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你与他,待我不同
本就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多了青紫的痕迹。
仓子期的身形甚至因为这一拳,都晃了晃。
他没想到,叶鸢鸢的力气这么大。
但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抬起头苦苦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抱歉。”
叶鸢鸢的心里何止有气?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是流亡到天启朝开始,这十几年之中,最让她生气,也最让她绝望的时候了。
她深吸一口气,问仓子期:“所以你是夜苍,当年没死,是吗?”
“是。”他终于点头承认。
仓子期站起身来将叶鸢鸢打开的那扇窗户关上,眸色之中的笑才消失不见:“当年独孤雷杀入都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个部下,平日里身形模样就和我相似?我与他换了衣裳,又让他易了妆容。当年那般混乱之下,独孤雷不可能知道,我们二人已经变换了身份。”
当年那般混乱之下,叶鸢鸢只看到独孤雷提着兄长模样的头颅进门,就已经被吓傻了。
记忆越是恐惧和深刻,反而让她越是坚信那就是哥哥的头颅。
毕竟……她怎么可能想到,哥哥竟然抛弃了叶家上下八十口人,而自己悄无声息地逃走了呢?
直至此刻想起这事,叶鸢鸢仍觉得不可思议。
失望和失落的情绪,在一瞬间填满了她的心。
仓子期知道叶鸢鸢的心思,忙解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呢?大夜军队本就已经彻底溃败了,我也没有战意。看到独孤家对夜家那般模样,我就知道我救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夜家留下一丝血脉,给大夜朝留下一丝血脉,难道这不对吗?”
是啊,当年的血雨腥风,是任何一个大夜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尽管理智这么说,叶鸢鸢的心里还是对夜苍失望至极:“我再问你。当年你离开大夜朝的时候,可知道我和姐姐也活下来了?”
仓子期该欺骗叶鸢鸢的,他本也想好了要欺骗叶鸢鸢。
可此时此处,面对叶鸢鸢的质问,那些欺骗的话,根本没法说出口。
他低下头来,声音很轻:“我知道。”
好像心里头最后的那点儿希望的光,也全数熄灭消失不见。
叶鸢鸢问他:“你作为长兄,可做了什么?”
仓子期低头:“我亲眼见到,嬷嬷把你们二人带出去。我以为,她会照顾好你们。那个时候我还穿着大夜朝的衣裳,处处被人追杀。我自顾不暇,更怕连累了你们。”
又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叶鸢鸢却步步上前,继续问他:“那么后来呢?等我们到了天启朝的边境,嬷嬷去世,我们被卖入人牙子手里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仓子期知道,今日若不说完,怕永远也见不到叶鸢鸢,更怕日后叶鸢鸢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当时我也刚入天启朝,拜了师傅的门下学剑术与谋略。”
“师傅?”叶鸢鸢忍不住冷笑,“你还有师傅?”
“是。”仓子期承认,“是檀甫阁的老阁主,他一生未娶,更没有子嗣。当年游历到了天启朝的边境,发现了受伤的我。从此之后,他待我就当是自己的儿子。”
“呵——”叶鸢鸢冷笑,“是啊,做别人的儿子多好?整日有吃有喝有穿,还有这么大的一个檀甫阁可以继承。不像我和姐姐,在人牙子的手里吃不饱穿不暖,还动不动就要挨打。那时姐姐不过九岁,我也才不到七岁。我们两个人差点儿就死在人牙子的手里了,你却又在如何呢?”
一番话,噎得仓子期连眼前的酒都喝不下了。
沉默片刻,他才继续开口:“我不知你们被卖去了人牙子那里。是来到天启朝一年之后,我才托了师傅查探你们的消息。得知你们在人牙子那,师傅和我说。若想做成我想做的事情,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与过去的瓜葛。他说苦命之人有许多,你和栀娘都并不是池中之物,你们——”
“我们还是孩子啊!”叶鸢鸢捂住自己的胸口,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年幼,又体弱。有段时间,连人牙子都嫌我吃米而不能发卖。姐姐几次三番在人牙子的鞭子下护了我,差点儿死了!后来她去了京中,我去了彩云台,你为何不找我们?”
一声质问,让仓子期也红了眼:“她到了皇城,入了宫,我还有什么担心的?而且她还去了皇后娘娘那里,我以为……”
“你以为她不会死,你以为她在宫中不是为人奴婢,让人打骂的是吗?!”叶鸢鸢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仓子期,“该不会你想着,日后总有法子,通过姐姐来报复皇后吧?”
仓子期没有说话,也就等同于默认。
叶鸢鸢冷笑,心中的火光,终究全数熄灭:“那么,我呢?你也应该知道,我去了彩云台。你仍旧不管不顾,就是为了等我做花魁娘子吗?那么我的好哥哥,在我做了花魁娘子之后,你又打算将我送给谁,来换取你心中所谓的大义呢?”
“我没有!”这话也算是惹恼了仓子期,“我怎么会这么想?鸢娘,我从未有过……”
下一刻,看到叶鸢鸢失望的眼神,仓子期的解释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我……连栀娘都没有救,如何能救你?看你成了花魁娘子,我也知道你一向洁身自好。我更知道鸢娘和平潮的事情,我想着再过不久,她从宫中出来之后,就能把你接到京中。到时候是咱们一家团聚的好日子不是吗?”
一家团聚?
叶鸢鸢的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姐姐死前,你在做什么?既然如你所言你这么关心我们,为何她在宫中出事,你半点儿都不为所动?为何她被送入风雷军中,你丝毫反应都没有?为何她死在了乱葬岗,被乌鸦啄食尸体的时候,你都没出现?!”
这些问题,仓子期压根没法回答。
他也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让叶鸢鸢满意。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我那时并不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