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 误会
虽然维克多不知道上级把自己留在莫斯科的原因,但根据他的推测,最多再过两天,就能接到返回前线的通知。【】
然而他在莫斯科待了四天,却依旧没接到返回前线的通知。如今他在莫斯科能联系上的人,就只有雅科夫,找出雅科夫的电话之后,他就到外面去找电话。
到底楼的值班处,他遇到了值班人员:“管理员同志,请问附近什么地方有电话?”
“指挥员同志。”上了年纪的管理员看了维克多一眼,说道:“如果您要打电话的话,可以到邮局去。”
“不知什么地方有邮局?”
“出门往东面走,也就是卢比扬卡的方向,那里有一个不小的邮局。”管理员对维克多说道:“您可以在那里打电话。”
听说要去的是卢比扬卡方向,维克多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后谨慎地问:“管理员同志,除了邮局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打电话。”
“路的对面有一座军医院。”管理员说道:“如果您急着打电话的话,可以去那里试试。”
听说路对面的军医院里,就可以打电话,维克多向管理员道谢后,急匆匆地赶往了路对面的军医院。
他先是来到门口的门卫室,看到里面有一名穿着战士正在喝咖啡,便客气地问:“战士同志,你们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战士看清楚问问话的人是一名少校,连忙原地立正后抬手敬礼:“您好,少校同志。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维克多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对不起,少校同志。”战士向维克多解释说:“门卫室的电话,只能打医院的内线。如果你要打市内电话,可以去门诊大楼的医生值班室。”
维克多向战士道谢后,来到门诊大楼,找到了医生值班室,按照雅科夫留下的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听说要找雅科夫中尉,先是记录了维克多的名字和军衔,随后客气地说道:“少校同志,雅科夫中尉执行任务去了,等他一回来,我会将您找他的事情,向他转告的。”
打完电话后,维克多向医生道谢后,来到医院走廊上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望着面前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发呆,脑子里在想:“若是没有上级的命令,我就不能返回前线。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少校同志,”可能是看到维克多发呆的时间太久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过来,俯身问道:“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维克多抬起头,看清楚问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医
生,有些慌乱地说:“医生同志,我没事,我只是坐在这里想事情想出神了。”说完,就站起身,满脸歉意地补充说,“假如我在这里妨碍了您的工作,我这就离开。”
“不用,少校同志。”女医生冲他摆了摆手,咧嘴笑了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对他说道:“您一点都没有妨碍到我们的工作,我只是看到您一直坐在这里长吁短叹,以为您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过来问问。”
她可能是看到维克多有些手足无措,又特意强调说:“少校同志,只要您愿意,可以继续坐在这里,不会有人赶您走的。”
女医生的话,让维克多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望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客气地问:“谢谢您,医生同志。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我叫柳波芙。”女医生冲着维克多甜甜地一笑,反问道:“少校同志,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
“柳波芙,这个名字真好听。”维克多心想在俄语里,柳波芙代表情人的意思,夸奖完女医生的名字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维克多,姓莫洛佐夫。你叫我维克多或者莫洛佐夫都行。”
“维佳,我就叫你维佳吧。”没想到柳波芙直接叫了维克多的昵称:“我这样叫你,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维克多摇着头说道:“你觉得怎么叫习惯,就怎么叫吧。”
“维佳,”柳波芙继续问道:“看你的身体好好的,应该不是来看病,也不像是来探视病人。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维克多朝旁边的医生值班室一指,说道:“我是到这里来打电话的。但令人遗憾的是,我要找的人不在,我打算坐两个小时,再打电话碰碰运气,看我的朋友回来没有。”
柳波芙听完后,对维克多说:“维佳,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就算你的朋友要上班,恐怕都要等到下午两点,你还不如趁这段时间,先出去吃点东西。”
“柳波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到外面去喝点东西。”维克多听柳波芙这么说,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便主动向对方发出了邀请:“我恰巧知道在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厅。”
面对维克多的邀请,柳波芙思索了片刻,便果断地答应了:“好吧,维佳,我中午正好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们现在就走吧。”说完,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挽着维克多的手臂,拉着他就朝外面走去。
两人从医院出来,沿着街道向前走了两百多米,路边出现了一家咖啡厅。维克多放缓脚步
,侧着脸对柳波芙说:“柳波芙,就是这里,我们进去。”说完,抬手推开了关闭的玻璃门,请柳波芙先进去。
咖啡厅的规模中等,里面摆着二十多张方桌,可能是因为此刻是午餐时间,大多数的桌子都有人。维克多四周张望了一下,朝角落一指,对柳波芙说:“柳波芙,那里有空位,你先过去坐下,我点好餐就过去。”
谁知柳波芙却站在原地没动弹,而是有些紧张地对维克多说:“维佳,我看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柳波芙的反应,让维克多感到很意外,等他看清楚咖啡厅里坐的顾客之后,立即明白柳波芙害怕的是什么。光从那些顾客穿着的黑色皮夹克,戴的蓝顶大檐帽,维克多便知道他们是内务部的。他曾经来过好几次,但遇到内务部人员还是第一次。
正在吃饭的内务部人员,察觉到有人进门,都习惯性地抬头望向门口,正好看到了走进来的维克多和柳波芙。柳波芙的紧张情绪,被其中一名内务部少尉到眼里,他放下了手里的餐具,起身走到了门口,对维克多和柳波芙说道:“两位,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证件?!”柳波芙听到内务部少尉这么说,有些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双手捧着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证件。”
军官接过证件,并没有立即翻看,而是继续盯着柳波芙瞧个不停,等对方都有些瑟瑟发抖了,他才低头看手里的那本证件。看完后,他随手递还给柳波芙,又望着维克多问:“少校同志,你的证件呢?”
维克多将早就准备好的军人证,递给了对方:“这是我的军人证。”
“少校同志,您是西南方面军的?”少尉看完维克多的军人证之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您的部队在乌克兰,而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莫斯科?”
“少尉同志,。”维克多向他解释说:“我不久前已经了西方面军,这次来莫斯科,是执行一项特殊的使命。”
“执行特殊的使命?!”少尉听到维克多这么说,冷哼了一声,随后冷冷地说:“既然是执行特殊使命,那请您出示上级发给你的特别通行证。如果没有的话,就随我走一趟。”
维克多伸手一摸,发现布尔加宁给自己出具的特别通行证,居然被遗忘在家里了,便歉意地对少尉说:“对不起,少尉同志,我的特别通行证忘在家里了。”
“哼,忘在家里了。”少尉冷冷地说:“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他一把抓住了维克多的手臂,“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有什么话,
到了地方再说吧。”
“等一等,库巴拉少尉。”就在少尉抓住了维克多的手臂,试图将他从咖啡厅里带走时,坐在另外一张桌子的军官叫住了他。维克多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大尉,他起身来到军官的身旁,冲他问道:“你不会把他当成逃兵了吧?”
库巴拉少尉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没错,大尉同志。既然他拿不出所谓的特别通行证,我就有理由怀疑他是逃兵,需要带他回去接受审查。”
大尉冷笑一声,随后冲着库巴拉不屑地说:“少尉同志,请睁大你的眼睛瞧瞧,有哪位逃兵的胸前,会挂着红旗勋章?”
库巴拉少尉向维克多索要证件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军服上佩戴着勋章。此刻经大尉一提醒,他看清了维克多胸前的勋章后,连忙松开了手,并后退了一步,神情尴尬地对自己的上级解释说:“大尉同志,我没有注意他胸前的勋章。”
大尉没有理睬库巴拉,而是走到维克多的面前,歉意地对他说:“少校同志,我代表我的同事向您道歉,请您原谅他的鲁莽。”
“没关系,大尉同志。”维克多冲对方摆了摆手,大度地说:“只是一场误会而已。”随即向大尉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罗科索夫斯基作战集群的副官,奉方面军军事委员布尔加宁的命令,到莫斯科来执行特殊任务。今天出门走得急,忘记把特别通行证带在身上了,这一点请你们谅解。”
“少校同志。”确认维克多的身份后,大尉陪着笑说:“我想您今天出门一定很急,以至于忘记带上了重要的通行证。不过我提醒您一句,以后不管去什么地方,最后都带上通行证,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维克多见对方给自己一个台阶,便点了点头,感激地说:“谢谢您,大尉同志,我以后会随时带上那张特别通行证的。”
等大尉带着鲁莽的少尉离开后,维克多扭头问惊魂未定的柳波芙:“柳波芙,你想吃点什么?”
“一杯黑咖啡,不加糖。”柳波芙定了定神,说道:“以及一份蔬菜沙拉和两片黑面包。”
维克多用柜台上的托盘,端着自己点好的咖啡和食物,带着柳波芙来到了角落的空桌子前坐下。他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拿了出来,笑着地对柳波芙说:“请吧,柳波芙!想必你一定饿坏了。”
柳波芙拿起餐具前,先偷偷地朝四周坐在的内务部军官们看了一眼,心有余悸地说:“维佳,你的胆子真大,连重要的特别通行证都不带,居然就敢
到处乱走。要是被内务部的人当成逃兵抓起来,没准会被枪毙的。”
“放心吧,柳波芙,我没事儿的。”维克多的情绪,显然并没有受到刚刚事情的影响,他及时地岔开了话题:“柳波芙,你是什么地方人?”
刚端起咖啡的柳波芙,听到维克多这么问,连忙将咖啡放下,如实地回答说:“我是列宁格勒人,是在莫斯科读医科大学的。刚毕业,战争就爆发了,我就被分配到现在的医院,当了一名外科实习军医。”
得知柳波芙居然是列宁格勒人,维克多的眉毛不禁往上一扬,他想到那个遭到德军围困的城市,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内,将会有数以万计的居民因为缺少食物而被饿死,连忙关切地问:“你还有家人在列宁格勒吗?”
“我的妈妈和两个弟弟还在列宁格勒!”柳波芙有些伤感地回答说:“我已经和他们失去了联系,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难道你没有和他们进行联系吗?”维克多的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问得有些荒唐,如今列宁格勒处在德军的围困中,为了确保军队的通讯需要,所有的民用线路都被切断了,以至于外地的人,要想和城里的亲人取得联系,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柳波芙苦笑着摇摇头,随后说道:“为了确保军事线路的畅通,列宁格勒从七月下旬开始,就切断了所有的民用电话线路,说需要等战争结束后再恢复。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已经和他们失去联系很久了。”说到这里,她的眼圈不禁红了,泪水顺着脸庞往下流。
维克多连忙拿起面前的餐巾,递给柳波芙擦眼泪,并歉意地说:“对不起,柳波芙,我不是有意的。”
柳波芙接过餐巾,随便地抹了两下,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关系,这就是战争。也许要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我们才能和自己的亲人团聚。对了,米沙,你家里的人都在什么地方?”
“我的父母都在斯大林格勒,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里还属于比较安全的后方。”维克多对柳波芙说道:“我本来是一名工厂的技术员,因为押送一批农用机械去德国,结果刚到边境,战争就爆发了。我侥幸从敌人的手里逃出来,然后就参加了军队。”
“什么,战争爆发之后,你才加入部队的?”柳波芙盯着维克多胸前的勋章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可你如今不但成为了一名少校,而且还获得一枚红旗勋章,我想你一定有很传奇的经历吧。”
“等将来有机会,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