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蛇打七寸
“妈,我的鸡腿!”
文毓被抢了鸡腿,不敢跟厉害泼辣的姥姥叫板,着急地扯着衣袖跟妈妈告状。
早知道她刚才吃快点,才只咬了两口,还剩下一大半呢!
文灵也敢怒不敢言,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生怕她姥暴脾气上来,再扇妹妹一巴掌,她姥可不是啥讲究人。
岑迎春偏头躲开她老娘乱喷的吐沫星子,嫌恶地皱眉,口气也越发冷淡:
“岑继业回去没跟你说,今年我们自家过节?节礼等明天我再过去送,顺便把这些年你们欠我的账清一清,借我的缝纫机手表啥的也都该还了。
大节下的,原本不想说这些,怕影响你们过节的心情;可你们不领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王桂芬再想不到从来老实巴交听话孝顺的大闺女能说出这番话来,一口鸡肉噎在嗓子眼,好悬没背过气去。
岑迎春淡淡朝俩又看傻眼的闺女吩咐:
“去给你姥倒杯水。看见没,不能见着谁有点好东西就往上扑,吃不下会噎到的。”
文毓大眼睛眨巴一下,笑嘻嘻补刀:
“我知道,就是老话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对不对?”
“懂得还不少。”岑迎春笑夸小闺女一句。
文灵笑吟吟地倒了杯白水双手端给她姥,却被发怒的王桂芬一把掀翻,差点弄湿她才换上的干净衣裳。
王桂芬脸红脖子粗地使劲捋着脖子,想骂骂不出声,又有点后悔打翻了水,她该先喝一口送送的。
死丫头没个眼力劲,不知道再给她倒一杯?
文灵被她冒火的老眼盯着,吓得连退几步,躲到她妈身后,探出半个头细声细气说:
“姥你别打我,我就想给你倒杯水喝,是想孝顺你;你不领情也不能动手啊,我不给你倒水了还不行吗?”
文毓狐假虎威地附和:
“对,才不是我们不孝顺,我们不是白眼狼,明明是姥你太难伺候了!”
“行了,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岑迎春等俩闺女反驳完,这才意思意思开口阻止。
想扳回俩孩子养歪了的性子,打破偏心长辈的无理桎梏也很重要。
迈出这一步也就够了,过犹不及。
捎带手教了把孩子,岑迎春直视着费劲巴拉咽下卡嗓子眼的鸡肉就要开喷的老娘,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开口:
“别惦记从我闺女嘴里抢肉吃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保住岑继业上大学的名额吧。文钟已经气得连夜坐火车上京城找他爸他奶给他做主了,这会儿已经到了。”
正中七寸!
“他敢?!”
王桂芬惊惧交加,色厉内荏地骂上一句,就没了下文。
上大学可是儿子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这不,才开学不几天,儿子就搭上了有钱人家的闺女,都商定好结婚和以后工作的事情了!
上大学这个事情坚决不能黄,都吃进他们嘴里的东西还想叫吐出来?做梦!
文钟那个小没良心的,咋能这样祸害他舅?这可是他亲娘舅!
不行,她得赶紧回家跟老头子商量商量这事儿该咋办,不行再给大队长家送点礼,就说当初投票选出来的就是他家继业,压根没有那些个冒名顶替弄虚作假的枝节。
对,就这么办!
还得赶在文钟那边揭发之前,先把事情解决了,这可关系到儿子的前途!
想通关节的王桂芬顾不上骂没良心的大闺女一家,只狠狠瞪她们一眼,火烧上房地跑走,月饼也没再要。
“该!叫你们欺负我哥,这回踢到铁板了吧?咱家有靠山!”
文毓马后炮地小声吐槽,解气得不得了。
“妈,我哥真上京城找我爸他们了?”
文灵也关心地问,满脸是笑。
岑迎春唔一声,不紧不慢地继续吃饭。
对于后半辈子再见不到面的大儿子,她实在没有谈论的兴趣。
包括几年露不了一回面的丈夫。
说起来,文浩然不在场的话,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办离婚?
要不去派出所报个失踪?好像这个能自动解除婚姻关系的吧?
实在不行,她直接上法院起诉离婚,一审不通过,隔半年再起诉一准能离,反正她不同意调解,想离一定能离得掉。
仨孩子全给文家吧,那边条件好,她又没个正当工作,法院也会这么判,她每月出抚养费就行,就像文浩然这些年做的一样。
也该轮到她清净清净享受享受了。
心里琢磨着离婚的事儿,再看眼前俩乖巧不少的闺女也更顺眼了。
远香近臭,以后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了,也就相当于一年见不着两回面的远方亲戚,客客气气的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岑迎春摆正了心态,俩孩子都是会瞧脸色的,没人刻意找不自在。
母女三个大快朵颐,吃了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像样最和气的一顿年节饭。
“好饱,嗝。”
文毓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地打个饱嗝,眼睛还不满足地逡巡着饭桌上剩下一半的炒鸡蛋烧茄子,不舍得下桌。
等她歇歇还能接着吃!
文灵看看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骨头,再瞅瞅她妈她妹面前相对干净的桌面,少女再次臊红了脸。
怎么像是八百年没吃过好东西似的?丢人。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也不能真这样不矜持啊。
人家林妹妹小小年纪头回进贾府,还知道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她这顶多算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给她杯漱口水还当上等好茶夸呢。
岑迎春见俩闺女吃饱了,这才跟着放下筷子。
人老了吃不动,她好多年都吃得少而清淡,一时间还改不掉这个习惯。
见俩闺女吃得高兴,她也跟着开了胃口,多吃了半碗饭,这会儿还觉得顶得慌,就想站起来溜达溜达消消食。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么。
正想开口问问俩孩子一起出去溜达不,就见着大闺女脸上又开始变颜变色,也不知道一个人搁那唱啥大戏呢。
多思多想是病,她可没想养出个见花流泪吐血早死的林妹妹来。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大型爱国战争热血悬疑爱情故事片,想不想听?”
岑迎春翻了翻脑子里的记忆,上辈子看的电视剧太多,印象深刻的还真不老少,但适合这会儿讲的却不多。
尤其她是想讲来让大闺女耳濡目染扳一扳性子的,那可选择的范围就更少了,好在也不是没有。
就先讲讲《潜伏》吧,小孩子一准儿喜欢。
“好呀好呀,听故事!我去搬小板凳,咱们去院子里坐着讲吧,刚好还能赏月。”
酒足饭饱的文毓头一个赞成,一骨碌出溜下地去准备。
文灵少女也对赏月这个风雅的事情参与感十足,配合地起身:
“我去泡壶茶水,就着月饼吃。”
岑迎春:……
她只好去搬桌子。
算了,饭前饭后不宜做剧烈运动,坐着说说话也好。
“故事发生在抗战时期……”
晚风徐徐,茶香袅袅,岑迎春声音不高不低,娓娓道来。
她记性不错,对这部剧也是真心喜欢,当初几个电视台复播她都追着看完了,看完一集还要跟街坊邻居一起讨论剧情,故而印象极为深刻。
这会儿讲来,连余则成穿了啥衣裳,住的啥屋子全都细细描述,画面感十足,直把俩闺女全给听入了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妈妈,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正讲到余则成一时疏忽,放走目标人物“孟先生”,使任务落空,余则成引起顶头上司吕宗方的怀疑,面临调查【1】,院门突然被拍响。
岑迎春停下喝口茶水润喉,拿眼神示意文灵去应门。
文灵正听在兴头上,皱皱细长的柳叶眉,不情不愿地起身过去,拉开门闩问:
“谁呀?”
大十五的,不搁自家吃团圆饭,出来乱蹿个啥劲?烦人。
“是我。”
许海燕笑眯眯回答,见门开了先没细打量文灵的脸色,反而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看一眼,笑眯眯喊人。
“春姨,你们吃了没?大晚上的怎么坐院子里头吹风,你还病着呢。文毓快把你妈扶到屋里休息,再吃一片我下午给买来的退烧药,病去如抽丝,千万马虎不得。”
文灵站在院门口,听她一叠声地吩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见外了?显得她跟她妹反倒成了后娘养的一样。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海燕原本就是这样体贴的性子,这是爱屋及乌,想帮忙缓和她跟她妈的感情?
文灵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自动替小伙伴寻到理由,内心那点小别扭这才释然,拉起许海燕的手问她吃过没,就要往里头让客。
许海燕不确定岑迎春这会儿恢复正常没,前天不留情面的训斥可太打脸了,叫她这会儿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可不想上赶着触霉头。
“你妈没事吧?要不我就不进去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那书是不是被你拿走了,别人还等着要呢。”
许海燕拉住文灵,亲亲密密地跟她说悄悄话。
玉兔东升,银辉洒落,照得她脸上明暗交错,神情显得有些阴森。
文灵定定神,挥走脑子里不靠谱的想法。
她咋能这样想自己的好朋友呢?这可是海燕啊。
她心虚地反握住好朋友的手,同样小小声地说:
“在我这呢。放心吧,我记着呢,明早八点肯定把书还你。”
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许海燕借书给她,她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抄写,第二天一早就要归还。
不过想起她妈对这书的评价,又有刚刚讲的精彩故事作对比,文灵一下子对那书失去了兴趣。
她迟疑了下,好心地说:
“要不我这会儿就还你吧,我觉得这书看着没意思。等着啊,我马上去拿。”
说完,文灵便撒开手扭头跑回去,许海燕想拦都没来得及开口。
她皱起眉头,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这反应可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哪里出了纰漏?明明之前已经把鱼钓上钩了。
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她好不容易辗转打听到合适的人选,白天也装作不经意地把文灵的基本情况给透露出去,想必那俩输红眼的赌徒,这两天就会动手来掳人。
甭管是想绑走索要赎金,还是直接卖去外地,总归文灵都别想再安安生生当原书里真善美傻白甜的女主。
许海燕眼底闪过一抹暗芒,燃烧着勃勃的野心。
既然她都穿书了,文灵就必须给她让位子。
穿书不当女主,她穿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