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九章 斯大林的召见
进入市区之后,罗科索夫斯基看到城市的上空漂浮着白色的防空飞艇,道路上到处摆着用来阻止坦克前进的大三脚架,重要的十字路口是沙袋和木头建成的街垒工事。【】街道两侧的人行道上,是成群结队的居民,或提或扛地拿着自己的行李,行色匆匆地朝前走着。
“司令员同志,您看到了什么?”坐在他左侧的洛巴切夫忽然开口问道。
“惊慌失措的气氛。”罗科索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敌人空投的传单,以及混在居民中的敌特分子,已让整座城市变得人心惶惶了。”
“站住,站住!”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刚说完,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喊叫声:“你这个该死的强盗,给我站住!”
罗科索夫斯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方格呢子外套的男子,扛着一个口袋,从一家商店里冲了出来,后来跟着两名上了年纪的妇女。男子的动作很麻利,几乎就在罗科索夫斯基看到他的同时,他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吉普车前冲过,接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消失在路对面的一条小巷里。
看到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跟着追出来的两名妇女站在路边,跳着脚将所有能想到的污言秽语都加在了逃跑的男子身上。
“司令员同志,好像是抢劫的。”司机侧着身子征求罗科索夫斯基的意见,“我们需要下车去帮忙吗?”
“不用,这事儿自然会有民警来处理的。”罗科索夫斯基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司机的这个提议,吩咐道:“我们的时间紧迫,要立即赶到克里姆林宫去。”
半个小时后,轿车来到克里姆林宫的入口。司机将车停下后,转身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我没有特别通行证,车没法开进去。”
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下车后,准备沿着斯帕斯科钟楼下的入口进入克里姆林宫时,被一名执勤军官拦住了去路,他面无表情地问:“两位指挥员同志,请出示你们的通信证。”
“对不起,少尉同志。”洛巴切夫在看清楚对方的军衔后,客气地说:“我们是奉沙波什尼科夫元帅的命令,到总参谋部向他报道的!”
少尉听完后,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到了值班室,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对着话筒说道:“喂,我这里是门卫岗哨。来了两位指挥员,说是奉沙波什尼科夫元帅的命令,到总参谋部报道的。”
少尉听对方说了两句后,用手捂住话筒,冲着罗科索夫斯基问道:“将军同志,能告诉我,您是谁吗?”
“我是第16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中将。”
少尉听完后,对着话筒说道:“他说是第16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明白了,我立即放他们进去。”
少尉放下电话后,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将军同志,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在他的办公室等您。”看到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抬腿就要走,又伸手拦住了他们,板着脸说道,“请你们交出自己的配枪,另外再到通行证办理处,去办理一张临时通行证,免得在里面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罗科索夫斯基曾多次进出过克里姆林宫,知道少尉说的是实情,便非常配合地掏出手枪递了过去。少尉接过手枪,将枪号记在一张纸上,然后撕了半截给罗科索夫斯基,公式化地说:“将军同志,请您出来时,凭这张纸条领取您的配枪。还有您,师级政委同志,请交出您的配枪。”
洛巴切夫掏出了手枪,但却显得有些犹豫,迟迟没有递给了少尉。少尉见洛巴切夫握着枪不给自己,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师级政委同志,请交出您的配枪!”
听到少尉这么说,洛巴切夫冲对方歉意地笑了笑,随后把手枪递给了少尉。
少尉接过枪瞧了瞧,不以为然地说:“师级政委同志,您的纳甘m1895型左轮手枪有点老,如今恐怕配套的弹药不好找吧。”
“少尉同志,您可别小瞧了这支手枪。”自从上次洛巴切夫说自己曾经在27号哨位上,为列宁站过岗之后,罗科索夫斯基就知道了这把枪的来历。此刻听到少尉用不屑的口吻在评价这支手枪,便插嘴说:“这是列宁同志生前亲自送给师级政委的礼物。”
听说这把枪是列宁送给洛巴切夫的,少尉的手一哆嗦,差点就把手枪掉在了地上。过了好一阵,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同志,您刚刚说,这把手枪是列宁同志亲自送给师级政委的礼物,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罗科索夫斯基点着头用肯定的语气说:“当年我的师级政委曾经在第27号哨位替列宁同志站过岗。”
虽然外人不太明白第27号哨位的含义,但少尉作为克里姆林宫的守卫,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将手枪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有些慌乱地写好了收据,随后递给洛巴切夫,毕恭毕敬地说:“师级政委同志,您待会儿出来时,凭这个收据来领取配枪。您放心,我一定会替您好好保管这把枪的。”
看到罗科索夫斯基二人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沙波什尼科夫连忙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迎了上去。等两人向自己敬礼后,老元帅向他们伸出手去,态度友好地说:“欢迎你们到莫斯科来!”
罗科索夫斯基等沙波什尼科夫和洛巴切夫握完手以后,态度恭谨地问道:“元帅同志,请问您招我们到莫斯科来,有什么指示吗?”
“是这样的,罗科索夫斯基同志。”元帅将一只手搭在了罗科索夫斯基的肩头,揽着他朝办公桌的位置走过去,解释说:“上次我们得到了错误的情报,以为你们率领司令部擅自脱离了部队。后来斯大林同志看了莫洛托夫和伏罗希洛夫两人的调查报告,才知道错怪你们了,所以特意让你们来一趟莫斯科,他打算向你们解释一下,顺便再道个歉,免得你们背上什么精神包袱。”
“不用了,元帅同志,不用了。”听说斯大林要给自己道歉,罗科索夫斯基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摆手说道:“只要斯大林同志知道我们不是临阵脱逃,这就足够了。”
沙波什尼科夫招呼两人在长椅上坐下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问罗科索夫斯基:“说说你们目前的情况吧。”
“元帅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刚站起身,准备向沙波什尼科夫报告时,后者已经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来说。于是他坐在长椅上向元帅汇报说:“目前我们手里能动用的兵力,是非常有限的,只有多瓦托尔的骑兵第3骑兵军,潘菲洛夫的步兵第316师,切尔内绍夫的民兵第18师,混成学员团以及步兵第126师和一个坦克旅。
而在我们的正面,德寇集中了第5军、坦克第4集群的摩托化第46和第40军。步兵第106和第35师在沃洛科拉姆斯克以北占据了出发位置。在沃洛
科拉姆斯克以西和东南的地段上,在我集团军的左翼当面,展开有4个装甲师,分别是第2、第11、第5和第10装甲师师,以及一个名叫‘帝国师’的摩托化师。”
沙波什尼科夫听到罗科索夫斯基所报出的一连串数据后,脸上不禁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敌人在你们的防御正面,居然展开了这么多的师?”
“是的,元帅同志。”罗科索夫斯基肯定地回答道。
沙波什尼科夫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后,停住脚步,望着罗科索夫斯基试探地问:“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所说的这些情报,都经过核实过吗,不会搞错吧?”
“不会错的,元帅同志。”罗科索夫斯基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我们早就将侦察到的情报,向方面军司令部报告过了,但他们却不相信,显然认为我们掌握的情报严重地夸大了敌人的兵力。我也明白,他们是希望敌人的兵力能少一点,对此,我不会表示反对。但是,在斯基尔马诺沃及其它地段上抓获的俘虏,证实了我们的情报是完全准确的。”
“如果敌人真的有这么强大的兵力,以你们现有的实力,估计是很难坚守住防线的。”沙波什尼科夫听完后,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必须立即给你们补充必要的兵力。”
听说要给自己补充兵员,罗科索夫斯基忍不住扭头朝旁边的洛巴切夫看了一眼,恰巧对方也正扭头看他,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喜。
罗科索夫斯基正过头望向沙波什尼科夫,试探地问道:“元帅同志,不知道能给我们补充什么样的兵力。”
“步兵暂时没有,坦克部队也没有。”沙波什尼科夫有些为难地征求两人的意见:“要不,我给你们补充一点骑兵吧,都是刚从中亚调过来的。”
来自中亚的骑兵,听到沙波什尼科夫这么说,罗科索夫斯基立即就想到了来莫斯科的途中,所见到的那支骑兵部队,便点着头说道:“元帅同志,这真是太好了。在如今的这种情况下,每个战士都是宝贵的。”
见罗科索夫斯基同意了自己的建议,沙波什尼科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文件夹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资料,然后说道:“我将骑兵第17、第20、第24和第44师划归你指挥,这四个骑兵师每师有三千人,你可以先将他们部署在第二道防线。”
听说四个骑兵师才一万二千人,罗科索夫斯基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要知道多瓦托尔手下的两个骑兵师,每师的兵力都超过了万人。上级补充的骑兵人数虽然少了点,但聊胜于无,他努力装出高兴的样子,向沙波什尼科夫表示感谢:“谢谢您,元帅同志!”
沙波什尼科夫看出了罗科索夫斯基的失望,特意向他解释说:“罗科索夫斯基,我们的骑兵师如今正在进行改革,以后都会是这种小编制的师,人数少了,更利于指挥。”
“原来是这样。”罗科索夫斯基发现是自己误会了沙波什尼科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总参谋长同志,以后的骑兵师都是三千人的小建制吗?”
“没错,以后的骑兵师都是三千人的小编制。我会和匹所需要的草料,我也会尽快派人给你们送过去。”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桌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把耳机贴在耳边听了听,立即用恭敬地语气说道:“是的
,斯大林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和他的军事委员,都在我这里。……好的,我马上带他过去见您!”
沙波什尼科夫放下电话后,笑着对罗科索夫斯基说:“斯大林同志现在要见你,我这就带你过去。”随后他又冲洛巴切夫笑了笑,歉意地说,“至于您嘛,洛巴切夫同志,就请您到外面的值班室去等一会儿了。”
罗科索夫斯基跟在沙波什尼科夫的后面,走进了斯大林那间宽敞的办公室。斯大林等他敬礼完毕后,握着他的手,亲切地称呼着他的本名和父名:“你好啊,亲爱的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欢迎你到莫斯科来!”
听到斯大林对自己的称呼,罗科索夫斯基的心跳不禁加速了,要知道能让斯大林称呼全名代表着亲近,而一直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就只有沙波什尼科夫一人。如今斯大林称呼自己的全名,是否意味着自己成为他所器重的人了。
正当罗科索夫斯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斯大林关切地问道:“你那里目前面临着什么困难吗?”
听到斯大林这么问,罗科索夫斯基连忙将第16集团军目前的实力,以及德军在防御正面的部署情况,都一一向斯大林进行了汇报。
斯大林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报告后,皱着眉头吸了一下烟斗,扭头问一旁的沙波什尼科夫问道:“你为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提供了什么帮助吗?”
“斯大林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听到斯大林问这个问题,连忙抢在沙波什尼科夫前面回答说:“总参谋长同志刚刚为我们集团军补充了四个骑兵师,每师有三千人,都是来自中亚的骑兵。”
“沙波什尼科夫同志,”斯大林走到了沙波什尼科夫的面前,用攥着烟斗的拳头朝他指了指,随后说道:“在第16集团军这么宽旷的防御正面上,只给他们派去了四个小建制的骑兵师,所起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你看,能否再给他们派点坦克部队过去啊?”
“斯大林同志,”沙波什尼科夫有些为难地说:“目前各个方面都需要坦克部队,而我们手里能动用的坦克数量却非常有限。”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的防御地段,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给他们补充坦克和炮兵是必须的。”斯大林并没有对沙波什尼科夫下达什么命令,而是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看,能不能先从什么地方给他们调几个坦克旅过去,哪怕一两个也行?”
对于斯大林的提议,沙波什尼科夫只思索了片刻,随后点着头说:“好吧,斯大林同志,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想办法给他调两个坦克旅过去。”说完,他转身面向罗科索夫斯基说道,“我把坦克第4和第85旅划给你指挥。坦克第4旅旅长卡图科夫,以前曾经是你的部下,我相信你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定可以配合默契的。”
听到卡图科夫名字,罗科索夫斯基不禁心中暗想,心说这可是了不起的坦克天才,假如战争爆发时,他不是因为手术住院,没准自己的部队还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见到罗科索夫斯基脸上的喜色,斯大林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除了坦克旅以外,再给你增派几个炮兵团和火箭炮营,希望对你们接下来的战斗有帮助。”
“太好了,斯大林同志,这真是太好了。”听到斯大林亲口说要给自己调派几个炮兵团,罗科索夫斯基更是喜上眉梢,一个炮兵团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绝对不会比一个普通的步
兵师差。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连连向斯大林表示自己的谢意。
补充部队和装备的事情谈完后,斯大林忽然又开口问道:“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你认为,我们能守住莫斯科吗?”
听到斯大林这个问题,有着后世记忆的罗科索夫斯基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词汇后,开口说道:“斯大林同志,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了德军的坦克即将闯进莫斯科的谣言,也看到了城市里出现的抢劫行为。谣言和抢劫行为,加剧了莫斯科城内的惶恐气氛。为了动员群众击退敌人,为了稳定民心,我觉得应该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什么措施?”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引起了斯大林的好奇。
“立即宣布在莫斯科及郊区进行戒严,并规定一切破坏治安的人都将立即交付军事法庭深怕,一切煽动分子、奸细和其他挑拨离间的人应该立即枪毙。”罗科索夫斯基知道在乱世用重典的好处,因此向斯大林建议说:“同时,为了稳定民心,还应该向外宣布,在莫斯科以西防线上进行的首都保卫战,是由最高统帅部委派朱可夫大将负责指挥的。”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为什么要特别强调首都保卫战,是由朱可夫大将指挥的呢?”沙波什尼科夫对罗科索夫斯基的这种说法感到了不解,于是便果断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总参谋长同志。”罗科索夫斯基望着沙波什尼科夫笑着说:“从战争爆发到现在,不管是叶利尼亚反击战的胜利,还是成功地将德军挡在了列宁格勒的城外,朱可夫大将所取得的这些战果,在他的身上套上了一层胜利的光环,使指战员或者市民听到他的命令,对接下来的战斗能否取得胜利,就充满了信心。”
“真的是这样的吗?”斯大林听罗科索夫斯基说得这么有信心,不由半信半疑地问:“指战员们真的对朱可夫这么有信心吗?”
“没错,斯大林同志,正是这样的。”罗科索夫斯基点着头肯定滴说。
“既然是这样,”斯大林划火柴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后,扭头对沙波什尼科夫说:“总参谋长同志,在我们召开最高统帅部会议时,你可要把罗科索夫斯基所说的这些建议,都告诉大家哦。”
“放心吧,斯大林同志。”沙波什尼科夫恭恭敬敬地说:“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对了,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这个问题。”斯大林吸了一口烟后,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认为我们能守住莫斯科吗?”
“我认为,我们是能够守住莫斯科的。”虽然如今战场上的形势,对苏军非常不利,但罗科索夫斯基却始终坚信只要顽强地抵抗下去,还是有机会守住莫斯科,并粉碎敌人对城市的进攻。为了避免斯大林的离开,引起人心的不问,他谨慎地说道:“我觉得只要您留在莫斯科,就能起到稳定民心鼓舞士气的效果。”
“什么,让斯大林同志留在莫斯科?”沙波什尼科夫听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差点直接蹦了起来,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我们没有权利让斯大林同志冒生命的危险,他应该立即随同政}府机关撤到……”
沙波什尼科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斯大林抬手打断了,他望着罗科索夫斯基说道:“总参谋长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的话是对的,我应该留在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