执法队成员立刻去了二人交代的那片小树林周围寻找，终于在附近的一条小河里找到了小姑娘的母亲。
然而妇人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尸斑。
楚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挂断师兄电话的。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智力缺陷的母亲。
两个短语如魔咒一般在楚时的脑海中盘旋回荡，最终汇聚成了那个眉毛稀疏，性子倔强，头顶还扎着个鬏鬏的小丫头。
是她吗？
楚时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们说这件事，也不知说出这件事后，朋友还会不会是朋友。
如果自己昨晚回家后没有相信姐姐，而是坚持去找师兄，以他雷厉风行的性子，或许当晚就会带人赶到冬津……
如果那样的话，本就被命运剥夺了无数美好的小丫头或许就不会失去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出什么事了？”明丝轻声问道。
楚时看向众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起。”
……
当众人再次赶到冬津县老城区那条逼仄的小巷时，熟悉的破旧小门旁已插起了竹竿，白色的安魂幡正轻飘飘的挂在上面。
一阵凉风吹过，白纸做的旗子被吹得哗哗作响，明明是正午时分，秋日里最为灼人的太阳却忽然没入了厚重的云朵之中，在大地上留下了一片黑沉沉的暗影。
破旧的小门敞开着，可以清楚的听到女孩低低的啜泣声，沙哑、痛苦、充斥着绝望的“妈妈，对不起”在细碎的啜泣声里不断的回荡着。
两个衣着朴素，皱纹很深的中年人提着纸钱、香烛等物品在破败的小屋里忙前忙后，不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是附近过来帮忙邻居。
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红着眼圈，紧抿嘴唇，笔直的站在屋门两侧，如同一群守护着城堡的卫兵。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楚时的心底不由地升起了一股寒意，方才并未吃下几口的海鲜粥仿佛瞬间被冻成了冰块，坠的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压抑。
小丫头悲切的哭声不断传入众人耳中，潘启玉几人神色凝重，苏梓昕更是红了眼圈，用力的捂住了嘴巴。
众人的脚步声很轻，快要靠近那扇小门时，门口的那群孩子方才察觉到众人的出现。
其中一个孩子立时认出了众人的脸，不禁又惊又怒：“怎么是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别吵，他们不是坏人。”站在最前面的郑自强低声道，“昨天晚上，他们特地来探望乐乐，还给了我们两根金条，用来给阿姨治病……”
许是怕穆乐乐更加伤心，郑自强说话的声音很小，神情却非常严肃，门口的孩子们渐渐收起了眼中的戒备，茫然的看向众人。
楚时不知何时已走入了那间破败的小屋，在灵位前郑重的鞠了三躬，旋即蹲在了满脸是泪的小姑娘面前，郑重道：“穆乐乐，对不起。”
憔悴的小姑娘缓缓转过头，死死盯着楚时：“是你害死了我妈妈？”
“如果我能……早一点去举报极乐山庄，你母亲……或许就不会出事。”
“如果我没有去极乐山庄应聘，我妈妈也不会出事。”小姑娘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楚时，“错的是极乐山庄，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要道歉？”
楚时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小姑娘盯着楚时看了许久，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抬起手背，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金条递到了楚时面前：“如果你能替我报仇，杀掉极乐山庄里的所有坏人，金条就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