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真心话（上）
天空变得朦胧混沌，它带着足以碾碎空间的杀意呼啸而来。
地面不断崩溃，并剧烈摇晃着，就连远处的星辰也隐隐晃动起来，伴随着开天辟地似的惨烈爆破声，肆虐的原力宛如滔天巨浪伏地而起，将周围的一切都袭卷在内。
满含恶意的黑色骷髅头稍微抵抗了下便纷纷龟裂开，犹如狰狞扭曲的骷髅脸在最后发出了绝命的尖叫，死亡原力遭到净化，散成漆黑的尘埃随风荡漾。
“这……怎么可能，不不不不不不不！！！”
修罗的表情呆滞，疯狂残酷的面容中浮现出一丝惊愕，顿时状若疯魔似的嘶吼，他满脸不甘，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动作便被三人合力发出的能量波所淹没了。
而在吞没了修罗后，这股粗虐豪放的原力依然余势不减，汇聚成恐怖的能量风暴，浩浩荡荡的冲击波向着远方延伸爆裂了，化为满世界斑驳的光，它们似繁星中坠落的星辰，闪烁着娇艳明亮如罂粟般鲜艳的光华，虽美丽却令人绝望。
而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风暴就好像失控般的爆散而开，气势浩大的冲击波带着惊世骇俗的雷电不断扩散，轰隆隆的巨响连成一片，并和远方的回音交错着在天际响起。
仿佛时间一下子静止下来，他们又先后失去视觉、听觉、触觉。
渐渐的，明亮的光芒开始消失，大地停止震动，狂风也慢慢的减缓下来变成细风。所有人的视线开始恢复，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被所见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整片大地面目全非，强大的威力甚至将整座海滨城都夷为了平地，而中心有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巨大深坑，遍布在周围的则是无数道延伸的裂痕，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沟壑，周围滚烫发红的岩浆翻涌着直接喷射出来，上面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
艾伊娜稍稍恢复了意识，她抹着自己又圆又亮的眼睛，缓缓流露出微笑。
莉莉丝也惊叫起来，脸庞上浮现出愉悦的笑意，然后激动地合起双掌。
格雷、亚瑟和古兰呆滞地低喃，他们还未完全认清楚情况，当朦胧的视界逐渐回转，远远地看到那副光景，他们都一言不发，茫然伫立原地好一会儿。
紧接着，苍白干涩的嘴唇慢慢拉扯起一条弧度，并兴奋地涨红着脸。
欢声如雷动般传递，他们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眼神火热地望着对方。
艾伊娜和莉莉丝着急地跑了过来，和他们紧紧相拥，并伴随着泪眼汪汪，已经不成言语的欢呼声到处宣泄，仿佛未曾间断的喜悦笼罩在整片大地上。
此时，夜幕散尽，夕阳已经完全升起，微微荡漾的暖光在清晨微弱的雾霭下显得静宜而美丽，被染成淡红色，漂浮于天际的朝阳光辉碎片静静地洒落在所有人的脸上。
当放松了全身的力气，他们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面上，但他们那脏兮兮的脸庞依旧绽放着笑容，直到最后，他们挥舞着拳头，双眼带泪地扯着喉咙：
“赢……赢了……我们赢了！！”
看着这一幕，路西法释然摇着头，轻抿的薄唇也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
而此时，明亮的大堂上，诡谲而不愉快的气氛在周围弥漫。
仿佛预知到遥远的某处传来的危机，阵阵不安像顽石般沉淀在脑海深处，洛岚表情烦躁地敲打着额头，清空了大脑的思绪，使得其化成虚无。
她静静地趴在窗边凝望，远处的山脉高低起伏，浮萍满地，河水潺潺流淌，而宏伟的高墙内，几座威严朴素的建筑物昂然矗立，其红墙黄瓦之间，显得金碧辉煌。
看着这副风景，洛岚却面如死灰似的皱着眉头，她的心情有如激流般得不到平复，愈加焦躁的内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似的，无法呼吸，她的脸色苍白而干涩。
最终，洛岚恼羞成怒，压力得不到释放的情况下，她将右手用力捏成拳头，狠狠地朝窗户砸去，剧烈的撞击声传来，窗檐破碎，窗框夹杂着玻璃碎片猛地散落于低。
被打破的窗户顿时从外面吹进来一阵柔和的凉风，而坐在洛岚背后不远的靠椅上的少女阴沉着脸，轻喃自语地发了几声牢骚，然后忍不住大吼了起来：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你到底怎么了，没事砸我窗户出气？”
洛岚却视若无睹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轻轻转身，眼神冷凝成冰，她背靠着被打破的窗台边，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有很大的意见！！”
似乎对洛岚这样反客为主的态度感到无奈，艾兰疲惫地叹息着，然后定了定神，她用力摆动僵硬的肩膀，问道：“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你想要赶我走就直说，反正是你邀请我来的，我可没说要来！”
“是是～只是我邀请了某个失情的少女，可没说那个人是你，更没有强硬地把你拖过来！”艾兰不好气地抽搐着额头，然后眯起了眼，她鄙夷地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摇晃，然后指起洛岚说道：“哦……对了，失情的少女啊，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你？！”
“……你！！”
洛岚顿时发指眦裂，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但似乎又强忍着心中的情绪，最后怒冲冲地甩过头去，握紧拳头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这与你无关！”
“啊，是与我无关啊，那又怎么样？”
艾兰苦恼地抽搐着额头，冷笑道：“我是当初看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觉得可怜才带你来的，你可别会错意了，其实就算你死在外面也完全不关我的事！”
“我可怜？……我才不可怜呢！！”
洛岚愤懑地啧了啧嘴，然后霍然激动地挺直了腰板，她的两只眼睛像火山口儿，四周都莫名地有些发红，正当她开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又把这些话咽回心底。
“……算了！”
“什么算了，这里又没外人，你有什么秘密别藏着掩着了，跟我分享呗？”
艾兰喜闻乐见地摇着头，而这时候，紧闭的大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你先回避一下……快啊！”艾兰朝洛岚催促着，让她以虚幻之身暂时隐藏了身影后，她慌忙摆正坐姿，装成面色严肃地语气对着门外说道：“进来吧！”
很快，大门被推开，一位身穿朴素长袍的侍卫慢慢走了进来，他鞠着躬站在离艾兰四五米外，手中掀着一本笔记，说道：“打扰了，艾兰大人，有关于山魈族那边最近发生的骚乱已经平息，而他们新任的族长请求与您进行会面！”
“……什么时候！”艾兰头也不抬，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已经在路上了，大概明天上午就会抵达这里！”
“……恩，知道了！”
“还有…”侍卫一边翻动手里的笔记，一边接着说道：“从魔界方派来的特使会在近期到达妖界与我们进行交流，到时候将由中部区域负责接待，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知道了！”
“还有……关于五天后，有场五大妖王间的例行会议……”
“例…例行会议？”艾兰终于忍不住了，她脸色难看地抽搐着嘴角，几乎快要瞪圆了眼睛，于是，她慌忙把头低下，额头的刘海散落下来，遮盖住她的表情。
“是……是的，艾兰大人！”
侍卫点着头，毫不迟疑地答复道：
“是北部的妖王赤练发起召开的，他们八成是想要拿上次的事情来威胁您，自从您继任妖王以来，其他四位妖王处处刁难，他们也许像过去那样，又拿您作话柄！”
“他们从来没把我放在过眼里，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来说吗，我早就知道了！”
艾兰面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行了，还有什么事吗，有的话就一口气说完，别总是你说一句我答一句的，你不嫌累啊，我还嫌累呢！”
“是是……已经全部报告完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那出去吧！”艾兰烦闷地皱着眉，就在那名侍卫转身准备离开前，她又说道：“通知一下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这里！”
“是！”侍卫慌忙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黑色电芒闪过虚空，洛岚再次出现，却依然还是那副冷漠惆怅的脸。
“要我帮忙吗，我能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杀了他们！”
艾兰急忙摇了摇脑袋“在开什么玩笑啊，凡事别总想的那么暴力行吗，不是杀死什么人就能够解决的吧，这是种族间的矛盾，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
听完，洛岚满身戾气握起拳头，寒意从眼底黯然涌现“那就把他们全都杀死！”
“都杀死……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那不显得太无聊了吗？”
艾兰心神惶惶地咽了口唾沫，抬头凝望着洛岚冷漠无情的脸，即便她的表情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和洛岚相处过很久的艾兰却能够察觉到她的不同。
她迟疑地张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就只是很生气……很失落，又很不安！”
洛岚抿住嘴角，脸色苍白地用手扶着额头，眼中却点缀着杀意“难以平静，所以我想去宣泄压力，战斗能让我保持平静，而杀戮是杜绝我狂躁的唯一途径！”
艾兰面色剧变，她猛地站了起来，屏息注视着洛岚身上微微沸腾起的原力，她慌忙移动着脚步，跑到她的身边，不停地晃动着她脆弱的肩膀。
“你怎么了，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你这副模样，你到底是怎么了？”
“别碰我！”洛岚拧起额头，狠狠地甩开了艾兰的手。
艾兰轻咬着嘴唇，被洛岚甩开的手就好像凝固似的还悬在空中，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洛岚，就好像大海般深邃地将她包容，将凶暴的恶兽再次安抚。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了洛岚“说给我听听吧，我……绝不会嘲笑你！”
洛岚纠结地吊起了眼角，仿佛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她神色狂乱地拽紧了心跳，当脑子里轰然一响，霎时间打起了寒战，她的表情再次变得冷淡，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我们……很熟吗？”
“……洛岚！！”
就在洛岚的话语脱口的瞬间，艾兰几乎是用吼的愤怒地叫喊着她的名字，其剧烈的音波夹杂的尖锐的少女声袭卷而来，犹如狂风刮断树枝，周围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艾兰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而被声音冲击到的洛岚毅然一脸呆滞。
就连驻守在宫殿外的士兵都因为听到了这道惊人的喊声而不断骚动起来，但因为事先得到了命令，他们并没有立刻闯进来，而是围绕在宫殿边快速巡查。
艾兰面色疲惫地吸了口凉气，稍微平息了情绪，然后伸手指着洛岚的鼻子叫道：“几天前，在三途道的确是偶然才遇见你，不过，你为什么跟我来到这里，不就是因为你想要找人倾述吗，那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
“不……不是的！”洛岚低着头，声音嘶哑，很没气势地回答道。
“怎么不是，你想要找人来排泄，但是你却始终不愿意说出口，因为你太傲慢了，你那强烈的自尊心的驱使，所以你根本不会和别人同等的交流讲话！”
洛岚颤栗地点头“没……没错，所以我没必要跟你说一句废话！”
“不，你会说，你一定会说，而且……你还得好好的说，说到你自己满意，说到我满意为止，到时候你可能还得撒娇一场，大哭一场，然后……”
“……不可能！！”洛岚打断了艾兰的话，一脸遭到羞辱似地怒瞪着她。
“为什么不可能？”
艾兰遗憾地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洛岚的脸颊“也许你总是表现出比谁都要坚强的样子，但是你实际上比她更渴望救赎，因为你一直都行走在……深渊中啊！”
洛岚抬起手，轻轻握着艾兰的手腕，面色癫狂地摇着她几近扭曲的脸“我？我？？呵呵呵……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我再一次说明白了，我比任何人都强，强大到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和绝望，无情无欲，了无牵挂，所以……！”
“没必要再硬撑着自己说些漂亮话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明白！”
艾兰打断了洛岚还没说完的话，再次哀声叹了口气。
抬起头，目光苍凉地凝视着洛岚“你的外表很真实，对待他人也很真实，你既言出必行，并行走于刀山火海，即使身染此间罪恶，受尽苦难也不会觉得厌倦，这就是你若贯彻的修罗之道吧，但是……你太虚伪了，对待你自己太过于虚伪了！”
“我……虚伪？”
洛岚绷紧了心弦，暗淡的瞳孔恢复了些许光采，她的嘴唇动了动。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艾兰愤怒地瞪着洛岚，大声斥责道：“为什么你始终不能承认你自己，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只能坦荡的接受，因为那就是你自己，别人没办法发挥，就算你再怎么逃避，依然无法改变你内心的想法，所以！”
艾兰激动地咬紧了嘴唇，仿佛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为洛岚而痉挛了起来，她的心快要飞出来，而眼泪也一下子流出来了。
“所以……说出来吧！”