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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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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胜神洲,傲来国的山野小路上,一个年轻僧人持着锡杖踽踽而行。路边的大树上,一只蝉儿正在缓缓蜕皮,层叠的枝丫后面,螳螂静静地等待着。正午的阳光被树叶分割得斑驳陆离,在蝉儿挣脱冗壳,轻颤翅膀的那一刻,螳螂蓄势而发,它后足一蹬,锋利的前足像利剪一般夹向蝉儿。

    年轻的僧人弯了下腰,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他轻轻一扬,树叶飘摇之上,堪堪挡住了进击的螳螂。螳螂将绿油油的脑袋转了180度,瞪了僧人好一会儿,还是默默掉头放弃了这次捕食。

    僧人正要举步继续前行,那个之前孱弱的蝉儿却在瞬间长大了数倍,它振动着铁片一样坚硬锋利的翅膀,三只血红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僧人:“哪儿来的多管闲事的臭和尚!坏我好事!”

    蝉妖扇动了几下翅膀,顿时狂风大作,疾风卷起地上的沙石直直向着僧人袭来。

    僧人径自前走,只轻轻拂了下宽袖,一阵更为强劲的气流凭空而生,硬是把那散卷的沙石生生逼向了蝉妖。蝉妖见势头不对,急用双翅抵挡,却还是被碎石击中。它看着自己有些破损的翅膀,气急败坏道:“你这和尚太不讲理!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你凭什么管我!”

    僧人一笑:“我做事只看心情。”言罢,他不再回头,仍是手持锡杖,一步一步沿着小路远去。

    “呵,去花果山?真是自寻死路……”蝉妖化了原形,又变成原来大小,懒洋洋趴在树上静等着其他猎物……

    陈家庄,花果山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日渐西斜,落日将余晖洒向大地,庄外小路上,缓缓走过来的僧人停了步,侧头望着那火红的落日,他神色专注,引得三三两两浣衣归庄的村妇看痴了眼。

    “小师傅,你打哪儿来?这是要去哪儿?”村妇们聚拢了过来,一个两个好奇的问着。

    他微微一避,略一颔首:“打来处来,往去处去。”

    村妇们见他这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也不再巴结,悻悻然互相招呼着准备回庄。她们都走了挺远,其中一个清秀的姑娘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回头冲着他高喊:“小师傅,天色已晚,你要不就跟我们回庄吧!”

    他眉头微皱,思忖片刻,迈开步跟了上去。

    直到进了庄,他才发现了些许异常。庄内多得是老人、小孩和妇女,青壮男子倒是所见无几。还不待他询问,一同走着的村妇们就又叽叽喳喳说开了。

    “哎,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都去了三四日了,这不让人操心吗?”

    “什么操心呀,我看你是嫌被窝冷了吧!”

    “说的什么呀你们,没看见人家小师傅还在这儿呢!”

    妇女们说说闹闹,渐自归去。最后就剩那个名叫莲儿的清秀姑娘,在众人的调笑中,红着脸带着僧人回了家。

    夜已黑尽,庄子最里头的一处小院内,灯火融融的亮着。莲儿开了门,将僧人带进前厅。

    “小师傅,你要吃些斋饭吗?”

    他就近落了座,轻言道:“不用。这家里只你一人吗?”

    莲儿瞬间红了脸,咬着下唇轻声说:“还有哥哥嫂嫂,和我义姐……咱们回来晚了,他们应该都各自休息了。”她纤细的手攥着衣角,一边说话一边还不时看看僧人:“你真不吃点什么吗?”

    “不用,你,可以带我去歇息吗?”

    姑娘的眼中有些许失落,幽幽望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将他带到了客房。

    夜半时分,他沉在梦中忧思难解,朦朦胧胧中似是听到了院子里莲儿的惊呼。他刚一睁眼,便见窗外火光漫天,还未下床,莲儿就满手是血,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小师傅……怎么办?怎么办?着火了……我哥哥死了……”

    庄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围拢了过来帮忙救火,但男丁有限,当大火终于被妇女们扑灭时,她们从房内抬出的只是一具烧焦的女尸。

    “嫂嫂……”莲儿几近崩溃,在众人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立。

    他沉默地走向柴堆,那里躺着的是莲儿已经被挖心掏肺的兄长的尸体。男人光裸着上身仰躺在血水中,伤口处爬满了嗜血而来的蝇虫。

    “天呐,这是造了什么孽!”

    “是不是那个小妖精?他们夫妻俩在花果山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只有她不见了!”

    “花果山有妖精?那咱们的男人咋办?他们这么久不回来,会不会也被那妖精杀了……”

    一传十,十传百,陈家庄的女人们彻底乱了,哭喊声,求救声,呼号漫天。短短一夜,恐惧就这样蔓延在众人心头。

    莲儿像是失了神魂,呆呆地瘫坐在哥嫂的尸体身边,口中还喃喃着:“义姐……怎么是她!怎么是她……”

    他手持着锡杖,在一片废墟中,郑重对着陈家庄的女人们承诺:“如果此妖真在花果山,我去擒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海上升起,僧人站在半山腰,眺望着远处广阔无垠的海面,隐隐听到山林深处有呼号的声音。他寻着音迹慢慢前行,走过那些遮天翠木时,还在暗暗叹息:如果不是五百年前的浩劫,这花果山当真能算得上是神仙府邸了。

    可惜,可惜。

    他刚慨叹完,便见着了那个呼救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少年,被紧紧绑在一棵老树上,正有气无力、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救命。

    他弯了下嘴角,加快了速度,走到少年跟前。

    “救你的人来了。”他站在树底,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求救人。

    少年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落满了星辰。他审视了眼前这个小和尚好一会儿,最终撇了撇嘴:“唉,你救不了我,还是自己逃命吧!”

    僧人的眼底有了笑意:“为何?”

    少年哭丧着脸,垂头丧气道:“抓我的可是一只百年野猪精,老厉害了,你打不过它的!算了算了,你快走吧!”

    僧人上前为少年解开绑在身上的树藤,看着他一屁股坐在树底慢悠悠地活动着手腕,不禁问道:“你难道不跟我一起逃吗?”

    少年一耸肩,无奈叹了口气:“那猪精太执着了,他一会儿还要回来吃我呢,我要跟你一起走不就连累你了嘛!”

    僧人将锡杖放置一边,紧挨着少年坐下:“那它现在在哪儿?”

    “回窝睡觉去了……”

    僧人注视着少年,良久才开口:“我是捉妖僧,你信吗?”

    “信,当然信!”少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脚下的野草,他看着有些诧异的僧人,笑得阳光灿烂:“普通人哪有你这么傻,都说了有妖精还赖着不肯走。”

    “你知道猪窝在哪儿吗?带我去!”僧人站起了身,拍了拍僧袍上的草屑,向少年伸出了手。

    少年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但还是一拍大腿,扶着僧人的手起了身。他挺直了身板,郑重拍了拍僧人的肩膀:“小和尚……啊不,大师!如果你真能降了那猪精,小弟绝对拜你为师!”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五百年前的这里是妖王的洞府,五百年后竟然已经沦落成了猪窝。僧人跟着少年熟络地穿过了瀑布,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了水帘洞。

    “嘘,那猪妖机警的很,咱们得小心点。”少年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带路,还不忘回头提点下僧人。

    洞内空间很大,他们绕了七八绕,终于听到了轰隆隆的打鼾声。他们两人互相使了下眼色,轻手轻脚地循着声音向内摸去。

    洞的深处有些昏暗,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石床上躺着个庞然大物。

    僧人正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着猪精,为了防止发出声响,他听了少年的建议,早早就将锡杖放到了远处。

    其实对付一只妖精,于他来说真是小菜一碟,但若是两只、三只呢?他还没来得及想下去,就听见脑后一声闷响,头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僧人记得五百年前,他就是用手中的锡杖将反天的妖王打落了云霄,如今真是一场轮回。

    他被五花大绑捆在水帘洞内的石柱上,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也不知是哪一只好心的妖精,撕了他一片僧服,还给他胡乱包扎了一下。他睁开眼,就见之前那个少年正蹲在他面前,两手托腮笑眯眯望着他。一个身穿紫衣的妖娆女人在不远处悠闲荡着秋千,她的身边站着个大肚子男人,正有一搭没一搭为她摇着秋千。

    那个叫紫鸾的女妖笑望着僧人:“小师傅,你给我们个建议吧,你觉得自己是蒸着好吃还是烧着好吃呢?”

    僧人还真是认真考虑了良久,这才开口:“这些做法都不行,一片一片切着生吃,才是最好的吃法。”

    “哟,胆儿还挺大!老朱我就接受你的建议!”

    僧人看着面前的三只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刚才是你拿锡杖打得我?”

    少年一耸肩,笑得纯真无害:“不好意思,本来没想打你。谁让你把我们紫鸾姐姐的水帘洞说成了猪窝呢,我是替姐姐打你。”

    朱阳春笑呵呵道:“看见没,就是这个小妖精把你骗来的,我跟紫鸾呀最多只是分你几块肉吃,你死后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找阎王告状也要找对人知道吗?”

    僧人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孙笙见他实在傻得可怜,不忍心再逗他,从怀中取了竹刀,开始思考从哪儿下手,才能让这小和尚少受点苦。

    “我头上的伤是你包扎的吗?”

    “嗯,血流的多了,肉就不嫩了……”孙笙一边认真选着开刀的位置,一边还不忘接僧人的话。

    “你叫孙笙……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嗯,说吧,好歹咱们也算有缘,希望你来世投个好胎,要是做了妖精,咱们就可以愉快做朋友了!”

    “我叫江流……”

    他话说得郑重,让孙笙不禁愣了一下。

    一旁的朱阳春看得不耐烦了:“孙笙你磨磨唧唧干啥呢,紫鸾姐姐和我都等得饿了……”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江流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正一手持着禅杖,一手握着孙笙拿刀的手。

    紫鸾脸色一急,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条紫鞭凭空而生,她飞身上前,手中的鞭子狠狠朝着江流挥去。江流不慌不忙,用锡杖一挡,那鞭子竟然从紫鸾手中震脱了出去。紫鸾眸中一暗,原本纤细的手瞬间变成了利爪,径直向江流心口挖去。

    “原来是你这妖孽!”江流将孙笙推向了一边,一只手紧紧抓住紫鸾已经变形的利爪:“我问你,陈家庄的陈大,是不是被你剖心挖肺的?”

    紫鸾挣脱不过,眼看江流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她疼得冷汗直流。

    “和尚你放了她!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算什么男人!”朱阳春急得团团转,实在没法儿,只能朝着江流大骂起来。

    “说,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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