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撞破
时律倚在厨房岛台,眸色认真,他还系着梁叙的围裙,手里端着玻璃碗,他说要表白,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梁叙眼神闪躲,却是微微垂眸,藏住了视线,不敢与时律对视。
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垂在睫毛后,显得幽微暗沉,隐隐含着忧虑。
少年人的感情赤诚热烈,做不得假,可也最易改变。
梁叙是个商人,他擅长权衡利弊,与时律交往,是下下策。
首先,叶老爷子横在面前,他能将出身普通的梁叙选给叶选,是因为叶选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叶老爷子需要的不是儿婿,而是一个好操控的oga,再生下一个血脉相连的继承人,这种情况下,天资出众却家世寒微的梁叙是最佳的母体。
可时律不是叶选,也没有重病缠身。
他英俊,健康,教养良好,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叶老爷子势必从相近的圈层选择一位优雅得体的oga,作为幼子的良配,强强联合,使叶家的权势再上一层楼。
届时,地位本已经很尴尬的梁叙,会更加尴尬。
而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层顾虑。
倘若答应时律,他们会做那些亲密的事情吗
会接吻吗会拥抱吗会舔舐腺体,会继续下去,完成那些爱侣应该做的亲密缠绵吗
如果会,那他该怎么隐藏信息素隐藏镇海酒店29楼里那个oga的身份呢
以叶老爷子的个性,他倘若知道梁叙私下里接受过旁人的信息素,梁叙怕是有大麻烦。
梁叙不喜欢落人把柄,但倘若这个身份暴露,就等于直接将把柄送入了时律手中。
他不是不信任时律,只是早年的经历太过曲折,又见多了豪门间的肮脏龌龊,爱侣反目成仇,化为怨侣,他不愿意向任何人交付底牌。
时律如今确实清澈单纯,不在乎名利富贵,可人总是会变的,一旦他亲手执掌新叶,迟早与梁叙的权力范围产生冲突,届时在财富的浸泡下,在权势的腐蚀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梁叙不敢去赌。
那时,时律若用往事相要挟。梁叙将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在时律的目光下,他迟疑良久,甚至无法坦然回望。
纵横商场多年,梁叙有一千种方法体面的拒绝,可他现在嗓子有点哑,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
时律“嗯。”
梁叙率先察觉不妥,以时律如今的地位身份,该是需要捧着哄着的。
他于是放软声音,下意识的想要说些漂亮的场面话圆过去,可话没说出口,却见时律和个没事人似的坐下,他将一杯牛奶往他面前推了推,平静道“没关系,这种事情本也不是一方说出口,另一方就要同意的。”
他岔开了话题“感觉你黑眼圈又重了,昨天也没睡好吗”
坦然的不像
样子。
“”
梁叙叹气dquo还好。2020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们一左一右,开始默契的用餐,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了餐盘和刀叉碰撞的声音。
等两人用餐完毕,梁叙抬手看表,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他依然保留了使用古典机械腕表的习惯“快到上班点了,早些吃完早些走吧。”
时律点头。
离开梁叙家时,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梁叙放安眠药的柜子。
昨夜梁叙摸黑起来,他也是醒着的。
两人开车回新叶,梁叙照例将时律丢在离新叶两个街区的马路上,两人分道扬镳,梁叙开车进地下车库,时律则慢悠悠的晃进公司。
可好巧不巧,又在电梯上遇着了。
时律搬到了顶层办公室,和梁叙办公室挨着,共用一部电梯。
梁叙从负一楼上来,他从一楼上来,电梯大门一开,时律便是一愣,梁叙站在一众高管,不知道为何移开了视线,高管们则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一片此起彼伏的“小叶总好。”
刚分开不到两分钟,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撞上一起。
梁叙觉得尴尬,时律也有点尴尬,于是两人默默颔首,没再说话。
倒是一众高管挤眉弄眼,无声交换起了情报。
“怎么了这是梁总失宠了”
“吵架了吧是不是两人吵架了”
“哟,那以后我们的态度是不是要变啊
“不见得吧,说不定是小情侣那种,床头吵架床尾和,再观察观察,看看情况。”
众人达成共识,出了电梯。
成为高层后,时律体感最大的变化,就是会议变多了。
二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财务总结,投资方案,季度规划,桩桩件件都要开会,无数的细节需要商讨、决定,时律疲于应对,倒开始怀念起当实习生的日子了。
而趁着时律开会,66就翻剧情。
在小说中,这一段也是难得的和平时期。
原主看梁叙不爽,是因着他在新叶当实习生,而原主可没有梁叙的照顾,他水平太次,还不愿意学,做事情乱七八糟,时常拖慢全组进度,同事对他颇有怨言,明里暗里讽刺着,原主心里也不痛快。
这时候他看梁叙不爽,纯粹是实习生看领导不爽,加上他自诩真少爷,却流落在外那么多年,白白便宜了梁叙。
他想着梁叙西装革履众星捧月的时候,他却吃糠咽菜,为了几件梁叙看不上的奢侈品刷爆信用卡,难免心中愤愤,更觉得受了委屈。
但他还不知道梁叙是镇海酒店的那个oga,梁叙工作上滴水不漏,原主没捏住他的把柄,故而只是在阴阳怪气稍加刁难,在高管面前令他难堪,至于后面更过分的事情,这段时间却是没有的。
66关掉原文,总结陈词“你只需要持续在会议上找茬,给他难堪就可以了。”
至于时律的
表现
难堪确实是难堪了,但找茬嘛勉强也算吧。
进度条涨得莫名其妙,虽然和原文有所偏差,但确实一直在涨,66就随他去了。
比如现在,这回他们没坐在一起,梁叙主动避嫌,没有名牌的会议他都坐的略远,刚好是时律对面。
今日的会议主题是某投资方案的审批,高管发言后轮到时律拍板。
时律半懂不懂,听得一头雾水,一般的会议他能跟上,可太专业的就不行了,这方案涉及上亿的资金,他不敢随意下结论,便借着桌子遮掩摆弄手机,在bebe上召唤梁叙“x先生,这个投资方案你怎么看”
他知道x先生是梁叙,但他就是想叫x先生。
而他点击发送的瞬间,梁叙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梁叙是掩饰性的握住手机,发现对面的时律真看着他,眼神殷殷切切的,他不得不也将手机藏到桌下,滑动解锁。
结果入目,是一条bebe的消息。
“”
66惊奇的发现,任务进度条涨了一大截。
梁叙温和平静的笑容已然绷不住了。
他和时律早加了通信软件,但不知道新叶的少东家有什么毛病,非要在bebe上联系他。
而bebe,可是个正统的男同约炮a。
梁叙虽然私下里作风偶尔狠厉,面上却始终是端庄持重,温文尔雅的,结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得不在桌下摆弄某黄色约炮软件,约炮软件对面还是的新叶少东家,少东家还一口一个x先生这样羞耻的昵称,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其他高管看见了,会传成什么样子。
梁叙也是要脸的。
今日来的匆忙,没关震动,梁叙按灭手机,放进口袋,不想回答。
时律锲而不舍“x先生”
“x先生”
“怎么不理我”
“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进度条涨个没完,66摇旗呐喊“宿主加油宿主加油”
手机贴着大腿不停震动,震出了奇怪的韵律,加上位置过于敏感,身边两位高管隐晦的往他这边看,面露探究。
梁叙得体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忍无可忍,只得掏出手机,正有点烦躁,却见时律发了个小猫落水的表情。
小猫扒拉在岸边,浑身湿哒哒的,毛毛贴着身体,耳朵也耷拉下来,怪可怜的。
梁叙抬眼,对面的时律抿唇垂着视线,居然也有点可怜。
他心里的火气烟消云散了。
梁叙“这方案不行,理由有二,其一”
他简明扼要的阐述完理由,给时律发过去,旋即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解答完了,总不用再在bebe上找他了吧
可没过两秒,手机就震了,
时
律“好的。”
dquo我懂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谢x先生。”
一句话分二次发完,手机连震二次,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66在精神海振臂高呼“宿主赛高宿主加油”
梁叙“”
梁叙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一场会议不止一个投资方案要时律拍板,少得两二个,多得七八个,遇见简单的,时律能自个解决,但他毕竟经验少,担心里头有坑,于是眼神询问梁叙,梁叙点头微笑,他才拍板通过。
遇到实在搞不定的,梁叙的bebe就响的不停,害得他不得不把手机提示音振动全关了,但时律有问题,他还是好声好气的回答了。
梁叙习惯于电脑办公,手机打字用得一般,不像时律劈里啪啦的,他要打好长时间。
而他打着打着,会议上的气氛也越发古怪。
梁叙与时律交流这么多,又是眼神交流,又是一前一后藏在桌子底下玩手机的,高管们也不是傻子,都看出了端倪。
他们离得远的眼神示意,离得近的则交头结耳。
一位以手遮面“我怎么感觉小时总事事都要问梁总呢不是说卸权了吗这权是卸了还是没卸啊”
一位附耳倾听“卸个屁呀,这叫什么卸权我看梁总这波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一位狐疑“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看小时总可没有一点被胁迫的模样啊,天子被架空后不是该挣扎反抗吗”
一位恍然大悟“我懂了,梁叙是太上皇”
“”
一位压低声音警告“话不能乱说啊,梁叙是太上皇叶老爷子是什么小心老爷子弄死你啊。”
于是在这种迷惑又诡异的气氛中,半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
梁叙的地位没有明显变化,高管见着他依旧客气。
时律渐渐上手了公司事务,忙得脚不沾地,而梁叙看似领着闲职,每日喝茶,读书,看报。却不动声色的联络着人脉,他避开了叶老爷子,避开了公司高管,也避开了时律。
某些事情,梁叙得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安全感。
这些在原文上都写明了,66也都告诉了时律,时律全然装作不知,并未询问。
他准备搬家了。
经济上宽裕了,时律退了原来的老旧出租屋,搬到了新叶附近,家里小橘猫的伙食日益丰盛,长成了一只和姜饼很像的大鸡腿,时律为了健康,不得不限制它吃饭的地步。
这日他给小猫拌完罐罐,66掐着时间,冷不丁出声“宿主请注意,重要剧情节点即将来临重要剧情节点即将来临”
时律“嗯”
小屏幕上显示出了原文的章节名。
被揭露的身份
时律差不多懂了。
梁叙在时律面前隐藏的身份,也只有镇海酒店29楼的oga了
。
剧情中的这段转折,终于来了。
终于能借着任务跟宿主说话,66泪流满面,它将原文一股脑的打出来,防止时律理解失误。
“由于连日来心绪不宁,长期熬夜,以及过量的服用安眠药物,梁叙的激素水平剧烈波动,带来了身体上的并发症,在明日的股东会议中,他会突然陷入了假性fq中。”
“会议来得匆忙,梁叙忘记更换腺体贴,使用多时的没能阻隔住信息素的泄露,在不大的会议室中,青竹酒的味道一丝一缕,逸散开来。”
“梁叙第一时间察觉不妙,前往洗手间处理。”
“他起身及时,其他高管并未发现,独独标记过他的时律例外。”
“标记过oga的aha,总是对自家oga的气味格外敏感。”
“信息素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时律若有所思看向梁叙离去的背影,旋即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而梁叙跌跌撞撞进了洗手间,他关上门,拧开龙头,清水覆上面颊,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下来,尽数黏在鬓角,睡珠顺着他的眉峰,鼻骨,下颚往下滚,带来些许的清明。”
“他的手有些抖,贴不上腺体贴,一番折腾下来,沾水的手指反而让背胶失去了粘性,那腺体贴便滑落下来,跌进了垃圾桶里。”
如今虽然ao平权,但职场上oga仍然处于劣势,新叶高层的oga也并不多,在顶层办公的就那么一两个。其中一个在休产假,另外几个各有事务不在公司,梁叙一时半会儿不担心洗手间有人进来。
他艰难的拿出手机,给张平发信息,新叶内部梁叙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他也不愿旁人看见他这般丑态。
但是张平今日有个供销会议要谈,指不定什么时候有空看手机,梁叙只能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后颈的热度越发灼人,梁叙头脑昏沉,他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等待着张平的到来。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洗手间的门缝微微转动,梁叙猝然清醒,他眯起眼睛看向来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
那人五官周正英俊,眼底却是大片的乌青,两颊微微凹陷,带着纵欲过度的痕迹。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盯着梁叙,唇角带着玩味的笑意,似乎在说“抓到你的把柄了。”
来人不是张平。
是原主。
梁叙的头脑不甚清明,却明确的知道,这将是地狱的开始。
至此,梁叙的秘密被撞破,把柄落入原主之手,原文也将迎来最疯狂的一段虐主时期,原主本就看梁叙不爽,也厌恶那个酒店里折损他尊严的oga,当这两人重合,再加上一个绝佳的把柄,梁叙迎来的自然是疯狂的折辱和报复。
时律读完这段,平静的给出了读后感“行。”
他早就觉得原主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是真的有
问题。
他不想纠结原主的变态心理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有些担心梁叙的身体状况。
假性发情只有在oga的身体和精神都很糟糕的时候才会出现,而昨日在梁叙家里,时律确实看见了他吃安眠药。
客厅里的那个小药箱放着形形色色的药物,时律知道梁叙活得辛苦,在叶老爷子的强压下,很少有人能活得不幸苦,但是梁叙的云淡风清、x的从容温和,给了时律一种错觉,仿佛梁叙强大到能抵御所有伤害,直到看到客厅里密密麻麻的药物,他才知道,他弄错了。
都是血肉之躯,若不是早已习惯百般磋磨,谁能真的云淡风轻。
在宿主怔愣的时候,66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样宿主你表情好凝重,有点难演吗”
时律敛下眸子,将注意力拉回原文,评价道“确实很难演。”
而精神海中,66看看原文,又看看时律。也擦了把汗。
纵欲过度的脸色,阴鸷的视线,玩味的笑意
这玩意儿特么的是时律能演的吗他真的演得出来吗
66“加油宿主,你先试试吧,不行就算了。”
不会演就不会演吧,演的不好就演的不好吧,谁说60分就不是分了
但还是希望能有60吧。
66“qaq”
有了剧情做底,当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时律忍不住一直打量梁叙,甚至午饭时下楼溜达,悄悄买了一盒腺体贴。
如果被他发现是剧情必须,那至少别让其他人察觉。
等所有人落座,会议开始,时律先是在bebe上照常敲了两句问候,又问“你感觉还好吗”
梁叙略感奇怪“还好”
66也随时警惕着,按照剧情,梁叙会突然感觉不对,然后找借口起身离场,它得盯着剧情发展。
可左等右等,一直到会议散场,梁叙都神色如常,预估的剧情始终没有来。
66疑惑的落到桌上,歪头看梁叙,小小的屏幕上写满了大大的困惑,它启动扫描系统,对虐文主角做了个全身扫描。
“奇怪唉”66嘀咕,“激素水平有波动,但似乎还没到假性fq的地步,焦虑水平比前些日子显著提高,今日睡眠情况堪忧,但也没到临界值怎么和剧情不一样了”
人工智能困惑的看看时律,又看看梁叙,没搞懂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梁叙可不知道有个系统正在打量他,他正低头回时律的bebe。
梁叙一只手随意的支撑着额头,另一只手藏在桌子底下按个不停,前些日子他刻意打扮低调,最近又戴回了镜链,此时在66面前晃来晃去,晃出一片冷冽的银光,他穿回了缎面西装,马甲包裹出细瘦的腰线,依稀间,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新叶ceo。
周围的一圈高管见怪不怪,他们已经习惯了梁叙时律低头敲手机,个个老神自在。
66收回视线,看向同样在敲手机的时律。
要说变量,唯一的变量,只能宿主了吧。
因为时律和原主截然不同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处事作风,梁叙的焦虑远没有原文那么夸张,假性fq期也没有在今天到来。
但这与原文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反而成了定时炸弹,在月底到来之前,66和时律谁都不知道这次意外期会不会到来,什么时候到来,剧不剧烈,会不会影响身体。
他们相安无事的过了许多天,就在66意味剧情被宿主蝴蝶掉了的时候,某一天下午,时律忽然就找不到梁叙了。
他照例来梁叙办公室询问某投资方案,可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摆放整齐的老板椅,时律翻了翻日程表,发现梁叙在开会,于是又去他主导的部门转了一圈。
部门主管瞧见他,便笑咪咪的迎上来“小叶总来找梁总啊,梁总不在,中途离开了,我们本来好好的开着会,他止住会议,说让我们自行讨论,接着就离席了。”
时律暗道一声不好。
以梁叙对工作的认真严谨,中途离席,只能是腺体出了问题。
他匆匆挤想要凑上来的主管,回了顶楼。
一出电梯,时律的脚步便微微一顿。
楼道中,果然有一缕微不可查的青竹酒味。
微涩,泛苦,清冽的竹香背后是极浓烈的酒香。
一门之隔,当屋内的oga困苦不堪的时候,时律站在了洗手间的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